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端著酒杯走過來,金黃色的啤酒上浮著一層厚厚的泡沫,他把酒杯放在每個人麵前,說:“這麽簡單的內容,真的具有實際的戰略用途嗎?聯絡暗號?還是呼救信號?”“呼救信號一般都是sos,不存在用其他的內容代替的,也沒有必要。那就隻有聯絡暗號了,要聯絡誰呢?這束信息流已經在這裏發射了多久呢?”符衷打開平板,轉到季麵前,指著屏幕上某一處波動說:“到現在為止,這束信息流還在不斷發射,並被我們接收,距離有遠有近,發射位置在不停地變化。”季沉默了一下,繼而對符衷說:“我們得盡快消滅掉這些信號的發射源,因為我擔心如果被我們之外的其他人捕捉到,那我們就危險了。”“如果要這麽做,”林城打開隨身攜帶的微型電腦給季看,“我最近幾天已經確定了不少發射源,假如你真的要摧毀這些裝置,就必須得到港口和廢棄建築群中去一趟。”“了解,我會盡快安排人手,等眾人的身體恢複了,我們就可以動身。”符衷,“林專家,要一起嗎?帶著你的電腦和槍,去大幹一場?”“當然,符狗。我們是一個團隊,當然要一起行動。”林城指了指在場的四個人,“我們很有默契,也配合得很好,我們可以大殺四方。”四人都笑起來,藏著隱秘的默契,他們共事久了,很容易就能猜到對方的心思,心照不宣,無需多言。符衷的傳呼機忽然收到通訊室來的消息,他接聽之後給予回複,匆忙與另外三人告別,說是通訊室收到了一份新傳來的調查文件,要送到自己手上。“東西在哪?”符衷推開通訊室的門。助理立刻抱著一遝檔案袋和一個硬盤過來,放在符衷手上,告訴他這是全部整理好的資料,雙備份保險,請過目。符衷對助理說了謝謝,他抱著東西走出門,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剛想抬腿往回走,忽然又停住了。他在門邊沒有人的椅子上坐下來,繞開繩子,打開牛皮紙袋,從裏麵抽出整齊的新紙。是關於子彈供應商和客戶的資料表,以及相應的工程圖紙和數據測試備份,頂上寫著“gross”,這是格納德軍工廠。他很快地翻過去,翻到其中某一頁,忽然停住了手指。子彈的解剖圖印在上麵,上了顏色,標誌性的花紋、前頭十字凹槽,注射紅色晶體,符衷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打死製圖員的那種子彈。客戶的名字隻有一個,應該是私人定製。當符衷看到那一欄上寫著孤零零的季的名字時,他忽然覺得海水開始漲潮,太陽沉下去了,黃昏來臨,幾乎是在一瞬間的事。第142章 雲何徜徉符衷感到一股淡淡的涼意,從心底升起,就像遠山薄暮,霧氣從山穀底部往上爬,等到夕陽徹底沉落了,就把月亮擋住。他讓自己保持平靜,符衷很少因為一件小事就衝動,他的情緒不顯露於言表。很快地翻過去幾頁後,他沒有心情繼續看下去,陽光忽閃忽閃的,黃昏已經降臨到每個人頭上。把紙頭重新塞回檔案袋,符衷決定去問問通訊室裏負責調查的檔案員。起身的時候太急,腿上的舊傷猛地被牽扯到,踉蹌了一下。他扶著牆站了一會兒,然後沿著走道離開。“市場上所有類型的子彈都調查完了嗎?”符衷找來檔案員,“軍工廠、交易記錄等等。”“當然,首長,請相信星河的數據處理能力。”檔案員信誓旦旦地回答,他看起來很與自信,“我們能夠完整追查到的隻有正規交易,黑市、走私的不算在內。”符衷點點頭,側身讓檔案員離開去做他自己的事情。符衷繞過幾道門,去檢查武器係統和彈藥庫,他將子彈的圖片放在電腦前比對,顯示搜索結果為零。輸入格納德軍工廠的名字,下麵跳出一長串名目,均是格納德為時間局提供的各種類型彈藥的基本數據。符衷很快地瀏覽完,他一邊計數著時間,一邊把子彈的數據默默記住。彈藥庫的門突然打開,符衷剛剛關閉電腦,戴著帽子的檢察員抱著文件夾走進來,正把水筆的筆帽擰開。檢察員看到了符衷,點頭致意後彎下腰開始對著鐵皮箱子上的標簽做記錄。“每天都要來檢查一遍嗎?”符衷找來一個紙袋,把檔案袋放進去,“辛苦你了。”“不辛苦,應該的。”檢察員取下咬在嘴裏的手電筒,“最近從坐標儀上新運過來不少物資,都要逐一記錄,然後上報給高層。”符衷看了眼略顯昏暗的彈藥庫,手電筒的光暈不大,隻能照亮某一個角落,那些箱子上班駁的痕跡都變得異常清晰。另一邊的小窗外能看到山海的一角,餘暉將玻璃浸染成艾德萊絲綢的顏色。“上報給高層?我之前怎麽沒有聽說還有這麽一條規定?”符衷皺起眉,他把手抄進衣兜,點了點鞋跟。檢察員站起身子捶捶腰,把帽子轉個方向戴著,免得擋住視線。他甩甩文件夾給自己散熱,一邊拿著手電筒晃了晃:“就前不久下來的規定,說是要規範秩序,避免造成浪費。”他說得輕輕巧巧,無所謂的樣子,畢竟他隻是一個檢察員,完成上頭派發下來的任務就好。符衷別開視線思考了一下,沒說話,檢察員跨過一個箱子走到這邊來工作,符衷給他讓路。“符首長,”檢察員把別在耳朵上的筆取下來,低頭刷刷地寫字,“哪天你跟上頭說一下,這項工作很累人的,最好能有個機器人代替我就好了。”“ai革命嗎?那你們全都得失業。還有,你說的‘上頭’是誰?”檢察員看了符衷一眼,吃力地把手電筒夾在腋下照明,說:“北京方麵來的命令,新一代的星河已經研製出來了,我們配備的星河係統將要被替代,所有數據都要傳送到總局去,就這樣。”北京方麵?總局怎麽突然下達這種命令,難道哪裏出了問題?符衷很快地思考,他沒有出聲,也沒有表示出任何情緒。檢察員敲著水筆自言自語地抱怨,踮著腳拿食指去指點標簽上小小的一串數字。“嗯,領導怎麽說你就怎麽做,別想東想西想些無關緊要的美夢。”符衷淡淡地笑著,仿佛不曾有心事,他走到檢察員身邊,幫把他手電筒卡在帽子上,“照明電筒是這樣用的。”說完他拍拍檢察員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檢察員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眼皮往上翻,抬手摸摸額頭上方那個發亮的小東西,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用的。”他自言自語完又轉過身去,繼續謄抄那些數據,窗外的日暮越來越深了,紫羅蘭色的玻璃窗將空氣塗抹得似乎有了一股花香味。符衷抄著衣兜,踩著昏黃的夕陽走到他出來的那間房,季和林城在裏麵。符衷的影子像一片葉子貼在金屬牆壁上,悠長的,水渠似的流淌。他細細考量著自己的事情。“你怎麽去了那麽久?”季見他進來,放下手裏的啤酒杯,琥珀色的酒水在杯中晃蕩,“有什麽難弄的事情嗎?”符衷帶著平時常有的淺淡笑容,輕鬆地把手中的紙袋放在一邊的櫃子上,然後脫掉外衣,說:“沒什麽事,小事情,不難辦的。”季瞥到那個紙袋,停頓了一下,隨手比了個手勢,問:“那是什麽?”“沒什麽,一些東西,等會兒再說。”符衷擺擺手,他把外套係在輪椅後麵,身上隻有一件襯衫,轉頭問山花要了一杯冰鎮的啤酒,“你在幹什麽?林專家。”“求您不要再叫我林專家了,叫我林六,please。我在搜索信號,我想試試能不能找出磁場紊亂的原因。emp,上次那該死的emp你還記得嗎?”“當然記得。你發現了什麽?”“什麽都沒有。”符衷沒說話,他和季碰碰杯,然後挽起袖子靠在舷窗旁。季看了他一眼,輕輕晃了晃酒杯,用同樣輕的聲音問:“你怎麽了?”“我沒怎麽,很好啊。”符衷笑道,踩了踩腳後跟,又把視線調轉去看外麵詭譎的海水,“何巒的信號還沒連接上,再稍等一會兒。一天又快過去了,時間怎麽這麽快。”季皺了皺鼻子,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動作,卻被符衷看見了。季點點頭表示他了解,沒有再繼續說話,垂著眼梢思量,眉尾掃著淡淡的紅色,像桃花。“你在說謊。”季說,他抬起手指用指甲敲著玻璃杯,“你心神不寧的時候就會踩腳後跟,然後轉移注意力。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覺得你如果有什麽事,還是要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