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今兒回門。”王氏嚴肅道。


    “這我知道,”席存林點點頭,“我問的是你,你天不亮就喊我起來做什麽?”


    “咱們得早一些準備,她都三日沒回家了,我要準備她最愛吃的菜。”王氏絮絮叨叨地下了床,道,“也不知今日送來的魚新不新鮮,我得去灶房看看——你也別睡了,趕緊起來換身衣服來給我幫忙!”


    席存林茫茫然地揉著眼睛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四更天都快過了!”王氏有些急躁,“你說他們會不會提前來?來不及準備可怎麽辦?”


    聽見“四更天”三個字,席存林立刻堅定地重新倒在了床上,扯過被子將自己的腦袋遮住了。


    他當然也寵愛自己唯一的小女兒,但嚴父慈母,席存林可不覺得自己要提前這麽多個時辰起床迎接回門的女兒——這是自家人,哪裏要這麽嚴陣以待!


    可席存林還沒來得及再度進入夢鄉,王氏就簡單粗暴地直接將他的被子給掀了,氣勢洶洶道,“你起不起!還要我喊三個兒子一起來喊你嗎!”


    席存林長歎一口氣,無可奈何地從床上再度坐了起來,“寧府不是送來過帖子,講過了辰時才會到嗎?”


    “凡事都有個萬一!”王氏反駁道,“若是他們來早了呢?咱們身為阿晚娘家的長輩,卻什麽都沒備好,這像什麽話!”


    席存林小心翼翼地提出異議,“這……再怎麽說,也不至於提早兩個時辰到吧?”


    王氏再度強調,“凡事都有個萬一。”她正對著鏡子戴自己的耳環,又高聲喊丫頭進來送水,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讓席存林繼續睡下去了。


    武晉侯憋屈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準備梳洗完畢也去謔謔一番自己的三個兒子。


    誰知道等席存林更衣完畢去到正廳的時候,席府的三兄弟已經都在那兒衣冠整齊地候著了。


    席存林沉默片刻,道,“你們也這般迫不及待?”


    第211章


    席元清掩嘴打了個沒睡飽的哈欠, “父親, 咱們是母親昨日耳提麵命要起得比點卯還早的, 莫敢不從。”


    席存林頓覺得心中平衡了不少,他擺出威嚴的神情進了正廳落座,嚴肅道, “也是, 這是你們妹妹回門, 娘家總要慎重對待一些的。一會兒就給你們母親幫忙去, 聽她吩咐辦事。”


    另一頭的寧府裏, 席向晚和寧端不緊不慢地用完早飯再出門時,錢管家已經將所需要帶著出發的東西都準備在了另兩輛單獨的馬車上,一點也不用主子多操心。


    出發時席向晚瞧了一眼時辰, 估算著到武晉侯府時差不多正好辰時三刻左右, 放下心來。


    跟著她回門的車子足有四輛,兩輛是坐的丫鬟婆子,另兩輛則是要送給席府的禮品物什, 就連席向晚的兩個大丫鬟都去到了後麵,她自己孤零零地坐在打頭的馬車裏,好在身旁有寧端騎馬陪著說話, 才不那麽無事可做。


    一行人出門的時間也不遲了,街上的熱鬧動靜不小,席向晚往軒窗外看了一眼便見到了外頭民生繁榮的景象,不由得笑了笑。


    汴京城仍舊這般太平。


    隻希望樊家之後盡管要作妖,也不要掀起太大的風浪為禍平民百姓了。


    汴京城裏的大道是修得極寬的, 即便寧府這一行車馬走過也並不會幹擾到行人和商鋪,認得出寧端或者那寧府牌子的人則是紛紛恭敬地避開讓出道路,對車隊投以羨慕尊敬或好奇的眼神。


    這街道上原本是十分和諧的,卻突然從前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像是有人正全力在熙熙攘攘的步道上縱馬狂奔似的。


    寧端最先聽見那聲音,他對席向晚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抬頭往前方看去。


    那裏確實有一匹駿馬正在飛快地朝這處而來,馬上之人的麵目尚且看不清楚,但看那橫衝直撞的模樣,顯然根本不準備減速,讓道上在他前方的人紛紛驚慌地避讓起來。


    席向晚傾身掀開門簾朝前看去,也見到了前頭人仰馬翻的模樣,有些皺眉。


    寧端酷愛騎馬,但即便在官道上也會放慢馬速,除非是有什麽急事,否則也不會這般鍾情狂奔。上一次最接近的時候,還是刻意挑了荒無人煙的小道送她回來的,一路上沒驚著傷著一個人。


    可看不遠處狂奔而來這馬的架勢,歪歪扭扭的,好似主人根本控製不住這馬兒的步子,看起來頗有些嚇人了。


    “是不是馬受驚了?”她目不轉睛地問,知道寧端肯定能聽得見。


    “別擔心。”寧端看得卻比席向晚更遠,他望見了那馬背上不僅騎著一個人,後頭還用繩子拖著一個人,那繩子就係在馬肚子上。


    人的雙足便是奮力狂奔起來也不可能跑得過馬兒,後頭那人根本沒能靠自己的雙腳站起來,隻能像隻死狗一樣地被拖在後頭往前進,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馬兒衝進街道的時候一絲減速也沒有,帶著十足的蠻橫直接衝撞進了人群之中,有些原本以為自己在路邊便不會遭殃的小販嚇得趕緊屁滾尿流地去一旁回避了。


    馬上之人不但不覺得愧疚,反而覺得十分有趣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寧端麵無表情地策馬上前迎著衝了上去。


    對麵白馬上的公子哥恍惚見到有人朝自己衝過來,跋扈地瞪起眼睛直接將手中馬鞭照著對方的臉抽了過去,同時喝道,“讓開!”


    寧端眉毛都沒動一下,接近那二人一馬時,略一側身直接避開馬鞭,同時劈手奪過白馬的韁繩,手上一個用勁,居然將白馬的腦袋扯得歪了過來,整匹馬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


    那公子哥平衡不及時,哎呦一聲倒栽蔥地從馬背上跌了下去,好在馬鐙踩得結實,隻掉了上半身。


    隻這一下猛摔幾乎將他的腰都給甩斷了。


    寧端很快便控製住了狂奔的白馬,這期間那公子哥才好不容易重新坐直了身子,憤恨地破口大罵起來,“誰敢攔我?有種的報上名來!”


    寧端一手握著一條馬韁,麵色冷漠,“寧端。”


    “誰他媽的是——”公子哥第二句罵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寧端,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寧……寧……寧首輔?”


    翠羽這時已經快步跳下馬車到了前頭,她很快便用藏在身上的銳物將白馬身上的繩子給解開了,看著地上被拖行了不知道多久的年輕人皺起了眉,稍一檢查便道,“大人,此人渾身都是傷,不知斷了幾根骨頭,需要盡快送醫。”


    “尋附近的巡邏守城軍去醫館叫大夫。”寧端看了一眼麵白如紙汗如雨下的公子哥,“下馬。”


    公子哥一個字的屁話都沒敢多說,抖得如同篩糠一樣地從馬背上下來,頓時化作一灘爛泥跪在了地上。


    “翠羽,你將他押送去都察院。”寧端又吩咐道,“誰來都不放人。”


    “是,大人。”翠羽領了命,上前將白馬的韁繩拽住,殺氣騰騰地瞪了那公子哥一眼,確認這人已經沒有了跑的膽子,才將馬兒牽到一旁。


    寧端卻是不願意為路上的一個紈絝子弟耽誤席向晚回門時間的,他引著馬兒直接掉頭便回了車隊旁。


    “隻留翠羽一個人?”席向晚問道。


    “她一人就夠了。”寧端答著,示意車隊重新起步。


    路過那仍在發抖不止的公子哥時,席向晚盯著他慘無人色的麵孔看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三兩分異樣,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麽,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身影慢慢從視線中消失,擰著眉道,“光天化日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即便那是府中的下人奴仆,這也觸犯律法了。”


    “世家子弟跋扈慣了,家中沒人管,多的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寧端卻道。


    “可即便是跋扈霸道之人,像他這樣蠢得好似失心瘋似的卻也很少見。”席向晚說著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是誰家養出這樣的孩子來。”


    寧端心道人家看著比你大好幾歲,算什麽孩子。


    “也不知道那被馬拖行的人又是誰。”席向晚歎了口氣,“這一路拖過來,恐怕傷勢輕不了。”


    “大夫很快就到。”寧端低聲安慰道,“但你要是這般愁眉不展到了席府,遭殃的就是我了。”


    席府眾人恐怕還當他將她怎麽冷落了。


    席向晚噗嗤笑了,注意力被寧端這句話轉移,暫時將街上的變故忘到了腦後,反過來安撫他道,“我會幫夫君多說好話的。”


    被車隊甩在後頭的翠羽插著腰不太高興。


    本來是席向晚回門的大日子,她作為席向晚身旁的大丫鬟,居然在路上碰到這種糟心的事,硬是給扔下了。


    雖然車隊裏這麽多人,確實沒有比她更適合的就對了。


    翠羽往四周一望,正準備找個小販去尋守城軍傳話,卻看見不遠處一隊負責巡邏的守城官兵已經朝這頭跑了過來,便省了這份麻煩,站起了身來。


    等那一隊官兵跑到麵前時,翠羽正要去拿自己的腰牌,卻見到為首的那隊長居然一揚手,二話不說凶神惡煞地命令道,“將這當街傷人的刁婦拿下!”


    翠羽:“……”她取腰牌的動作一頓,將手收了回來,眯眼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傷的人?不分青紅皂白上來便直接拿人,守城軍如今是這樣的行事了?”


    “地上兩人都受了傷,唯獨你完好無損,長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你動的手!”小隊長冷哼,“還敢狡辯,回牢裏去辯吧!”


    被一眾官兵圍在當中的翠羽臉上毫無慌亂,“這周圍都是眼睛,不如你問問他們看到的是什麽?”


    小隊長勃然大怒,“你知道這是誰家的公子嗎?簡直胡言亂語血口噴人!”


    地上癱軟的公子哥幾乎是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用力地擺著手示意小隊長不要說出自己的身份,但小隊長誤解了他的意思,和藹可親地另一名官兵一左一右將他扶起了身,而後在翠羽戲謔的眼神中震聲宣布道,“這可是俞家的公子,值得對你這樣一個小丫頭出手?拿下!”


    翠羽輕蔑地笑了起來,她的手在腰間一抹,便將都察院的腰牌亮在了小隊長麵前,道,“輪得到你來拿我?”


    都察院的腰牌在汴京城中無人不識,小隊長見了也是一愣,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都察院裏什麽最多?


    用筆殺人的禦史啊!


    翠羽才不管這小隊長轉著眼睛在腦子裏想什麽推脫之詞,她直接對身邊最近的一名官兵下令道,“地上這人受傷了,你去最近的醫館裏請個擅長治跌打外傷的大夫來。”


    那小兵有些茫然無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隊長。


    不耐煩的翠羽抬腳就朝小兵屁股踢了過去,“沒聽見我說什麽?”


    小兵被踢了個結結實實,不敢再耽擱,提著自己的長矛便往醫館跑去了。


    “這位姑娘……”小隊長擠出一臉難看的笑容,“方才那都是誤會。”


    “誤會?”翠羽冷笑著指了指被他扶在手中的俞公子,“要不是今日正好首輔大人從這處路過阻止了這紈絝,他豈不是是膽大包天得要騎馬拖行當街殺人?而你到了這處,居然因為他出身俞家便不分青紅皂白地維護他?”


    “這……我……”


    “等大夫來了,你也一道都察院走一趟吧。”翠羽懶得聽他辯解,擺擺手又回到那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輕人身邊。


    年輕人似乎終於恢複了一些神智,正在低低地說著什麽。


    翠羽低頭一聽,他居然在念大慶律法,還背得有條有理一字不差,不由得皺起眉來盯了這人一會兒,又轉頭望向那俞公子。


    看來,事情並不是表麵上這般簡單。


    第212章


    路上小小的風波留給了翠羽處理之後, 寧府一行人很快便到了武晉侯府。


    遠遠得到了消息的席存林和王氏早就在門口候著, 見到席向晚從馬車裏被寧端接下來時, 兩人都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雖然隻是三日不見,可嫁了人卻和平時走親戚是不一樣的。


    這一趟是三天,以後卻不知道多久才能見一次。


    想到這裏, 王氏的眼圈頓時又紅了起來。


    才下馬車的席向晚哭笑不得, 抽手上前扶住王氏, 道, “母親見我一點也不高興?”


    王氏又好氣又好笑地打了一下席向晚的手, “瞎說話!”


    寧端手中一空,頓了頓便上前和席存林還有後頭的三兄弟相互行禮。


    席向晚是府中最受寵的,她回門的大日子, 自然是家人都休沐到齊了的。


    進了席府後, 席向晚和寧端便分開了走,王氏留席向晚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抹著眼淚道, “你祖母還在等你,快過去請安,別讓她等久了, 一會兒時候到了,便在正廳用午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夫君他權傾朝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淵爻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淵爻並收藏我夫君他權傾朝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