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職務被撤了。”崔裕頃果斷地開口,扭頭看向一側,“衛隊長,把符先生帶出指揮台。傳達我的命令給‘方舟’號坐標儀,停止對黑塔控製中心的入侵行為。脈衝重啟程序照常進行,讓救援隊盡快結束任務,我們該撤離了!”“我不同意,上校,基於軍法和《條例》,我不同意你撤換掉我。”“衛隊長,把這個人給我抓出去,你他媽的還站在那裏幹什麽?懶鬼!”“‘回溯計劃’指揮官不顧己方人員的安危下令重啟脈衝,除非你我共同確認季已死,否則你絕對不能這麽幹。這是不合法的,長官,我已經記住了你的一切言行,我會把它寫進督察官的報告裏交上去,你接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十年別想過舒坦日子。”“你還在等什麽,衛隊長?你沒看到這裏有個人瘋了嗎?”“如果你繼續堅持這樣做,我就會懷疑你是否為叛軍間諜分子。我將被迫引用優先權、權職和命令以及《時間局賞罰條例》第二章 第356條和第二章第401條,下令撤換掉你的指揮官職位!我再說一遍,下令撤換掉你的指揮官職位,罪名是叛亂,因此被逮捕!”崔裕頃戴上眼鏡大聲朗讀了一遍季的命令,滿臉通紅地伸直了手指狠狠地指點著說:“這是命令,不會模棱兩可。我們必須得撤退,我們沒時間再這樣胡鬧下去!”“你得再仔細想一想。”符衷說。“我不需要再怎麽仔細想了,士兵!”符衷看著崔裕頃點點頭:“指揮官,我取消你的指揮權。衛隊長!把指揮官送到他的房間裏去,現在我接管這裏的指揮權。”“你不能接管任何職務。”“崔裕頃上校已被逮捕,把他抓去關進房間裏!”站在符衷後麵的執行員對崔裕頃說:“上校。”符衷火冒三丈,皺緊了眉頭瞪著崔裕頃,把手裏的文件紙狠狠摔在桌麵上,震得眾人渾身一顫:“立刻執行!”接著一片死寂,房屋被震得搖搖晃晃,燈光忽明忽暗,外麵不時傳來令人精疲力竭的炮轟聲。崔裕頃垂著手,扭頭看了看司法代表,司法代表扣著雙手不說話。衛隊長盯著他,兩邊各有一名執行員走上前來催他離開。符衷的嘴唇因為情緒激動變得異常得紅,雙眼冷峻嚴厲,讓人感到一種奇特的銳利。崔裕頃攤了攤手,默不作聲地蹩下台階,說:“你玩過頭了,符衷,你還沒有能力下達重大決定。你要知道你在‘回溯計劃’裏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輔助決策員,童子軍。”他說完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三個執行員押著他去休息室。符衷根本沒去理會他的話,就算他之前確實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輔助決策員,但現在還有誰會去在意那些呢?符衷站在指揮台上環視了一圈,說:“現在有誰不願意聽我的命令,可以盡情離開。有誰要離開嗎?”沒人說話,但也沒人走動。符衷微微頷首,壓了一下唇線,走過去把桌上的對講機拿起來靠在嘴邊,拎著帽盔大步走出門去:“我是北極基地總督察。由於崔裕頃上校違反了《時間局賞罰條例》,我已經撤換掉了他的職務。‘回溯計劃’全體人員注意,‘方舟’號坐標儀艦長,執行編號0578,符衷,前來指揮。”“我決定延緩重啟時間,黑塔控製中心停止脈衝重啟程序,讓脈衝發射器保持靜止狀態。”符衷把對講機別在胸上,帶著執行員離開控製中心,“vva特戰部隊、戰略特勤組、聯合作戰部隊負責殲滅占領黑塔的叛軍,火力掩護。人質危機特別行動小組、第十二搶險救援隊、生化部隊、拆彈部隊、消防隊準備進入黑塔搜救。”他快步經過關押崔裕頃的房間,守在門口的兩個執行員敲著鞋跟打立正,抬手朝他敬禮。符衷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處,守在左邊的執行員說:“你猜我現在感覺怎麽樣?”右邊的執行員站得筆直,吞了一下喉結,小聲說:“我才不了解你。不過我現在怕得要死。李局長安排我們別讓指揮官活著回去,但這個不請自來的督察官是怎麽回事?”符衷登上樓頂,直升機正在那兒等著他。符衷把帽盔扣好,拉著機門把手抬腿跨上去,隨後直升機駕駛員喊了一聲,機身傾斜著抬起來飛走了。符衷靠在壁板上,把槍放在兩腿之間,讓情報員把平板遞給他。直升機升上高空繞了一個圈後駛向黑塔,最後降落在離黑塔兩百米的醫療救助站上,轉運傷兵的飛機正在迅速起落。樓房的一側已經塌掉了,地麵上滿是齊胸深的積水,渾濁的黃水把房屋困成一座座孤島。符衷冒著大雨跑下去,等待轉運的人員都聚集在第三層,潮濕的地板上滿是汙血和穢物。林奈道恩正站在嘈雜的人群中清點下一批要轉運的人數,見到符衷後主動和他握了手。符衷看了眼道恩髒兮兮的衣服和頭發,問:“朱在哪?”“他一直待在前線陣地裏,負責急救和往後方運人。他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這是最後一批人。”道恩擦了擦臉上油膩的汗水,他和執行員一樣穿著作戰服,有些地方已經被血浸得烏黑了。第三層的卷簾門外麵傳來轟鳴聲,一架小型運輸機懸停在外麵,醫官拉著擔架從敞開的艙門裏跑出來,進入樓層裏。符衷過去指揮這些人到兩邊的空地上去安置傷兵,另外傳來兩艘救援機優先護送傷員離開。朱最後提著箱子從運輸機裏出來,見到符衷後他忙伸手和符衷握住,笑著衝他大聲喊道:“歡迎來到地獄,符督察!”“這是最後一批人了嗎?”符衷在運輸機飛走的巨大噪聲中問。朱看了眼外麵,往裏走去,比劃著手勢回答:“這是最後一批了,接下來我們要把滯留在這兒的人全部送到坐標儀上去!有很多執行員傷得很重,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得趕快行動!”符衷站在過道裏,一盞吊燈忽然斷裂了,砸在符衷腳邊。他把吊燈碎片掃開,拽住朱的手臂問:“你知不知道季現在在哪裏?”“什麽?你說三土?我不知道他在哪裏,他不應該在指揮部嗎?”“他早就不在指揮部了,朱,你在搞什麽,你是他的主治醫生!”符衷抬著手說,“你一直沒有見過他嗎?”朱扯掉帽子抓了抓頭發:“我一直都在前線的陣地裏跑來跑去,傷亡實在太多了,前腳剛走後腳又有幾百個!三土身上都是最好的裝備,身邊有近衛執行隊保護他,他不會有事的!”符衷撐著腰在過道裏徘徊了兩圈,房屋又震動了幾下,天花板搖搖欲墜。符衷揮手打掉那些悉悉簌簌掉下來的白堊灰,對朱說:“聽著,朱醫生,季在三小時前進入了黑塔,我不知道他在裏麵遭遇了什麽,我隻知道現在我們和季失去了聯係。隻要我沒見到他的屍體,我就默認他還活著!趕緊帶上你的醫藥箱和助手跟我去救人,聽見沒有,朱?你是最棒的外科醫生!”“我他媽不是最棒的外科醫生!”朱喊道。符衷沒理他,提著槍拍了拍朱的手臂,叫他趕緊去辦事。符衷警惕地環視了一圈樓房外麵的情況,安排了一個炮兵上尉留在這裏指揮人員撤離,要在十分鍾內將大樓全部清空。朱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回頭收拾好了箱子,匆匆忙忙把醫官帽戴上,再拿起靠在牆角的步槍跟著符衷走了出去。經過道恩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兩人對視了一眼,朱很快地在道恩臉上親了一下。“等會兒跟著上尉到坐標儀上去,我現在要去救指揮官了,晚點就回來。”朱拍了拍道恩的後腦勺,“好了,現在就撤,待會兒見。”道恩咧著嘴巴笑,抬著睫毛說:“你剛才親了我,朱醫生?我喜歡你這個壞家夥。”朱笑起來,搖了一下道恩的腦袋,說了句“小鬼”後就提著箱子和槍跑向了樓梯。符衷和朱一同上到樓頂,卻發現四周都有複製人包圍。符衷把朱推向直升機,抬起槍口對著跑來的複製人掃射。旁邊的執行員一一退回到機艙裏,符衷最後收了槍轉身坐上艙板,把安裝在機門旁的重機槍轉過來對準下方開火。大半個基地被水淹沒了,這些水像是從地下往上冒出來的。遠處的海岸線曲折而漫長,依海而建的海塘仍頑強地履行著它的使命,符衷從中看到一種力量感。山崖上,大燈塔屹立不倒,符衷就是跟隨這座燈塔的指引找到基地的。他從打開的艙門往外看去,暴雨被風吹得橫斜,雨幕中露出高大雄偉的聖母像。聖母站在祭壇上,攤開雙手,神色安詳,露出神秘莫測的目光。符衷看了眼海上的龍王,它用火焰點燃了陸地上的建築,同時也讓黑塔熊熊燃燒起來,如同一座通天的火炬出聳立在一片汪洋中。高衍文代表mcs控製室的首席技術員來給符衷打了報告:“粒子對撞程序已完成,光電循環出口正在打開。是否開啟聯動輻射粉碎係統?”“現在不用開啟。讓坐標儀升高,轉移到新軌道上去,調整角度後立刻對龍王使用mcs。”符衷把手套紮緊,將防滑布條一圈圈纏繞在手心裏。“收到,頭兒,坐標儀正在轉向。”高衍文坐在屏幕前說,他把手放在mcs的參數控製麵板和發射按鈕上,“‘穀’號進入發射程序。打起精神來,我要為了我的畢業設計拚命了。”符衷把通話接到天文台:“‘虞淵’號現在的位置在哪裏?控製好它的速度和時間,別讓它來的太早了。”天文台將“虞淵”號的位置發送到符衷的平板上,符衷檢查了飛行器的運行狀況和各項反饋,確認無誤後把平板收回去塞進防彈衣裏。直升機即將抵達黑塔,兩邊的護送機陸續分開了些距離。一枚火箭彈從不遠處的一幢樓裏朝著飛機射過來,被空氣屏障擋掉了。直升機被衝擊波震得偏移了一大截,險些把旋槳弄斷。朱被顛得撞到了頭,撞出老大一塊淤青。符衷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靠著槍,默默地看著外麵燃燒的大海,眼神輕飄飄的,似乎任何事在他眼裏都會變得輕盈。他從座位下麵抽出黑塔的圖紙,攤開後用手指點著上麵畫出的路線和安全區域示意圖細看起來。直升機衝過最後一段火線後歪歪斜斜地降落在水上防洪平台上,外麵圍了一圈悍馬車當屏障。符衷收好圖紙,拿著槍跳下飛機,弓身躲避子彈,跑向正站在車後麵射擊的vva特戰隊員,側身靠在門板上問他:“黑塔裏麵的叛軍還有多少?”“我不知道,長官!”特戰隊員一邊兩手握住機槍一邊回答符衷,“我隻知道我們現在還沒攻占這裏!”“包圍他們!”符衷喊道,一陣彈雨從對麵朝他掃射過來,他仄開身子躲過去。朱靠在悍馬車後麵,熟練地給槍裝填子彈,然後站起身子把槍架在引擎蓋上朝著對麵掃射。黑塔上忽然飛來一顆子彈,打中了旁邊一個執行員的肩膀,他大喊了一聲很快倒下了。朱頂著槍聲收回身體,緊貼著悍馬車朝倒下的傷兵跑去,將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後開始緊急止血。“這裏有傷員,需要轉移!塔上有狙擊手!”朱朝符衷大聲說道,“我現在需要把這個人安頓好,老天,他傷的好重,打中他的那顆是高爆彈!”“止完血後把他送到悍馬車後麵去,那裏有醫官值守,我會安排一架u-65直升機來把他們接走!”符衷從朱手中接過從傷員體內取出來的子彈彈殼,上麵雕有複雜的花紋,“我現在要帶人衝進去了,你守在外麵,登上那邊那架gro-35戰機,一直留在空中,聽我命令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