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嘆口氣說:“在殘酷的戰爭環境裏,你們兩個的生身母親都先後去世,我們又出生人死,實在無暇顧及你們。直到解放戰爭後期,你們寄養的地區解放了,鄧老又是華中軍區政委,中原臨時人民政府主席,我才寫信給他讓他派人尋找你們。因為我知道秉蘇養父養母的姓名和地址。”


    “1949年7月,中原政府派人先找到了在煙店當學徒的秉蘇,當時他身高仍像個八九歲的孩子。這個孩子到底是誰呢?秉蘇的養母一口咬定這是範樂春堂妹的親生。因為養母心裏很內疚,痛恨自己不應該把蘇生送人,現在死活下落不明,她無法說也不能說出真相啊!後來經過許多周折才找到了蘇生,但蘇生已經是個殘疾孩子。怎麽殘疾的?連自己也不記得。後來秉蘇養母知道蘇生殘疾後,深感辜負了堂妹的重託,隻好將錯就錯把真相隱瞞下來。”鄧老說到這裏停了下來,端起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


    林老接著說:“兩個孩子都找到後,首先將你們送到武漢鄧老處。鄧老十分高興,趕緊派人上街給你們做衣服,讓老警衛員幫你們洗澡。警衛員幫你們洗完澡後,就向鄧老反映說:‘我看兩個孩子是否搞錯了?為什麽林老的孩子手腳指甲都像首長,連腦袋的形狀也像首長。’鄧老看到你們後,也產生過這種想法,但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打消了。第一,他不能懷疑組織,這是經過組織調查的。第二,蘇生已經殘疾,秉蘇雖然瘦小、營養不良,但是個健康孩子。因此,他毅然將秉蘇讓人送到北京交給了我。看到秉蘇,這是樂春留下的惟一的一點骨血,我非常高興,就將他送到北京育才!小學學習。至於他長得像誰,我原來沒有考慮過。有一年暑假,秉蘇到彭德懷那裏玩,彭老總喜歡孩子,他把秉蘇抱在膝上,親切地開著玩笑問:‘秉蘇啊,你到底是誰的崽兒?是林老的崽兒還是鄧老的崽兒?不過沒關係,不管是誰的崽兒,反正都是共產黨的崽兒。’這話傳到我耳朵裏後,我才開始注意。去年鄧老調到北京後,我第一次看到蘇生,真正感到這裏麵有問題,才派人重新調查。現在已經調查清楚,秉蘇的養母已經寫了證明,把一切都說清楚了。所以我和鄧老商量,要當麵給你倆說清楚。我在前麵已經講了,你們姓什麽,是誰的孩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長大後不管幹什麽,都不能忘記你們的養父母,是他們,是那些淳樸厚道吃盡了人間苦難的農民把你們養大的,他們才是你們真正的親人。你們雖然回到了我們的身邊,但永生不能忘記養育之恩。你們長大後,要孝順他們,要照顧他們,要盡到做兒子的責任。”林老話語懇切,使兩個兒子含著熱淚深深地點著頭。


    “林老說得對,你們要對養父母報養育之恩。今後你們兩個住在哪個家都行,給你們這個民主權利,由你們自己選擇。我們作為你們的父親,過去沒有條件照顧你們,讓你們吃了很多苦頭。不是我們這些共產黨人鐵石心腸,而是沒有養育你們的條件,你們想想看,你們倆的生母都先後犧牲了,如果把你們留在身邊,你們兩個根本活不了。所以,隻有人民,隻有蘇區的人民,才是養育你們的真正父母。為了紀念蘇區人民的恩德,我們才將亞平的名字改成蘇生,讓你終身記住你是生在蘇區,長在蘇區,沒有蘇區的人民就沒有你。秉蘇的名字也是這個意思,就是讓你終生秉承蘇區人民的意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今天把話都講清楚了,鄧蘇生也可以叫林蘇生。林秉蘇嘛,如果願意也可叫鄧秀生,因為你媽媽叫黃秀香,有紀念你媽媽的意思。不過叫瑞生也行,因你出生在瑞金。林老講了,名字隻是個符號,要緊的是你們現在要好好學習,學好本領將來去報答養育你們的人民!”鄧老的話在兩個孩子聽來,也是字字千鈞。


    第21章 陸範家定


    1934年10月,陸定一隨紅軍主力部隊即將開始長征。他的妻子由於分娩在即,不能長途跋涉,決定留下堅持鬥爭。


    當時,陸定一的心情異常沉重,妻子留下,處境將會是難以想像的艱難。她的安全和即將降生的孩子……


    這一分別,就是8年,音信全無。直到1943年,陸定一才從自江西到延安的賀怡同誌(毛澤覃夫人)口中得知:妻子分娩後,剛滿月就毅然將所生一男孩託了人,跟上福建軍區遊擊隊參加戰鬥。不久,部隊被衝散,她不幸被捕,在國民黨反動派的屠刀下慘遭殺害,壯烈犧牲。想不到那一次別離,竟成了永訣!


    陸定一伴隨失去妻子的沉痛悲傷,更加牽腸掛肚思念那個出世後沒有見過麵的兒子,他還能活在人世間嗎?歲月流長,人生苦短。在有限的人生中,陸定一一直在尋找自己失去的兒子。他堅信隻要他還活著,就要找到以此來告慰逝去的前妻。


    閩西,長汀縣四都鄉土田村的一戶三口之家:殘廢老紅軍範其標,妻子聰秀妹和他們的男孩範家定,相依為命送走了一個又一個寒暑春秋……


    有一件事,使年幼的範家定詫異不解:逢年過節,父母總是要十分虔誠地在飯桌的上首多擺一副碗筷。


    又一個大年三十夜,範其標老人鄭重地把已經成人懂事的孩子叫到桌前。他神情肅穆,指著上首的那副碗筷,剛要開口已是泣不成聲:“這是為你的生身母親準備的。我們一直等著她回來呀!孩子,該讓你知道了。你現在的母親沒有生育過,你不是我們的親生兒,你的生身母親叫唐義貞,是咱紅軍中的人。1934年11月加日在我們村生下你,剛滿月,她就走了。她沒說你的父親是誰,隻給你起了個名字‘小定’。並說:‘將來母子如能相會,孩子是我的人,也是你們的人。如果我不能再回來,就說明我不在人世了,請你們告訴孩子,我是為革命而死的。’她這一走,就再沒音訊。我們等啊,盼啊!這麽多年了,都盼到全國也解放了,她還沒有回來。看起來,她怕是真的……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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