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湘湘!”


    “來人,快請大夫!”


    煙染提著藥箱進來,就見床上的女人奄奄一息,跪在床前的人神情恍惚,她歎了口氣,走進去診治。


    “她怎麽樣?”


    煙染如實回答:“毒已滲入肺腑,若無解藥,就算靠雪芝靈芝吊著,也活不過十日。”


    高月離默然,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半晌麵無表情開口:“讓你們主子拿解藥,他的要求我都應。”


    煙染挑眉,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應了,雖然藥早就配好了,但想起孟安的話,她道:“解藥還沒做好,如今正缺一味,怎麽都找不到。”


    如果眼神能殺人,在那淬了毒的冰渣子目光下,煙染覺得現在她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了。眼前情景的確讓她有些惋惜,但這又不是她們的錯,她莫名其妙:“毒又不是我們下的,你要瞪就瞪長公主啊!”她還犧牲了大把時光易著容,混進長公主府幫他沒日沒夜配著藥呢。


    說起來她也有些唏噓,長公主如果是個男人,一定是個能成大事者,那忍功簡直可比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哪。從發現自己的丈夫與丈夫名義上的姐姐偷情,不但沒有氣急敗壞,相反對那姐姐越來越好,然而卻背裏藏刀,絕孕藥、慢性毒.藥輪著來,這幾年都沒發現。要不是她家主子暗查駙馬底細,偶然間發現這隱秘橫插一腳,這製造高湘湘順其自然的死亡在長公主計劃中怕就是這幾日了。


    “還要幾日?”


    “……大概五日。”


    “嗬……”高月離唇角一扯,知道這是魏世子故意給他下馬威,他妥協,“五日就五日罷,希望到時候你們遵守承諾。”


    看著他這副模樣,煙染有些同情,但她也隻是個替人辦事的奴才,不能多說什麽。


    第32章 引君入甕


    “阿琅。”


    半夜裏,郭嬈從夢中醒來,再次做了個不可描述的夢,她摸向自己跳得飛快的胸口,怔怔半晌回不過神來。


    ……


    “世子,表小姐出事了。”


    季瑜放下手中公務,擰了眉:“怎麽回事?”


    “菡萏閣丫頭說表小姐晚上做了噩夢,起來時不小心絆了跤,摔到了額頭。”


    菡萏閣。


    郭嬈額上纏著紗布,正靠坐在床上,香雲一勺一勺喂著藥,邊道:“小姐,晚上有人值夜,以後想喝水,喊聲便是,您看,這額頭要是留了疤可怎麽辦?”


    郭嬈笑著,聲音卻有些弱:“知道了,這次是我疏忽。”


    “小姐,世子過來了。”


    “請他進來。”


    郭嬈看著門外進來的那人,露出一抹笑:“表哥。”


    季瑜沒說話,走近看了眼她的額頭,紗布上滲了幾絲血跡,係在頭上,配著蒼白臉色,看著有些可憐。


    “你們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他視線在屋子環視一圈,聲音頗冷。


    屋子裏除了香雲香葉,都是國公府的丫鬟,此時膽戰心驚,撲通一聲全跪了下來。香雲香葉雖然隻聽命於郭嬈,但第一次見這樣渾身散發隱怒的世子,心裏也有些七上八下。


    郭嬈見季瑜生氣,有些急,扯著他的袖子道:“這不關她們的事,你別生氣。”她不小心挨著了他的手,他的手修長,又骨節分明,很好看,但很冰冷。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手一縮,臂肘卻不小心撞到床柱上,骨頭震碎了似的疼,像是撞在了心口上,一縮一縮的。她皺了眉,接著額上的傷口也因皺眉的波動有撕裂的跡象,一時間頭疼手疼,應接不暇,郭嬈整個人都要疼顫得蜷起來。


    季瑜手都握了拳,緊抿著唇對下人道:“都下去。”


    屋子裏的丫鬟都鬆了口氣般應聲而退,香雲卻立馬坐到了床邊要查看小姐的傷口,突然感覺到一道刺骨視線,看過去,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旁邊的香葉給拉了出去。


    郭嬈揉著手臂,忽然感覺一片陰影覆過來,額上有輕輕的觸感,帶著些溫熱。


    “還疼嗎?”


    她疼得一縮,眼裏泛了水光,看著季瑜,可憐兮兮地點頭。


    “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說疼的時候,看見他的手指蜷了蜷,眼神也有些恍惚。


    季瑜在床前坐下,聲音有股低柔,似乎還帶著不易察覺的輕哄:“別動,我拆開看看。”


    他哄人的語氣很僵硬,非常不熟練。


    郭嬈這樣想著,還是順從地低了頭,任他拆開紗布。


    她的額頭撞在了桌角,劃開的傷口形狀像個小小的月牙,此刻因裂了開,猩紅的血蜿蜒著慢慢流下,都快沾到了眉毛。


    “頭仰高一些。”


    郭嬈順著他的手仰成一個角度,安靜又聽話。季瑜拿出一塊帕子替她清理了傷口,又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出來,一點一點給她抹上。


    “嘶――你輕點。”帶著點無意識的撒嬌。


    季瑜手一頓,而後果真輕了些,雖然手法依舊笨拙。


    他搽藥時靠得很近,郭嬈可以聞到他身上幹淨的味道,還有他很輕的呼吸。她有意無意絞著衣角,突然就盯著他問:“你為什麽總對我這麽好?”


    季瑜手下不停,眼也不眨:“你是我妹妹。”


    他回答得很自然,郭嬈卻感覺得出他在敷衍,她鼓著嘴角,小孩子似的生著氣不說話了,不理他。


    季瑜卻嘴角彎了彎,不過沒說什麽。替她上完藥包紮好,說了幾句話後就要起身離開:“你好好休息,三天後我會派煙染過來給你拆傷口,日後每日塗一次生肌膏,不會留疤。”


    郭嬈見他這麽快就要離開,心裏第一反應是阻止,膽子又放大了些,這次拉了他的衣袖不撒手:“別走,我害怕……我昨晚做了個噩夢……好可怕,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好不好?”她的語氣從撒嬌變成了親昵與依賴,像帶了些繾綣的味道。


    其實她撒了謊,她沒有做噩夢,相反,做了個很美的夢,這撞傷,不過是為了試探季瑜故意的罷了。


    季瑜眸子變得有些深,凝著她不說話。郭嬈咬著唇,神情倔強,絲毫不放手。


    良久,她聽見他嗯了聲。


    菱花窗邊似乎有風吹進來,帶著陣陣花香,窗邊的竹葉輕輕搖動,唦唦聲襯得室內越發安靜寧謐。


    世子今日還有要事要辦,來菡萏閣本來隻是看望一趟就走,但孟安在閣外等了許久不見人出來,眼看時辰要到了,他斟酌一番,決定進去提醒一下。


    室內燃著的金合香味道濃淡相宜,縷縷白煙細絲嫋嫋連綿,飄飄卷卷之後化為虛無,消散無蹤,周而複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留,添幾分歲月靜好。


    季瑜靜靜看著床上閉眼睡著的人,他這是第一次這樣明目張膽地打量她。


    她的眉毛長得很好看,沒有經過修剪,眉形卻也彎彎似柳梢,隻用黛筆輕輕加深了些許顏色,眉間便添了幾絲媚惑。睫毛不稀不疏,長長翹翹,為眉間的媚惑中又添了三分青澀與稚氣。再往下,鼻梁秀挺,唇色清淡,沒有塗唇脂,往常健康的粉色因為受傷有些蒼白.


    她睡得似乎很不安穩,眉頭忽而輕輕蹙起,又鬆開,唇輕輕勾起,半晌檀口也微微張開了些許。


    季瑜彎下身,撫著她的唇,細細摩擦。


    心心念念這麽久的人,做夢都想肖想的人,現在就在他眼前,距離他這麽近。他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低頭吻在了她的額頭。


    他呼吸有絲灼熱不穩,卻溫柔而克製。


    “世――”


    孟安腳剛踏進來,就看見床前的景象,吃驚不小,但罪惡感更甚,他居然打斷了世子的好事。下一刻腳下生風,毫不猶豫轉身,速離。


    等床前的人離開,郭嬈慢慢睜開雙眼,摸著自己的額頭,那裏似乎還存留著溫熱,她眸子裏沾染了星點的笑意。


    她一點一點試探他的底線,他總是默許著不拒絕。


    他果然是對她有感覺的,不然為什麽這麽縱容她?


    隻是他為什麽不承認?


    郭嬈想不通。但她現在覺得,這不需要想通,他既然縱容她,她總會想著辦法讓他承認,承認喜歡她。


    外麵孟安站在世子身旁,腦子裏一直盤桓著他心裏向來風光霽月的主子偷親表小姐的畫麵。


    世子居然偷親一個姑娘?


    闔府誰不知那個寡情冷情的魏世子,大夫人不知賜了幾回丫頭,環肥燕瘦,妖嬈多姿的應有盡有,可世子哪回正眼瞧過誰?曾經他與其他屬下還懷疑過世子身有隱疾或是有斷袖之癖,但現在見過他偷偷摸摸的行徑,他突然明白,主子不是不重情.色,隻是未曾遇到那個讓他甘願沉淪的人罷了。


    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些激動,也有些慶幸,在主子與表小姐還素不相識的時候,他可是推了一把好手。但突然發覺背後發涼,孟安回頭,就見主子正似笑非笑看著他,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些什麽,孟安一個激靈回神,彎腰笑得諂媚:“世子。”


    “你看見了什麽?”


    許是身份尊貴,不苟言笑慣了,他氣勢上就總是自然而然的散發著一股矜貴威嚴,讓人不自覺心下臣服。


    孟安感覺到了他語氣裏沉沉的壓迫警告,他一凜,訕笑:“奴才……什麽也沒看見。”


    “走吧。”


    孟安驚出一身冷汗,忙追了上去。


    太子府書房。


    男子一身絳紫蟒袍,發束金玉冠,麵容俊朗出塵,他坐在書案前太師椅上,唇角勾著絲笑,使原本如謫仙般的光華氣質多了分平易近人。他看著案前的人,開口:“他真同意了?”


    嗓音清透,帶著幾分意料之外。


    季瑜點頭。


    “如今靖王不知他已叛變,他可以成為我們行事的一把好刀。”


    太子語帶玩味:“本宮一直以為他最重權勢,倒不知他還有幾分癡情了。”


    畢竟當初他若真對高湘湘情深義重,那即使得罪皇上,他也該拒絕那道賜婚聖旨的,但他沒有。


    季瑜沒說話,不置可否。


    柳玉廷站在一旁,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太子看了他一眼,語氣不明:“瑤光,本宮聽聞你前幾日贖了個青樓女子回府,可有此事?”


    柳玉廷聞言,心下一緊,當即撩了衣擺跪下:“殿下,微臣……”


    “你不必強求解釋,本宮隻是想提醒你,林立已經伏誅,她如今的身份是罪臣之女,且與你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們之間很難有結果。”


    柳玉廷不知想到了什麽,苦笑。


    太子一歎:“或許當初本宮不該派你去接近她。”


    “……這與殿下無關,是微臣與林立有私仇,才會提出此議。”


    季瑜與柳玉廷出了太子府,柳玉廷一直心不在焉。


    季瑜跟他走了半晌,開口:“我曾問過你會不會後悔,那時你信誓旦旦的回答,我卻知道,你心中早就猶豫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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