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金學習的桌子上還放著學校裏布置的寫字作業。不知道該想什麽,說些什麽,什麽都不知


    道。我該怎麽辦?我問自己,也問我的朋友。我該怎麽辦?


    麥克尼姆坐在喬納斯做的一個木盒子上,媽媽說這個是他的第一個傑作。要做出一個嚴


    峻而且困難的決定,紮克裏,她回答說。在山穀裏待著,等著被擄去做奴隸。逃到希羅待著,


    等著科納人襲擊,殺了你或者奴役你。在荒蠻之地落草為寇,等著被捉。和我跨過海峽去茂


    伊島,再也不回大島來。是的,那些顯然就是我全部的選擇,但是我決定不了,我隻明白一


    點,那就是不為這裏發生的一切復仇,我就不想逃離大島。


    我們坐在這裏考慮事情不安全,紮克裏,麥克尼姆溫柔地說,溫柔得讓我的眼淚終於奪


    眶而出。


    我們上了馬離開,回到峽穀,我記起家人的靈牌還在我們的神龕裏。如果那時候我丟下


    它們不管,遲早會被剁了做柴火,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證明貝利家曾經存在過。於是我自


    己跑回去拿。沿著狹窄的過道往回走的時候,我聽見餐具的架子上有陶器掉落下來。我一下


    子僵在那裏,然後慢慢轉過身來看。


    從那裏趾高氣揚地走過來一隻肥碩的老鼠,它惡狠狠地看著我,抽動著長著鬍鬚的鼻子。


    你肯定在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幹脆在我的院牆上割斷那根繩子,紮克裏,對吧?你本可以


    避免這一切災難和不幸。


    我沒聽那個騙子說謊。別管怎樣,科納人已經發動了襲擊,是的,這和我反抗那個惡魔


    沒什麽關係。我撿起一個罐子向老喬吉扔過去。我想瞄準那隻大肥鼠,它已經消失了。從我


    左邊的空房間裏的一張床上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以前我沒見過那張床。我本應該馬上逃跑


    的,是啊,我知道,但是我沒有,我躡手躡腳地進去,隻見一個科納哨兵躺在一個用毯子堆


    成的鬆軟的窩裏,還沉迷在摩門山穀的賜福草中。你看,他是那麽篤定我們山穀人已經全都


    被趕出去做奴隸了,連站崗的時候都吸賜福草,已經人事不知了。


    眼前就是恐怖的敵人。他可能有十九或二十歲。他的喉結兩邊是兩隻蜥蜴的文身,隻有


    當中一塊是白色的,上麵的一根血管在跳動著。你發現我了,是的,所以割斷我的喉嚨吧,


    那個喉嚨低聲說。拿刀殺了我。


    這毫無疑問就是占卜預見的那一刻。我命令我的手和胳膊這麽做,但是它們不知怎麽好


    像被鎖住並關上了一樣。我經歷的戰爭不少,可誰不是呢?但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殺過什麽人。


    要知道,山穀人的法律嚴禁殺人,對,如果你偷走了別人的生命,沒人會再跟你換東西,或


    者再願看見你,甚至再不理你,因為你的靈魂中毒太深,你可能會把疾病傳給他們。別管怎


    樣,我站在那兒,在自己的床邊,我的刀離柔軟蒼白的喉嚨隻有幾寸遠。


    那隻大笑的歌鶇正滔滔不絕地大聲講故事。那時候是我第一次感覺鳥兒輕快的旋律像正


    在打磨的刀鋒。我知道為什麽我不該殺死這個科納人。那樣不會把山穀還給山穀人。那會石


    化我被詛咒的靈魂。如果我重生成為一個科納人,他或許就是我,我要殺死的就是我自己。


    如果重生的是亞當,比如說,他被收養然後變成科納人,那這個我要殺死的人其實就是我的


    哥哥。老喬吉希望我殺了他。難道這些原因還不夠讓我不管他,悄悄地離開嗎?


    不夠,我回答我的敵人。然後我用刀砍割斷了他的喉嚨。魔幻般的寶石紅色噴湧而出,


    流到羊毛上泛起了泡泡,在石地板上積了一攤。我在這個死人的襯衫上把刀擦幹淨。我清楚


    遲早我會為此事付出代價,但就像我剛才說的,在我們這個被毀了的世界,正確的事情並不


    一定會發生。


    出去的時候,我一頭撞上了急匆匆往裏走的麥克尼姆。有科納人!她示意我不要說話。


    沒時間跟她解釋在那兒我做過什麽,為什麽那麽做了。我匆忙把家人的靈牌裝進馬鞍袋,然


    後她一把把我托上馬。從比斯姑姑家過來的路上,有三四匹馬越來越近。哦,我們快馬加鞭


    最後一次離開貝利家,老喬吉好像在咬我們的屁股。我聽得見後麵的說話聲,回頭匆匆一看,


    透過無花果園我甚至還看見了他們的兵器在閃閃發光,但是托仁慈的星美的福,他們並沒有


    發現我們逃跑。不一會兒,我就聽見一陣尖叫聲迴蕩在山穀,是的,三個人的聲音,於是我


    明白科納人一定是發現了我殺的那個哨兵,發出了警告:全山穀人還沒有都被拉去做奴隸或


    者殺掉。我心裏清楚自己會因無視第二條占卜而付出代價,隻是那一刻比我想像的來得還早,


    是的,麥克尼姆也是。


    但是我們的運氣還沒有用盡。有人在回應第一陣的吶喊,是的,但是他們在峽穀下麵。


    我們騎馬原路返回,穿過沃特波裏山口的時候還挺擔心,但我們沒有遭到伏擊。那次脫險可


    真是九死一生啊,是啊,當初在我家再多待一小會兒的話,那些科納騎兵可能就會看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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