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亞牙齒打著顫,對一片喧囂之上的這個低沉的聲音說:“是誰……誰……”


    一張麵孔在她意識中形成了。一張笑眯眯的肥臉,像一個嬰兒,但那雙眼睛中卻閃爍著貪婪的目光。她想抽回意識,但僅能做到離那張臉稍微遠了一點,看到了與臉相連的身體。那具身體異常肥胖,包裹在長袍中,長袍下端微微凸出,表示這具胖身體需要便攜懸浮圈的支撐。


    “你看到了,”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是你的外祖父。你認識我。我是伏拉迪米爾·哈肯尼男爵。 ”


    “你……你已經死了!”她喘息道。


    “當然。我親愛的!你體內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死了。但其他人不會來幫助你。他們不理解你。”


    “走開,”她懇求道,“哦,請你離開。”


    “可你需要幫助呀,外孫女。”男爵的聲音爭辯道。


    他看上去是多麽不同尋常啊,她想,在閉合的眼瞼內看著男爵的形象。


    “我願意幫助你,”男爵引誘地說,“而這裏的其他人隻會爭著控製你的全部意識。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想趕走你自己的意識。但是我……我隻要求一個屬於自己的小角落。”


    她體內的其他生命再次爆發出一陣狂飈。大潮再次威脅要淹沒她,她聽到了她母親的聲音在尖叫。阿麗亞想:她不還沒死嗎?


    “閉嘴!”男爵命令道。


    阿麗亞感到自己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渴望,想強化那道命令。渴望流過她的整個意識。


    她的內心沉寂下來,安寧感如同涼水浴般淌過全身,野馬狂奔般的心跳逐漸回復到正常水平。


    男爵的聲音又適時響了起來:“看到了?聯合起來,沒有誰能戰勝我們。你幫助我,我幫助你。”


    “你……你想要什麽?”她低聲道。


    眼瞼內的肥臉露出沉思的表情。“嗯……我親愛的外孫女,”他說道,“我隻要求一些小小的樂趣。讓我時不時地和你的意識接觸。其他人無需知道。讓我能感到你生活的一個小角落,例如,當你陶醉在你愛人的懷抱裏時。我的要求難道不低嗎?”


    “是的。”


    “好,好。”男爵得意地笑道,“作為回報,我親愛的外孫女,我能在很多方麵幫助你。我可以充當你的顧問,向你提出忠告,無論在你體內還是體外的戰鬥中。讓你成為不可戰勝的人。你將摧毀一切反對者。歷史會遺忘你的哥哥,銘記你的名字。未來是你的。”


    “你……不會讓……其他人控製我嗎?”


    “他們無法與我們抗衡!獨自一人,我們會被控製,但聯合起來,我們就能統治他人。我會演示給你看。聽著。”


    男爵陷入了沉默,他在她體內存在的象徵——他的形象也消失了。接下來,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記憶、臉孔或是聲音侵入她的意識。


    阿麗亞顫悠悠地長出一口氣。


    伴隨著嘆息,她冒出了一個想法。它強行進入她的意識,仿佛那就是她自己的想法,但她能感到它背後另有一個沉默的聲音。


    老男爵是個魔鬼。他謀殺了你父親。他還想殺了你和保羅。他試過,隻不過沒有成功。


    男爵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臉卻沒有出現:“我當然想殺了你。你難道沒有擋我的道嗎?但是,那場爭端已經結束了。你贏了,孩子!你是新的真理。”


    她感到自己不斷點頭,臉孔著長椅粗糙的表麵。


    他的話有道理,她想。比·吉斯特姐妹會有一條定理:爭端的目的是為了改變真理的本質。這條定理強化了男爵合情合理的言詞。


    是的……比·吉斯特的人肯定會這麽想。


    “正確!”男爵說道,“我死了,你還活著。我隻留下了微弱的存在。我隻是你體內的記憶。我是你的奴僕。我為我提供的深邃建議所要求的回報是如此之少。”


    “你建議我現在該怎麽做?”她試探著問道。


    “你在懷疑昨晚做出的判斷,”他說道,“你不知道有關培曼言行的報告是否真實。或許賈維德把培曼視為了對他目前地位的威脅。這不就是困擾你的疑慮嗎?”


    “是的。”


    “而且,你的疑慮基於敏銳的觀察,不是嗎?賈維德表現得和你越來越親密。連鄧肯都察覺到了,不是嗎?”


    “你知道的。”


    “很好,讓賈維德成為你的情人——”


    “不!”


    “你擔心鄧肯?你丈夫是門塔特呀。他不會因為肉體上的行為受到刺激或是傷害。你有時沒感得他離你很遠嗎?”


    “但是他……”


    “一旦鄧肯知道你為摧毀賈維德所採取的手段,他內心的門塔特部分會理解你的。”


    “摧毀……”


    “當然!人們可以利用危險的工具,但它們變得太危險時,就應該棄之不用。”


    “那麽……我是說……為什麽……”


    “啊哈,你這個小傻瓜!這是對其他人的一個教訓,極有價值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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