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我身份低賤?”詩瀾的音調微微太高了。


    席青容一怔,立刻擺手,眼眶裏一下子就凝聚起了淚水,“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想照顧好我的孩子。”


    詩瀾輕哼一聲,“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顧去,我才不會將世子身邊座位讓給你呢。”


    席青容有些委屈地咬咬自己嘴唇,將如泣如訴的目光投向了易啟嶽。


    易啟嶽微微擰著眉掃過席向晚手掌底下隆起的肚子,想到那裏麵懷的可能是自己第一個孩子,沉默片刻還是開口道,“詩瀾,給席三姑娘讓路。”


    詩瀾雖然心中並不樂意,但也知道她沒資格拒絕易啟嶽的命令,嘟著嘴站起身來,將麵前窄小的道路讓給了席青容通過。


    就在席青容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慢慢往詩瀾麵前走去、準備落座於易啟嶽身邊的時候,詩瀾轉了轉眼睛,往旁側了一步,而後一腳踩上自己的裙擺失去平衡,啊呀一聲,驚惶失措地倒了下去。


    她這一倒卻不偏不倚正巧是朝著席青容去的,席青容行動不便,猝不及防地將臉轉過來,想躲都來不及,隻能尖叫著喊出了丫鬟的名字,“擋住她!”


    可席青容的丫鬟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怎麽的,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詩瀾慢了一拍,再回過神來要上前的時候已經遲了。


    詩瀾將席青容當成肉墊子整個壓在了身下,而後忙不迭地爬起來連聲道歉,“席三姑娘,你怎麽樣?我不是故意要撞到你身上的……”


    席青容哪裏有空去聽詩瀾的狡辯,她在倒地時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肚子,手臂被撞得生疼,可不知為何腹中還是一陣絞痛。她心中不由得害怕起來,抬頭淚水漣漣地向易啟嶽求助,“世子,我好痛……”


    她的話還沒說完,身旁的丫鬟尖叫起來,“姑娘,血!”


    席青容一愣,低頭往自己身下看去,果然看見血跡已經染上了淺色衣裙,股間更是能察覺到濕潤感,這下真的慌了,捂著自己的肚子一動也不敢動,“世子救我!”


    再怎麽看不上席青容,易啟嶽也不會對她腹中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見死不救。


    他起身下意識地上前兩步,又在席青容希冀的目光中停住腳步,擺擺手對身旁小廝道,“將她帶走去醫館,手腳輕一點。”


    席青容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無法相信易啟嶽居然真的如此無情。她被兩個小廝從地上扶起來,喃喃自語逐漸變得大聲起來,“世子,這可是您的孩子啊!難道您就一點也不擔心他嗎?”


    這下原本鴉雀無聲的洗筆池中眾人都齊齊看向了易啟嶽。


    易啟嶽頓生厭煩之情,對小廝揮手示意他們趕緊將人帶走。


    等席青容哭哭啼啼地被帶出洗筆池之後,季廣陵清清嗓子,繼續說了起來,眾人的注意力又逐漸被他所吸引。


    卻沒人注意到,席青容的丫鬟沒有跟上去,而是悄悄走了另外一條路離開——她徑直去了平崇王府,連身上被沾到的點滴血跡都來不及管,手中還捏著剛剛趁亂從席青容腰上解下來的香囊。


    這時候,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的詩瀾才麵色慘白地慢慢靠近易啟嶽身旁,輕聲喚道,“世子……”


    易啟嶽沒多看她一眼,冷冷道,“滾。”


    詩瀾嚇得紅了眼圈,卻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多爭辯什麽。她知道,如果剛才席青容那句話所說不假,她肚子裏真的是易啟嶽的兒子,出了什麽三長兩短,那自己是肯定討不了好的。


    於是詩瀾抹抹眼角,咬著嘴唇離開了洗筆池,原本想向易啟嶽求助的事情,也隻能按在了心中。


    更為悲慘的是,當詩瀾一回到醉韻樓之後,立刻就被老鴇帶人抓了起來,原先將她捧在手心中當頭牌關照的老鴇不知怎麽的知道了念好的事情,將詩瀾一陣好打後再度關進房間裏,這次足足派了三個人把守她的房門和窗戶底下。


    臨走之前,老鴇恨恨道,“你的賣身契還捏在我手裏,簽的本就是賣身又賣藝,如今你歌也唱不了了,就用身體來賺錢吧!”


    詩瀾大驚失色,不顧身上的疼痛撲到了門前,抱著老鴇的大腿哭訴道,“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偷跑了,求媽媽不要讓我接客賣身!”


    老鴇一眼都懶得多看這個心比天高的小蹄子,她抖抖腳不留情地將詩瀾踢在地上,正要遠去的時候,卻有人跑來偷偷和她耳語了什麽。


    老鴇聽罷麵色一變,“他真這麽說?”


    “真這麽說的!”


    老鴇聞言轉頭看了看伏在地上哭泣的詩瀾,輕蔑地哼了一聲,“你從前的貴客來了,算你走運。還不趕緊換身衣服過去伺候著?”


    詩瀾擦擦眼淚,心想既然是從前的客人,應該不是要占她身子的,便大著膽子問道,“是哪一位貴客?”


    “姚公子。”老鴇說罷,對門前幾名打手扔了個眼色,一扭一扭地走開了。


    姚公子!


    詩瀾記得這人是個極度迷戀自己的公子哥兒,曾經還一度想砸錢替她贖身,可詩瀾看不上便拒絕了,可現在的她,比什麽時候都需要有人願意掏錢出來帶她離開醉韻樓這個鬼地方!


    詩瀾立刻利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忙不迭地去更衣上妝,不想自己錯過這個最好的機會,繼續在醉韻樓裏蹉跎了。


    想到要委身於那些大腹便便或是一臉色相的青樓客人,詩瀾就覺得惡心得快要吐了。


    她微微抖著手給自己描了唇,又對鏡端詳了自己一眼,悄悄將袖口往後扯了一截,剛剛被老鴇帶人打的傷口還若隱若現,隻要有心人掃一眼一定就能看得到。


    詩瀾長出了口氣,臉上掛起笑容,走出了房門,對三名打手一笑,“我準備好了,貴客在何處?”


    三名打手一刻的疏忽都沒有,把詩瀾夾帶在中間往貴客的屋子走去。


    靠近些的時候,詩瀾就已經能聽見裏頭姚公子的聲音了。


    姚公子似乎在和什麽人說著話,語調很有些獻媚,“大公子,雖說醉韻樓是您看不上的地方,但其中還是有一兩枚蒙塵明珠的,我說的這位叫詩瀾的歌女,正是其中翹楚!”


    大公子?哪家的大公子?


    詩瀾有些疑惑,從打手掀開的簾子裏走了進去,垂眼行了禮,抬頭時就被坐在室中唇紅齒白眉眼若畫的貴公子攝去了呼吸,微張著口連該說什麽話都忘記了。


    她難以自製地想,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少年?


    第142章


    姚公子注意到詩瀾的到來, 笑著站了起來, 熱情地介紹道, “大公子,這位便是醉韻樓的詩瀾姑娘。詩瀾,這位不便透露姓名, 你便隨我一起喚他大公子就好。”


    詩瀾仍然怔愣地出著身, 直到視野中的貴公子輕輕笑了起來, 才鬧了個大紅臉, 趕緊將腦袋垂了下去。


    她隻當自己從小在這煙花之地長大, 知道情情愛愛不過全是逢場麵說說的虛假之詞,更不覺得自己會為什麽甜言蜜語淪陷,卻不想在第一眼見到這位大公子的時候就心口小鹿亂撞, 連呼吸都喘不上來了。


    她掐緊自己的手心, 全然忘記自己來這屋子的目的,輕聲又道了一聲自己的名字,“詩瀾見過大公子。”


    “不必拘束。”大公子的聲音十分溫和, 和那些仗著自己身份看不起人的豪族子弟全然不同,“隻是來聽聽你的曲子,坐吧。”


    詩瀾緩步去了給歌女專門擺置的椅子旁坐下, 小聲道,“今日偶染風寒,唱得差強人意些,請二位不要見怪。”


    姚公子有些失望,“若不是最好的, 就不能給大公子看了。大公子見過的好東西那麽多,次些的卻不好獻醜,今日便不聽歌了吧,改日再說。”


    抱著古琴的詩瀾有些急了,不想就這麽被趕出去,生怕再也見不到這位大公子的麵,“我也可以陪二位說說話,若是二位不嫌我礙事的話。”


    姚公子到底是對詩瀾有些感情的,他轉頭問了身旁人的意見,“樊……咳,大公子覺得如何?”


    坐在姚公子身旁的人正是樊子期,他握起酒杯,聞言溫和地笑笑,“這不是你請我來的,怎麽反倒問起我的意見來了。”


    姚公子哈哈笑道,“大公子是貴客,自然要問過貴客的意思才行。”他說著,朝詩瀾招招手,“將琴放下吧,過來斟酒。”


    詩瀾興奮地應了一聲,小心將琴放在一旁,碎步挪到桌邊,輕輕提起酒壺,給兩人續上了酒液,而後乖巧地立在一旁聽著二人說話,視線始終不能自主地向樊子期身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瞥過去。


    她不是沒有見過好看的男人,易啟嶽就是其中的一個。


    可那些男人,詩瀾都能毫不猶豫地算計、剝削,滿心想著的隻有如何借著他們往上爬,可唯獨望著樊子期的時候,她內心根本冒不出那些壞水來,隻想再看他一眼,多看一會兒,好像永遠都不嫌多。


    “……不過說到琴棋書畫的畫,還是去雲水畫苑最開眼界了。”姚公子搖頭晃腦地說道,“今日雲水畫苑請來的講師是季廣陵,恐怕洗筆池裏是人滿為患咯。”


    聽見雲水畫苑這四個字,剛剛從那頭回來、還惹了大事的詩瀾不由得輕輕一抖,險些將酒壺中傾倒而出的酒水給灑了,好在姚公子沒有注意到。


    隻有樊子期用餘光觀察了一眼詩瀾,在心中笑了笑。


    有些棋子,其實並不需要地位很高,其實越不起眼,反倒越好用,扔掉的時候,甚至都沒人會察覺到一絲異樣,反正這些下等人的命運也沒人會去關注。


    席向晚那日大動幹戈地在醉韻樓買了個下人回去的事情,樊子期第二日就已經知道了。


    他想知道的是,什麽人居然能讓向來行為低調的席向晚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於是他挑了對詩畫十分熱衷沉迷的姚公子,稍稍提了一兩句,姚公子果然就迫不及待地邀請他一起來醉韻樓聽曲兒了。


    姚公子本是想讓詩瀾唱歌給樊子期聽,卻沒想到她說身體不適,遂有些掃興,陪樊子期說話喝酒了一會兒,突然看見斟酒的詩瀾袖口裏露出一截帶著淤青的手臂,不由得一愣,“詩瀾,什麽時候受的傷?”


    詩瀾卻被姚公子這一句話問得驚惶失措,差點打碎了手中的酒壺,她忙不迭地將酒壺放下,手忙腳亂地將自己的袖子捋下來緊緊包裹住自己的手臂,連連搖頭,“什麽也沒有,姚公子您別問了!”


    她越是這樣,越是引起了姚公子的懷疑。他憤憤不平地拍案道,“我倒要問問醉韻樓的東家,難道就是這樣對待樓裏姑娘的嗎?!”


    詩瀾垂著眼委屈道,“是我自己做錯了事,不是媽媽她……媽媽平日裏對我很好的,姚公子您別錯怪她。”


    姚公子長籲短歎,最後顛顛自己的錢袋子,下定了決心,“這樣的日子你又何必再過下去,我今日就給你贖身了。”


    詩瀾心中大喜過望,卻又有些猶豫,下意識地看了身旁一言不發的樊子期一眼,希望他能說些什麽。


    雖然她在進門之前,想的是能讓姚公子將自己帶走就很不錯了,可是在見到樊子期之後,詩瀾卻心中瘋狂地希望自己能變成他的人。


    樊子期迎著詩瀾希冀的目光點點頭,道,“姑娘若是願意接受姚公子的好意,便隨他一道離開吧。你一個姑娘家,在醉韻樓裏掙生計實在是太辛苦了。”


    詩瀾抖了抖指尖,眼圈兒紅了一半,低頭不敢再看樊子期的眼睛,“大公子哪裏的話,詩瀾自小生長在樓裏,不覺得什麽辛苦的。”


    樊子期卻知道,姚公子即便出錢把詩瀾贖走,也是沒辦法將詩瀾帶回家的,原因無他,姚公子剛剛定了親,如果回頭就帶個歌女回家安置下,即便沒有男女私情,也要被定親的女方家裏打死了。


    果然,等姚公子問老鴇將詩瀾的賣身契拿了之後出了醉韻樓,他才一拍腦袋,為難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詩瀾,“我現在可不方便將你帶回家去住,你有沒有什麽熟人能暫時借助一陣子?等我領了下個月的月錢,就想辦法給你置換處小院子,讓你自己生活。”


    就算真有,詩瀾這會兒也是斷然不會承認的。她戚戚然搖頭,“我認識的所有人……都在那醉韻樓之中,卻沒有像我這麽好運,能從裏頭走出來。”


    樊子期適時地善解人意道,“晉江樓中倒是有些空的房間,詩瀾姑娘可到樓中住一陣子。”


    詩瀾聽著不由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晉江樓,那是樊家商會的地方,普通人想進都進不去。


    眼前這位神秘的大公子,想必應該和樊家的商會有著莫大的關係吧?否則怎麽能隨意讓人住進晉江樓裏去呢。


    詩瀾應該是覺得高興的,可能跟樊子期拉近距離這點比起利益來更讓她快樂。


    因此,在姚公子詢問她的意見時,她羞答答地點頭就同意了。


    姚公子也不是不長眼睛的人,見到詩瀾這幅表情便明白她已經對樊子期芳心暗許,不由得心中唏噓:樊子期這樣一表人才的,也不知道要踩碎多少佳人的芳心,可惜他放在心中的卻隻有席府已經定親了的那位大姑娘。


    不得不說,易姝的事情瞞的太好,除了極少數的人外,根本沒人知道樊子期和易姝之間的牽扯。


    這頭詩瀾按捺著雀躍之情跟著樊子期回到了晉江樓中,被安排了房間住下,滿心想的都是以後和樊子期越來越親密,情侶成雙的日子;而宮中,還有另一個對樊子期芳心暗許的女人,已經等得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自從除夜以來,半個多月的時間了,易姝作為先前備受寵愛的六公主,居然一次離開自己宮殿的機會都沒有,令她火冒三丈。


    她不但不知道除夜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更不知道現在外頭是什麽情形,掌管著她宮殿的宮人從上到下全都被換了一邊遍,個個像是聾子啞巴,無論她怎麽叫罵都不為所動。


    易姝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軟禁了,可她就連外麵現在掌權的是自己的哪個兄弟,又或者根本不是她的兄弟們都不知道,隻能在宮中摔了一套又一套的茶具,直到發現摔碎的東西不再像以前一樣立刻有替換的送過來之後,才恨恨地住了手。


    看著眼前那些行屍走肉似的宮人再度將她摔在地上的軟墊撿起遙遙放在軟榻另一端,易姝已經沒了發脾氣的力氣,她劇烈地喘著氣,坐在了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眼睛一轉,突然撫著自己的肚子大聲痛呼起來,“哎呦,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宮人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地站在她的身側,像是沒聽見似的。


    易姝咬咬牙,更為逼真地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整個人像是蝦米似的蜷了起來,瞬間蒼白的臉蛋上好似冷汗都滾落下來了。


    她喊了好一會兒之後,宮人才終於緩緩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步朝她走來,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易姝立刻抬起頭來,將藏在手心裏的一片碎瓷向著這名宮人的眼睛刺了過去,想要將看管自己的這人刺傷之後再奪路而逃。


    可宮人竟眼睛也不眨地就扣住了易姝的手腕,一擰便讓易姝貨真價實地大喊起來,手指沒了力氣,瓷片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


    易姝見到計策不湊效,氣得幹脆手打腳踢起來,“放開我!你們是誰!敢這樣對皇家公主,不要命了嗎?誰讓你們軟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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