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巒想起他剛搬進來那一天,陳巍剛下執行部的訓練,衣服沒穿就跑來幫他搬行李,前前後後繞著他轉,何巒還被他過分的熱情嚇到過。“好了,知道你事多,總得要有個人幫你頂著事兒。”何巒把頭靠過去一點,看著陳巍的發頂,“我不會搬走的,換宿舍手續很麻煩,跟你住一起也不錯。”陳巍睫毛閃了閃,使勁搓了搓何巒的手,手心在何巒突起的指骨上滑來滑去,硌得生疼:“這可是你說的,我以後能少說話就少說話,能少事就少事,你別嫌棄我就行。”“誰會嫌棄你,你要是那天突然不跟我講話了,我還覺得是你嫌我煩了呢。”陳巍笑著縮了縮身子,散開的頭發蹭著何巒的鼻尖。不安分的腳急著尋一個溫暖的地方,動來動去踩在了何巒的小腿上,何巒隔著一層褲子都能感受到陳巍的腳有多冷。一把抽出手扣住陳巍的腿,陳巍渾身的肌肉都僵了一僵,何巒質問他:“你為什麽不穿襪子?我跟你說了開著暖氣也要把襪子穿上,不要光腳踩地板,你以為地毯有多暖和?”“剛才才在地毯上不覺得冷,誰知道現在怎麽這麽冷!”“還敢頂嘴?都冰成這樣了還嘴硬,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多事。腿伸過來,我這裏暖和一點。”陳巍聽見何巒說他多事,心髒被刺了一下,半句話不敢多說,生怕弄走了躺在身邊的人。何巒鉤他的腿,陳巍磨磨蹭蹭地挪過去,腦子裏卻沒閑下,他莫名覺得這個橋段有些熟悉,好像哪本書裏也曾這樣描述。小說那麽多,寫來寫去都是一樣的橋段,陳巍一時想不起來,慢慢把腿擠進何巒的兩腿之間。“好暖和。”陳巍滿足地歎一口氣,把何巒的手拉上來繼續捂著,閉上眼睛享受片刻的溫暖。一條腿插/在自己的腿縫中,陳巍冰涼的光腳搭在小腿上,像含著冰塊。何巒垂著眼睛看陳巍的靜默的側臉,他竟然漸漸睡熟了過去,這是何巒的床,床上是何巒的被子。他沒動,陳巍卻動,睡夢中縮腿,正好頂在何巒的襠/下,裏麵包著的什麽物事也連帶著被磨蹭起了勢頭。何巒忽覺大事不妙,他怎麽會在陳巍麵前有如此失態的舉動。陳巍睡著了,手還捂著沒放開。何巒悄悄收回自己的手,抬起一條腿翻身坐起,忍住身下的灼熱,他把陳巍的腿擺正,幸好床夠寬,不至於讓他掉下去。讓他霸占了自己的床,嚴嚴實實裹好了人,何巒走到窗邊去看雪。窗戶外結著冰晶,何巒捂臉貼在玻璃上,強迫自己立刻冷靜下來。下午06:32,黑龍江加格達奇火車站駛入一輛風雪覆蓋的列車,隱約看得清綠色的車身,車窗已結滿霧潞。周圍群山圍攏,這是大興安嶺的餘脈,東北的雪下得大,山腳早已被埋沒。車門打開,乘務員戴著毛皮帽子站在門邊把守,季母提著自己的包下車,她圍著銀色的狐皮圍脖,銀發上別著黑絲絨的小帽。她雖已老去,但氣度依舊優雅,她的眉眼和季有七分相像,尤其是那對長眉,眉尾落下,能飛進發鬢。季母站在月台上看了看遠處的群山,起伏的山巒依稀可見。她有些緬懷地嗬出一口氣,兜著雙手往站外走,天還在下雪,雪中趕路的人,多是準備回鄉過年。乘坐電梯來到上一層,季母離開電梯的一瞬間瞥到下麵有個穿黑色毛呢大衣的男人抬著頭在看她,回頭仔細看時,卻絲毫不見了那人的身影。季母覺得此中有問題,但她沒有過多停留,快步走出火車站外的廣場,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燈下等她。“夫人,旅途辛苦了。您要先去徐太太的別墅還是先去獵場?”“去獵場。”奔馳亮著大燈掉頭開走,很快消失在車流中,季母坐在窗邊看外麵的大雪,繃緊了嘴角若有所思。火車站的地下通道,一名身穿黑色毛呢大衣的男子逆著人群行走,他提著沉重的黑皮箱,黑色的手套讓人誤以為他下一秒就要掏出槍來射擊。打開防護門轉進特定的維修通道,火車站地下的道路錯綜複雜,像個龐大的迷宮。這地方客貨兩運,大興安嶺的木材礦產都從這裏走,由於接近中俄邊境,軍/火毒/品走/私的也不在少數。抗日的時候日本人還在下麵挖了軍事基地,好多通道都是那時候留下來的。男人很快地在空曠寂靜的通道中行走,皮鞋聲在一人多高的管道裏回響。很快,他走上一架鐵製的樓梯,摸出一張卡用來反門禁,走出去時,飛雪落在肩頭。回頭眺望,加格達奇火車站已經縮小成一個光點,而自己身旁則是成片的防風林已經處於山腳下。林中一輛吉普車的車燈亮了三下,男人打開車門跳上去,旁邊坐著年輕的司機。他隨手拍落衣上的雪沫,看車子飛快地翻過一座山頭,駛入林中公路,“長官,我已進入大興安嶺山區,正往邊境線靠近,一切如常。晚安,明日再見。”晚間,事情在助手的幫助下處理完畢,季靠在椅子上喘氣。躺下去,抬手摘掉眼鏡看辦公室的天花板,酸痛的,按著太陽穴揉了揉。他算了算日子,明天休整一天,後天就是正式穿越日子了,他去看過mh-rt-500式坐標儀,像一頭深淵中的怪獸。辦公室的門從外麵推開,帶進來一陣風,桌上的紙片沙沙作響。季閉目養神,手搭在小腹上,長腿疊起來,領帶扣著脖子。他以為是助手,懶懶地問一句:“又有什麽事?”眼前一暗,似乎有人越過了辦公桌前的止步線站在他旁邊。季剛想睜眼,忽然一陣香氣撲下來,這味道能讓他三魂離了兩魂半。沒睜眼,唇角正要上挑,就被人輕輕咬了一口唇瓣。“首長。”像詩裏寫的那樣,耳畔長久地回蕩著誰人溫柔的聲音,夢中也是他可愛的麵影,“0578,符衷,前來報到。”季很喜歡聽這個打報告的聲音,以前是,現在也是。原本是莊重嚴肅的一句話,被符衷的春水一蕩漾,竟還帶著點靡靡的情/欲在裏頭。問誰曾想,哪會有人把這句話塗上緋紅的色彩。微微抬起眼皮,半眯著眼睛看符衷的眉骨和鼻梁,挺起腰身抬下巴又去親他的唇角,接連著親了好幾下,把味道嚐幹淨了,才抬手摟住他的背,算是招呼。符衷被首長親他時的麵容燎得血脈如長河,他看到季眼尾的桃花色,還有他半眯不眯的眼睛,以及浮在眼中的那一層薄薄的欲/望。書裏怎麽說?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季真的是個難得的寶貝,外人麵前威武不屈,隻有在他麵前能這麽風情萬種,轉轉眼梢都能把人勾得欲/仙/欲/死。“首長,”符衷咬他的耳垂,“我這裏有張表,要讓您簽名。”鉤著他脖子纏了好一陣,季才抬起手指把表單夾過來,抖了抖,上下掃視一眼,掂起桌上的筆兩下簽上名字。符衷撐在他旁邊笑道:“首長沒看出來這張表單早就簽過了麽?”“沒人簽名啊,誰簽過了?”季看看末尾的簽名格,確認自己剛才沒有看錯,確實是空白的。符衷低頭在他脖子後麵吻一下,說:“我重新打印的,要是我沒有這張東西,我怎麽可能進得了你的辦公室,你的助手就在外麵守著,我費了半天嘴皮才進來的。寶貝兒,見個麵怎麽這麽難,你怎麽還把自己簽過的名給忘了?”寶貝兒東,寶貝兒西,季被他這個稱呼撓得耳朵發紅,偷眼看看辦公室的門,緊閉的;看看窗戶,厚重的酒紅色天鵝絨拉著,流蘇從頂上垂下,油畫掛在兩邊。“這裏是時間局的地方,自然比不得外頭,處處都得防著。”季繞著符衷的風衣腰帶,用鞋尖蹭他的小腿,“以前沒有理由說出口,今天我就跟你說,你不在的這一個下午,我就沒有停止過想你。開會時想,簽名時想,講解文件時也想,好幾次說錯了話,差點丟了臉麵。”符衷撩起旁邊一張廢紙,上麵寫了些隨筆和塗鴉,寫的最多的,就是符衷的名字。他把紙頭翻給季看:“首長,我找到你的犯罪證據了。”這紙頭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是舍不得扔掉,季盯著自己寫的字,沉默中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符衷仔細研究了一下紙麵,翻手把紙折起來,他手巧,會折各種各樣的紙花。季看他手指翻飛,心想果然人長好了就沒一處錯處,眉目長得深明,連手都是雕琢過的。他越看越覺得歡喜,自己看上的男朋友,果然是個會發光的神仙。“這是什麽花?”季從他手中接過,上下探看一番,這花的每一片花瓣上都正好露出一個名字,能巧妙成這樣,也是匠心獨具。符衷點點翹起的花瓣,笑道:“本來想折玫瑰,發現紙是白色的,不吉利。轉手折了一朵百合,首長說說,百合是什麽意思?”季拿花打符衷的手,罵他彎彎腸子多,低頭看著花在手裏打轉,再冷硬的人這時候也該溫柔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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