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說了些話,眼看天色漸晚,宋妙涵才和她拜別。


    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季瑜瞥了眼孟安,孟安心領神會,悄悄退離。


    郭嬈手中打量著葉形玉墜,心情很好,季瑜一直沉默,中途借口有事離開了會兒,郭嬈沒多想。


    寒山寺後門,外麵空無一人,隻有兩株梅花,還有兩個盛著水的大缸。


    宋妙涵被人掐著脖子,懸在紅漆牆上,臉憋得通紅。


    “說,你接近她有什麽目的?”聲音冰冷,卻是郭嬈身邊借口離開的季瑜。


    “放……放開……放開我……”


    宋妙涵有些堅持不住,左右掙紮喘不過氣,痛得眼裏都泛了水光。季瑜見她真的支持不住了才鬆手,見她渾身卸了力氣般癱軟在地上,眼也不眨,隻麵無表情看著,毫不憐香惜玉。


    宋妙涵摸著喉嚨揉了揉,不停地咳嗽,半晌才緩過來,她半撐在地上看季瑜:“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故意接近她。”說著她想通什麽,還調侃起來,“季公子聽說過一見如故嗎?我和她可能就是這樣,而你,見她對著我笑,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似是應了她的話,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帶了冰渣子。


    季瑜走近她,雙手負後,隻瞥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警告:“最好如此。”


    宋妙涵見著那兩道身影消失在牆角,才艱難起身。盡管剛剛差點被季瑜錯殺,但她還是有點想笑。這魏世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氣場也讓人不敢直視,他怕也隻有在郭嬈麵前才有柔情的一麵。


    想起郭嬈,她的眼神柔和下來。


    她的一生活得墮落不堪,當經曆過生死之後,才明白什麽是珍貴異常,什麽如過眼雲煙。


    第31章 與君初見


    馬車停到國公府門前,已經是傍晚。郭嬈扶著馬車邊框,佝著腰從馬車裏出來,可能天色太黑,丫鬟舉著的紗燈太暗,她剛要下來,卻踩在了裙擺上,一下子重心不穩,向前傾去。


    “啊――”


    預料中的慘撲一跤沒有來臨,因為她撲進了一人懷裏,有人及時接住了她。


    他穿著一身上好料子的白衣,近距離的接觸,郭嬈感受到了他寬闊的胸膛,溫熱的體溫。


    突然早上那個穿著單衣的‘阿琅’吻她抱她的畫麵就湧入了腦海,她一時麵紅耳赤。


    “……多……多謝表哥。”


    發現手還絞著他的衣領,郭嬈彈也似的鬆開。


    見她一副手腳難放的局促模樣,季瑜也沒多說什麽,但唇角卻是彎著的:“嗯,早點休息。”


    孟安在一旁驚歎,主子這幾天的笑加起來簡直比以往一年還多。


    他低著頭隨主子回霜香居,在看到寢房裏多出的兩個模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時,明顯感覺主子的心情一下子不妙到了極點,偏偏那兩個不懂看臉色的還湊著上前。


    “奴婢見過世子。”


    錦繡穿著一身蜜色繡蝶襦裙,柔著身子請安。旁邊錦心亦然,粉麵桃腮,害羞地低頭。


    “誰讓你們進來的?”


    錦繡見世子在問她話,瞧著世子俊俏的模樣,她的心小鹿亂撞似的:“是……是大夫人讓奴婢們過來伺候的。”說完她偷瞥那人一眼,見世子還盯著她看,一下子羞紅了臉,以為世子這是看上她了。


    她鼓足了勇氣,心下有些將是世子第一個女人的激動與顫抖,走上前,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世子,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滾。”吐出毫無波動的一句。


    “啊?”錦繡羞容僵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淩厲,周圍空氣陡然降了不少。


    錦繡就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旁邊的錦心趕緊拉著退下,臨到門口,聽到那人一句。


    “日後再有無幹人等進入這裏,腿打斷扔出去。”


    錦繡剛跨出門檻的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心裏那點惋惜也沒了,兔子一樣跑出了霜香居。


    ……


    夜黑如墨,月高星疏。


    “影六,找到合適的人沒有?”


    “孟總管,要不就拉個怡紅院的湊合著吧,這大晚上事情又急哪還能挑剔?”總不就是睡個女人,熄了燈眼睛一閉誰認識誰?


    “你讓主子找那種女人?染上病怎麽辦?”


    “可這荒郊野嶺的客棧,除了那幾個來陪客的怡紅院女的沒別人了啊。”


    “胡說!今兒下午和我們鄰桌吃飯那個姑娘呢?”


    “……孟總管,人家氣質不凡,旁邊又幾個丫鬟守著,一瞧就是個有規矩的大家閨秀,你――”


    “閉嘴!她在哪間?我去抓!”


    “三樓四號間。”


    一片漆黑的房間,隻隱隱月光投射進來,床上帷幔微動,裏麵隱隱傳出細小的哭泣聲。


    帳中女子受驚不小,雙眼惶然帶淚,身體顫抖掙紮中猛然推開靠近的男子,拉起一旁被褥遮住撕得半碎的衣衫。


    “……不要……你不要過來……”


    男子對女子憐惜尚存,沒有防備,突然的一推讓他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向床沿。


    女子愈發驚懼,身體直往後縮,臉上是梨花帶雨的柔弱,但她卻突然說:“你是中了毒嗎?我、我可以幫你、你不要……”


    男人怔愣間,女子已是拔下發上銀簪,然後伸出自己纖細的手腕,狠狠劃下。


    腕上鮮血如注,在月色洇染下流淌著妖冶光輝,她卻麵不改色,鎮定說:“它也許能幫你。”說罷向他撲來。


    唇上毫無防備地被堵住,溫熱的鮮血如罌粟花香流進嘴角,讓人忍不住的時候上癮沉迷,季瑜垂目看著眼前雪白手臂上刺眼奪目的劃口,如一條餓狼開始大口汲取。


    “嗚嗚……你慢點……”


    “……嗚嗚……疼……”


    季瑜睜開眼,晨曦的光透進來,明亮耀眼。他掀開被子下床,背上是一片汗濕,劃過那床上一灘濡濕,他呼出一口濁氣。


    長公主府。


    “別總是裝作一副可憐無辜的模樣,本宮告訴你,本宮才是他的妻子,你什麽都不算!”


    富麗堂皇的室內,紅漆梁柱旁站著幾個丫鬟深埋著頭,緊張不已,旁邊女人一身華麗正裝,釵飾輕揺,她睥睨著床上的女人,蔑視開口。


    床上的女人一身單衣,臉色蒼白,看起來就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她半撐著身體看那女人,語氣卻絲毫不弱,甚至帶著幾分譏諷。


    “妻子?他若真將你當做妻子又怎會瞞你這些年,與我混在一處?你若是他妻子,現在與他肌膚之親又為何還要偷偷下藥?”


    兩句話就完敗那個姿態高傲的女人,長公主聽著怒不可遏,過去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恨得咬牙切齒:“賤人!”


    高湘湘臉被打得一偏,倒在床被上,唇角流出幾絲血跡,蒼白的臉上紅印清晰可見,顯得有幾分紅腫可怕。她身子本就虛弱,此刻支撐不住咳喘起來。


    長公主眼裏藏著怨毒:“現在駙馬不在,你裝給誰看?”


    高湘湘蜷在床上,捂著心口,疼得喘不過氣來,絲毫不似作偽。


    長公主心裏才開始有幾分害怕起來,背後起了絲絲涼意。但她想起這些日子高月離對這個女人寸步不離的照顧,對她連表麵功夫都不肯做了,於是怒氣又勝過了理智。


    她走到床前,傾身扯起她的頭發,緊捏她的下頜,修剪精美的指甲染著大紅丹蔻,在那病態的臉上似要掐出塊血肉來:“今日駙馬不在府上,本宮就是殺了你,也沒人敢阻攔。”


    高湘湘毫不在乎,甚至一嗤:“你敢殺嗎?”


    “你!”


    長公主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卻也反駁不出一句來。


    以前高湘湘總是安靜柔順的,哪裏反抗過她,還這樣句句帶諷。她冷笑,她當初就是瞎了眼,才會相信這真是高月離的姐姐,把她接進府裏萬般照顧,豈料卻照顧出個白眼狼。


    她開口,剛要說什麽,床上的女人不知怎的眼眶突然紅了,還帶著盈盈淚光,她捂著胸喘著氣看向門口,聲音氣弱:“阿離……”


    長公主一震,渾身僵硬,卻不敢回頭。


    他今日不是去見靖王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高月離一進門就見高湘湘被宗政寧拽著頭發,趴在床上神情痛苦,她的臉紅腫不堪,唇上還留著血。


    此刻靖王的警告訓斥也忘了,他跑過去就推開旁邊站著的女人,將她抱在懷裏,她的身子一直在抖,他輕著聲音開口:“湘湘別怕,我回來了。”


    “……阿……阿離……我不想見她……你……你讓她走……”她好像經曆了什麽噩夢,聲音帶著恐懼。


    高月離心疼,仿佛這才發現他身邊還有人,冷冷吐出一句:“你滾!”


    長公主又驚又怒:“高月離,對本宮說滾,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你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又如何?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事事任你拿捏的狀元郎,不信你可以試試。”高月離看著她,眼裏早已沒了低三下四,反是高者仰視的冰冷,“看在紫姝的麵子上,我現在不想跟你鬧大。”


    他轉頭,吩咐,“將長公主帶下去,若誰再放她進來,一論杖斃!”


    高湘湘看著那失魂落魄被帶出去的背影,唇角勾了勾,但心口突然一痛,她緊緊抓著高月離的手,一口血噴出來。


    “湘湘!”


    “……阿離……”


    高湘湘看著高月離,眼神迷離起來,“……我好懷念淮州的日子……那個時候隻有……隻有我們兩個……我……我一直都想有一個我們的孩子……可是……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才讓長公主……”高湘湘倒在他懷裏,氣若遊絲。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她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就算是死,也要讓高月離永遠記著她,永遠恨著宗政寧。


    宗政寧。


    那個女人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噩夢,讓她又可憐又恨極的女人。


    她從小過得辛苦,家裏人因她生下帶疾就將她丟棄,她走投無路下成了淮河岸邊吹拉彈唱的淮河歌姬,本來以為就此混沌一生,但那晚一時心軟從淮河裏救上的青年,卻成了她半生的救贖。


    她與青年在淮河賞月吟詩,彈琴作畫,兩人互通情誼,互許終生,她隨青年進京,陪他熬夜苦讀,紅袖添香。最終青年不負所盼,高中狀元,她以為終於苦盡甘來,但最後卻被皇上一道賜婚聖旨生生阻斷,原來是皇上妹妹永嘉長公主在街上看見騎馬遊街的狀元郎,一見傾心。


    一句一見傾心,就能將她心愛的人奪走,就因為她高貴,她低賤。


    但如今,終究是她贏了,她地位不如人那又如何,她有高月離全部的憐惜與愛,她可以高傲地俯視那個總是口蜜腹劍暗地害她的女人,那個女人如今在她心愛的男人心裏賤比塵埃,沒有什麽比這讓人痛苦。


    就算如今命不久矣,她也無憾了,那個毀她半生的女人這輩子再也得不到高月離的心。


    高湘湘想起淮河的日子,撫上高月離的臉,漸漸笑起來:“……阿離……我舍不得……舍不得你……我好想日日陪著你……可我……我……唔……”


    一口血湧出來,染了高月離半身,高月離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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