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著他:“你要去哪裏,加比?”


    “管他呢,”他苦澀地說,“那有什麽關係?”他們在這裏沒有機會了,照明彈困住了他,瑪麗·裏特斯道夫就在附近,她還有雷射槍——就是那個已經殺死那個曼斯士兵的武器。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一隻淋濕的狗一樣抖了一下身體,然後告訴安妮特,“我要走了。”他感覺到悲傷,因為她,因為她的死而不是因為他自己的死亡——那就是讓他感到痛苦的事情,“我希望我能為你做些什麽,”他衝動地說,“但是那個女人瘋了,我是從親身經歷中得知的。”


    “哦。”安妮特說,點了點頭。她看了看裏特斯道夫,然後遮遮掩掩地說,“那麽,你對她的計劃並不順利?


    “你是說‘順利’嗎?”他笑起來,那的確很滑稽,“記得什麽時候提醒我給你描述一下。”他彎下腰,親吻著她。安妮特被泡沫打濕了的臉滑溜溜的,緊貼著槍口。然後加布裏埃爾直起身走了。在仍然沒有散盡的照明彈的亮光裏,他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邊走,一邊等著雷射槍擊中他。炫目的光是那麽明亮,他不由自主地半閉著眼睛,斜視著,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沒有特定的方向……為什麽她還不開槍呢?他知道她會的。他希望快一些。死在這個女人手裏——對一個佩爾人來說,也是一個好的結局,盡管這個結局具有諷刺意味,但是也是他應得的下場。


    一個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他睜開眼一看,是三個人影,都是他很熟悉的人。他麵對著薩拉·阿波斯托爾斯、奧馬爾·戴蒙德和伊格納茨·萊德伯,這個星球上三位大預言家,或者,換一個說法,他想,他們是所有家族中三個最大的瘋子。他們在這兒幹什麽?漂浮在空中,或者是心靈感應,或是其他什麽事。總之他們是憑藉著他們新創的魔法來到這兒的。他看到他們隻感到苦惱。事態可以說已經夠混亂了。


    “用邪惡對抗邪惡,”伊格納茨·萊德伯吟誦著警句,“但是正因為如此,我們的朋友會存活下來。相信我們,加布裏埃爾。我們將保證你會很快被天神普緒科蓬波斯1引領到安全的地方。”說完,他向貝恩斯伸出手,他的臉變形了。


    “不要救我,”貝恩斯說,“救救安妮特·戈爾丁吧。”對他來說,在一瞬間,所有佩爾人肩負的責任——保護自己免受所有的傷害,從他身上消失了。在他一生中,他第一次做事不是為救自己,而是去救別人。


    “她也會被同一種力量拯救的。”薩拉·阿波斯托爾斯向他保證。


    在他們頭頂,畫著兔子的製動火箭還在轟鳴著。飛船慢慢地降落,降落在地麵上。


    第十二章


    在瑪麗身邊的中情局特工丹·馬吉布姆說:“你聽見那個黏液人說的話了,電視喜劇演員邦尼·亨特曼在那艘飛船裏。他是我們的通緝要犯。”馬吉布姆躁動不安地拉扯他的喉嚨,很明顯他是在摸索著內部通話器。這個通話器把他和停泊在附近地球飛船上功能強大的情報中轉係統連接起來。


    “我也聽見了黏液人的話,”瑪麗說,“他說你隻是一個模擬人,而不是一個人。”


    “人,模擬人,”馬吉布姆說,“那有什麽關係呢?”現在他摸到了內部通話係統的話筒。他不再理睬瑪麗,而是對著話筒向他的上司報告邦尼.亨特曼終於露麵了。瑪麗想,這隻是一個木衛三菌體的說法。她不明白為什麽中情局會如此輕信。然而,這有可能是真的。亨特曼無疑是在這艘飛船上,飛船上的兔子形象確實與觀眾熟悉的電視秀上的一模一樣。她回想起當她去亨特曼的公司為查克謀一份編劇的差使的時候經歷的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她永遠也不能忘記他們如何巧妙地狡詐地對她提出建議。當然她也不會忘記那個“附帶的交易”,這是他們對它委婉的稱呼。這些淫蕩的傢夥。這樣想的時候,她看見飛船像一隻巨大的充氣過足的橄欖球一樣降落下來。


    “給我的指示是,”馬吉布姆突然大聲說道,“靠近亨特曼的飛船,抓住亨特曼先生。”他爬起來。


    她驚奇地看著他向那艘停泊的飛船一路小跑過去。我就這樣放走他嗎?她問自己。為什麽不呢?她拿定了主意,於是把她的雷射槍放低。她沒有必要和馬吉布姆作對,不管他是人或者是模擬人,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不管怎樣他肯定會勞而無功,就像在她與查克在一起的那些年裏所遇到的所有的中情局員工一樣。查克!立刻她將注意力轉向了他。他和安妮特·戈爾丁在那裏擠做一團。她想,親愛的,你遠道而來,隻是為了報復我,那值得嗎?但是,你已經找到了一個新的女人。我不明白你怎麽能找一個神經分裂病患者當情婦。她把雷射槍對準他開火了。


    探照燈刺目的白光突然消失了,黑暗重新籠罩了大地。一時間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稍後她才意識到,那是因為飛船已經降落,所以不需要照明了。它喜歡黑暗,厭惡光亮,就像那些在書架後麵跑來跑去的畏光昆蟲一樣。


    她不知道是否打中了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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