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第一眼看到山花時目光像石塊丟入湖泊一樣顫抖了一下,然後心裏忽然泛起一股酸味,因為山花和年輕的指揮官助理談笑風生,林城嫉妒那個助理。季摸了摸鼻子,他問到背後莫名有股酸梅子得味道,雖然酸,但是又帶點甜味。這是什麽奇怪的味道?季想一下,但他沒在意,回頭請朱先離開。“你在這裏幹什麽?”季搭著手上的風衣問,“來了不打報告,還騷擾我的助理?”山花知道季就是色厲內荏,但他不敢造次,在這種場合,季就是中國區最大的官,按照規矩他是要行禮的:“報告指揮官,我剛才來找您,但您的助理說您誰都不見,我就在外麵等了一會兒,向您的助理了解了一下情況。”季剛想揮退身後的林城,卻發現山花的視線越過他放在了林城身上,季看看兩人,問:“找我有什麽事?魏山華,指揮官問話的時候請集中注意力。”“聽說您把林城叫走了,我就想來看看,看他是不是犯了什麽錯。他現在是我在帶,教不嚴,師之惰,我當然不能怠慢。結果您不讓人進門,我能有什麽辦法,隻得等您放人了。”“難得你對誰這麽上心,真讓我大吃一驚。不過我看你不是來請罪的,你是來保你徒弟的吧?魏山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小心思,好不容易把林城劃給你,你還不寵著他?”季說這話其實沒有別的意思,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城站在後麵忽然滿臉臊,耳朵翹著,頂上紅透。山花瞟到林城的模樣,還想假裝無意地逗弄一下。“當然得寵著,裏裏外外都寵著。指揮官,您應該沒有為難他吧?看他的樣子,難過得要哭了似的。”季回頭看看,林城咬著下嘴唇,像是在忍者什麽情緒,季腦子裏浮出一個問號,莫名其妙:“我沒有為難他,隻是問了幾個問題,0779,怎麽回事?”山花把季拉開,站到林城麵前去,擋住了視線。山花又玩笑了幾句,季本就不想在這上麵浪費時間,道別之後就送人離開,自己穿上衣服去處理平板上跳出來的一係列日程。林城跟在山花後麵走,他比山花矮很多,走在一起就像棕熊和花栗鼠。他看山花的背,山花的背挺闊結實,像一座山,給人可靠的感覺。那句話一直在腦子裏沉浮裏裏外外都寵著。究竟是哪個裏外林城也說不清楚,但他私自認為是某種欲望上的裏外,山花確實很寵他,回回總把他裏外都伺候得很舒服。季和加拿大的高層協商完,零號坐標儀已經全部封閉了,最後一批物資送達,傳送通道關閉,空中廊橋也從中間斷開,這是準備啟航的標誌。中央人機在有條不紊地播報,此時天上仍在下雨,這場雨已經下了好多天,綿綿絕絕,像江南五六月份的梅雨,如果山上長著梅子,此時也應該成熟了。偷來了一段閑暇的空餘時間,季看看平板,還早,他靠在玻璃旁處理一些小小的瑣事。助理給他倒來加冰的檸檬水,季抬手接過,聽見冰塊當啷聲。助理看到了季手上的戒指,覺得新奇,看看季的臉色不算差勁,便上前詢問:“指揮官,之前從沒見你戴過戒指,是不是有了什麽喜事?”季聞言去看自己的手,他沒有生氣,相反,他覺得很甜蜜。自從和符衷和解之後,季就一直戴著這個指環,出人意料的,他的暴躁脾氣也隨之收斂了些。“嗯,是喜事,等我回去我們就結婚了。”季說,他笑著把水杯放在窗台上。原來是未婚妻。助理說了些祝福的話,也就不再言語。助理不知道季心裏在想著誰,那些隱秘的心事,往往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符衷已經是第二次坐在訓練場裏聽著人機中傳來這些話語了,上一次還是原初坐標儀在貝加爾湖發射的那一晚,然後他們就離開了地球。不光是離開了地球,其實還離開了很多東西,家人、朋友、在地球上生活的痕跡,而這些東西,在時間的重壓下都顯得不值一提。零號坐標儀自從複製完成開始,就一直處於備戰狀態,相對於原初坐標儀來說,它更像是戰爭機器縮減了管理體係,增加了武器儲備量和新型武器的存儲空間。符衷坐在訓練場邊上休息,旁邊放著溫水。他俯下身整理皮靴的鞋帶,聽著窗外沙沙的雨落聲,遠山隱藏在雲霧中,草原的邊際變得模糊起來。旁邊包裏的手機響了兩聲,符衷知道這是季發來的消息,他點開屏幕,季問:白卡一共有幾張?除了你誰還擁有?符衷一時沒有明白季問這個問題的理由,但他依舊如實回答:白卡是我爸給的,原主人是他。還有就是軍政方麵的領導人物,李重岩手裏有一張。其餘一些大家族也有,但未曾公開,數量不明。季看著符衷的一段話沉默,他反複摩挲著手機的邊緣,似是在思考其中的關係。半晌,他抽出紙筆簡單記錄了些東西。寶貝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白卡是作弊工具,明麵上是不被承認的,類似於......黑道?你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跟你說。季消息發過去之後就掐滅手機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他手心裏握著一塊芯片,朱給他的那個,裏麵保存著有關自己的所有醫療檔案,那也是他噩夢的來源。符衷剛想回複,另外一條信息忽然插進來,他看到上頭的備注,手指忽然抖了一抖,點開消息框中的文件看了一眼,然後立刻起身穿好衣服提著包推門出去。另外要忙,我正在回房間的路上,你不用等我,我馬上就好。要喝冰的檸檬水嗎?我給你準備一點。要快點哦。寶貝最好了。啾。符衷很快地升上電梯到達自己的房間門口,左右看看,三兩行人在樓梯兩端站著說笑。他刷卡進去,房門反鎖之後打開電腦,他接入了另外一個網絡,並插入微型存儲器。備注為“2”的對話框被牽引到電腦屏幕上,符衷解碼全部加密文件後導入存儲器,再將所有的痕跡從網絡中抹去,包括那個“2”號聯係人,也徹底從符衷的手機上消失了。做完這些之後手機再一次響起,符衷關閉電源,季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你弄好了到我辦公室來。季正坐在沙發中翻看攤在桌上的一本雜誌,旅遊雜誌,封麵上是雪山和鏡子似的藍色湖泊。辦公室的弧形落地窗全都蒙上了水幕,雨不大,給人潮濕的感覺。助理沒有為難符衷,符衷已經是指揮官辦公室的常客了,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符衷來的次數這麽頻繁。通報過後助理退出去,關上了門。“寶貝有什麽事要說?”符衷走過去就扶著沙發邊兒親了季一口,在他旁邊坐下來,“讓我猜猜,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麽有用的線索?”季見他來,合上雜誌,把旁邊備好的冰塊檸檬水遞給他,笑道:“給你準備的,冰塊還沒化,加了幾顆梅子和糖,再不來我就要自己喝掉了。”符衷喝了一口,然後湊近了在季唇上吻一下,同樣也是冰涼涼的,像夏天一樣。季看他喝了幾口水,才說起正事:“李重岩懷疑到我頭上了,他問朱要我的醫療檔案。”“李重岩?”符衷不用敬稱,直呼其名,但這並不是他沒有禮貌的原因,“他之前調查過你的檔案嗎?據我的判斷,他是沒空去管這些小事的。”“他之前沒來過問檔案的事,我在成都康複之後朱上交過一次,但我不知道李重岩看過沒有。他這次突然來找,肯定是哪裏有問題,他估計聽到我有精神疾病的風聲了。”“隻是輕微的症狀。”符衷說,季把目光轉向他,符衷頓了一下,“朱醫生告訴我的。”季盯著他看了很久,符衷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很多情緒,大概是悲傷、慚愧、羞赧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最後季沒有發火,他一下子軟下來,把額頭放在符衷肩上,符衷抱住他。“你全都知道了?都是朱告訴你的?”季悶聲問,他聞到符衷的身上的味道,心情稍微平複。符衷摸著季的頭發,說:“我看到你在服用帕羅西汀,就猜到了。然後我去問朱醫生,是我逼他說的,這不怪朱醫生。”季捶了他一拳,力度不輕,符衷肩上一陣疼,季又給他揉一揉。符衷瞧著季臉色,季翹翹嘴,皺了皺鼻子:“朱知道的太多了,我得要防著點。”“不怪朱醫生,而且這也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我知道了這些就能更好地照顧你。”符衷說著在他額頭上親一口,“我又不會到處亂說,你是寶貝,得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