她不知道是否神聖三人同盟也給了查克一些指示。馬吉布姆可以使用求助功能。他正忙著孤身一人攻擊亨特曼的飛船,以一種她現在認為是人類不具備的獻身精神戰鬥著。她想,他可能是一個模擬人,很明顯他實際上就是一個模擬人。但是沒人能說他是一個懦夫。而我們之中的其他人,她自己,查克,和他在一起的女孩,黏液人,甚至是那個徒勞地跑向坦克尋求保護的曼斯士兵——我們每個人都被恐懼攥在手心,隻是在拯救自己性命的動物本能的驅使下行動。在他們所有人當中,隻有丹·馬吉布姆,這個模擬人,衝上去戰鬥。而且,至少在她看來,馬吉布姆對於亨特曼飛船的攻擊註定是一個荒誕的敗局。


    新的明亮的大字又出現在天空中。感謝上天,它們不是針對她的,這一次,她從被單獨選中的羞辱中解放了出來。


    停止你們的戰爭,互愛吧。


    好的,瑪麗·裏特斯道夫十分贊同。我這就開始。我會去愛來這兒殺我的前夫查克,但是在這混亂的局麵當中,拿這個當作新的開端怎麽樣?


    在亨特曼停靠的飛船附近和四周,紅色的雷射束密集起來。模擬人沒有回應那些巨大的警告,它仍舊徒然地卻十分勇敢地戰鬥著。


    在她的一生中她第一次對一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邦尼·亨特曼的飛船出現的那一剎那,黏液人就變得憂心忡忡,現在他傳進查克·裏特斯道夫腦子裏的思想裏充滿了憂慮。


    “我最近收到的對最近事件的判斷出現了嚴重的錯誤,”黏液人的思想傳給查克,“從亨特曼飛船裏發出的一切信息都表明:他和他的同僚,尤其是他身邊的那些阿爾法人,已經杜撰出一種推論。他們認為你,裏特斯道夫先生是一個子虛烏有的反對他們的陰謀的核心人物。”黏液人停了一會兒,然後又想,“他們已經派出了一艘小艇。”


    “為什麽?”查克說,他感覺到心率在變化。


    “在探照燈的照耀下,他們拍攝了照片,照片表明你在這裏。小艇就要降落了,你會被捉住,這已經不可避免了。”


    查克爬起來,對安妮特·戈爾丁說:“我要逃走。你果在這兒。”他拔腿就跑,逃離這裏。他沒有什麽特定的方向,隻是盡他所能蹣跚地穿過不平坦的地麵。就在這時,亨特曼的飛船著陸了。他逃跑的時候,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在那艘停靠著的飛船周圍,雷射束的紅色軌跡形成了一道道模模糊糊的長條狀的東西。一個人——或者是一群人——在亨特曼的飛船剛剛打開艙門的時候,就對它發起了攻擊。


    是誰?他感到很奇怪。一定不是瑪麗。這個星球的一個家族嗎?也許是曼斯人的先頭部隊……但是他們不是正忙著擊退地球人,加固毫無勝算的達·芬奇高地的保護屏嗎?曼斯人使用了其他種類的武器,而不是老式的雷射槍。這聽起來更像是中情局。


    他認定那個模擬人馬吉布姆已經收到了指令與亨特曼的飛船開戰,而且作為一個機器它已經這樣做了。


    他想,曼斯人正在與地球人戰鬥,代表中情局的馬吉布姆正忙著和亨特曼拚個你死我活。我的前妻也正在和我作對。亨特曼是我的敵人。從邏輯上說,這意味著什麽?這些複雜的交叉狀態一定可以簡化,並從中得出一個合理的等式。如果曼斯人與地球人戰鬥,而且亨特曼也在攻擊地球人,那麽曼斯人與亨特曼就是同盟軍。亨特曼在攻擊我,所以我是他的敵人,因此我是地球人的同盟。瑪麗在向我射擊,而我在與亨特曼戰鬥,所以瑪麗是亨特曼的同盟,因此她是地球人的敵人。然而,瑪麗領導著在這裏登陸的地球社會改良心理學家工作小組,她是作為地球人的代表來的。所以,在邏輯上說,瑪麗既是地球人的同盟又是地球人的敵人。


    等式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夠算出來的……參與這場戰鬥的人太多了,都在於著太多的不合邏輯的事,有一些人,就像瑪麗一樣,完全是自行其是。


    但是等一等,他試圖從這個局麵中得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等式的努力到底有了結果:當他在黑暗中快步急走時,他看清了自己的困境。他正在從亨特曼手中拯救自己的生命,而亨特曼是地球人的敵人、阿爾法人的同胞,用準確而無可反駁的邏輯來推理的話,這意味著他自己是地球人的盟友,無論他自己承認與否。暫且忘掉瑪麗——她的行為無疑沒有得到地球當局的同意。這樣,形勢就可以暫時清楚一些:他個人的希望在於靠近一艘地球戰船,在那裏尋求庇護。登上地球戰船他才會安全——在那裏,而且隻有在那裏才能得到安全。


    但是他突然想起阿三星衛二號上的家族正在同地球打仗,這個等式比最初看起來要複雜多了。如果從邏輯上說,他是地球人的盟友,那麽他就是這些家族的敵人,安妮特·戈爾丁的敵人,這個星球上每一個人的敵人。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投射在前方。一些燈光,從天上照下來。另一個探照燈嗎?他轉過身,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見,在天空中,巨大的用火組成的字正給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傳遞信息——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避免流血,秘語如此告誡道。而且你會被允許離開我們。很明顯這是那些生活在這裏的精神病人的狂亂而愚蠢的戰術,也許是病得比較重的那個家族甘地鎮的精神分裂症病人幹的。當然,瑪麗不會理會它的。然而,那個閃光的秘語讓他想到了一個更深層的事實:這個星球上的家族認為瑪麗是他們的敵人。瑪麗也是他的敵人。他曾經企圖殺了她,而她對他也一樣。因此,從邏輯上說,這使他成為了這些家族的一個盟友。但是他與地球人的關係又使他成為這些家族的敵人。因此,無法迴避由這一整套邏輯推理得出的結論,雖然那是一個令人悲哀的結論。對於阿三星衛二號上的那些家族而言,他既是他們的盟友,又是他們的敵人。他既反對他們,又和他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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