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席向晚盯著她看了兩眼,笑了,“你覺得,我看起來這麽蠢嗎?跟你回你的地方,然後再等著你喊人來將我圍住?”


    “不……不會的!”詩瀾連忙辯解,“姑娘的丫鬟這麽厲害,怎麽有人能奈何得了你呢!”


    “嗯……”席向晚若有所思。


    “況且,姑娘隻有跟著我回去,才能保證我沒騙你啊!”詩瀾急中生智,又找了一個理由,“那裏這麽多的達官貴人,我怎麽會不長眼睛地在那裏和您鬧起來呢?”


    席向晚聞言朝詩瀾伸出手去,在她幾乎抖成篩糠一樣的眼皮上碰了碰,笑道,“你這雙眼睛,確實是白長了的。”她又想了想,直起身來,道,“也好,我就隨你走一趟。”


    “姑娘!”翠羽急了。


    這裏才四五個打手便也罷了,可等真去了青樓那邊,這詩瀾眼看著就沒安什麽好心,如果真找了一群人出來圍攻,她可是雙拳難敵四手!


    一旁的甄珍也有些急迫,她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席向晚笑著豎起手指打斷了。


    “去一趟也好。”席向晚笑道,“我有些事本來就要到那頭才問得清。”


    見席向晚真的蠢到點頭同意跟自己回去,詩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掛起了略顯媚俗的笑容,“姑娘,那我……我帶你過去!”


    “帶路吧。”席向晚頷首,示意翠羽收劍。


    翠羽哼了一聲,無奈地將劍刃從詩瀾的脖子上移開,卻沒有收起,仍舊護在席向晚身前,沒好氣地蹬著詩瀾,“起來,還要我扶你不成?”


    詩瀾咬咬自己的舌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膝蓋還在隱隱作痛。


    可隻要等回到了醉韻樓,她就能找到人撐腰、將身後這個故作風流的狐媚子給按在地上打到她求饒為止了!


    原本詩瀾就準備將念好從這兒直接帶回醉韻樓去,因為她今日有兩名貴客要來拜訪,必定是要唱曲兒給貴客聽的。


    算一算,兩名貴客現在應該已經在醉韻樓裏等著她出場,正好可以替她好好出個氣,報了剛才被人拿劍橫著脖子又跪下的仇才行。


    她陰暗地想著,等那時候,一定要讓打手們將這個貴女的衣服也扒了,讓所有人都在光天化日底下看到她的身體,讓她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麽惹不起的人,看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趾高氣昂起來。


    汴京城的第一歌女,難道是什麽人都能惹的嗎?


    第127章


    醉韻樓是汴京城裏最大的風流地, 文人才子們也會絡繹不絕拜訪的地方。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來這處□□的, 畢竟樓中也有不少才情女子,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賣藝不賣身的更是多如浮雲,照樣多的是人追捧。


    比如詩瀾就是賣藝不賣身的其中一位。


    “詩瀾怎麽還不回來?”醉韻樓的老鴇急得要跳腳, “不就是去後頭烏衣巷裏找個人, 能要這麽久?二位貴客都在樓下等著了, 她還想拖多長時間!”


    老鴇說這話的這會兒, 席向晚剛剛帶著詩瀾回到醉韻樓的側門。


    詩瀾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小心地賠著笑,“姑娘,這煙花之地, 您身子金貴, 還是不要踏足了。我進去取了賣身契出來就給您,勞煩您就在這等上一會兒?”


    席向晚左右看了看,道, “我去正門口等你。”


    詩瀾原本就想著要在人越多越好的地方令席向晚出醜,聞言心中一喜,臉上好容易按捺住了, 連聲應了三次好,才小心地避開翠羽手中長劍,匆匆進了側門。


    席向晚這才噙著笑往正門方向繞去,吩咐翠羽將劍收起來。


    翠羽邊收劍邊歎氣,“這劍, 反正一會兒還是得抽出來的。”


    “用不上的。”席向晚好笑道,“你真以為你家姑娘我,是個足不出戶、在汴京城裏無人認得的小姑娘了?”


    翠羽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席向晚話中的意思。倒是沉默地跟在一旁的甄珍小聲道,“姑娘不必為了我……”


    “不是為了你。”席向晚矢口否認,她淡淡道,“我和你素未謀麵,怎麽可能是為了你呢。我是為了幫我的朋友,還有他的兒女才這麽做。”


    甄珍聞言卻有些悲傷,“我曾經是有過孩子,可他們已經……”


    “他們還活著。”席向晚打斷她的話,在拐角處轉過臉去,十分認真地說,“而且,比起一個繼母,他們更需要的是真正的母親。”


    甄珍愣愣地望著席向晚,“姑娘真的不是在騙我?”


    “我騙你有什麽好處?那又不是我的孩子。”席向晚笑了笑,轉頭繼續往前走去,輕聲道,“不過我知道,他們兩個,都是又乖又聰明的好孩子,你不必擔心。”


    甄珍擦了擦眼淚,小心地用披散下來的頭發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垂眼跟在了席向晚的身後。


    醉韻樓時時刻刻都是門前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哪怕是大下午的也不例外。


    隻不過門前大多是男子和□□,席向晚這樣的站在裏麵就顯得有些出挑。嫖客們一個個紛紛忍不住地將視線往她身上掃去,陪在他們身旁的□□們則是不滿地撒起了嬌。


    其中有些家世不凡的,卻都暗中覺得席向晚這幅驚若天人的麵容在什麽地方見過,又沒膽子上前搭話確認。


    如果真是那位汴京城第一美人,怎麽會來這種姑娘家決不能踏足的地方?


    連站在門口的龜公見到她都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招呼,好在席向晚沒有進醉韻樓的意思,隻在門前就停住了腳步,像是在等人似的。


    她知道詩瀾那樣眥睚必報性格的人不會讓自己等多久。


    果然,不過是小半刻鍾的功夫,一群打手就從醉韻樓裏麵走了出來,直奔席向晚而去,為首的一個大喊著說“就是這丫頭跑了!”便帶人向她撲來。


    翠羽不敢大意,上前護住席向晚,眼看著就要爆發一場混戰,立在翠羽身後的席向晚突然揚聲道,“前頭的可是大理寺符新會大人家的二公子?”


    剛走到醉韻樓門口的一個年輕人僵住了身影,轉頭看向被打手們團團圍住的席向晚,咽了口口水,才道,“姑娘?”


    “符二公子看來不記得了。”席向晚笑了笑,身旁醉韻樓的鶯鶯燕燕在她的壓製下頓時沒了顏色,“我們在鎮國公府中見過的。”


    年輕人一愣,眼中放出光彩,立刻甩開身旁黏著的娼妓,“席大姑娘?”


    “有禮了。”席向晚福身一禮。


    年輕人頓時大步朝她走過來,不耐煩地揮開打手,“不長眼睛?什麽人都敢碰?也不看看這是誰,是你們能碰得了的嗎!”


    打手們有些愣怔,也不願隨意和客人起衝突,隻為首那人賠笑道,“公子,這是咱們樓裏剛買來的丫頭,不服管教所以逃出來……”


    年輕人聽得大怒,一巴掌甩了過去,“這條舌頭是不想要了!席大姑娘是你們能買得了的嗎?醉韻樓賣了都不敵她一根手指頭金貴!”


    翠羽打量這位符新會家的二公子,一時竟想不起是哪個角旮旯裏麵蹦出來的人物,從來也和席向晚沒交集,怎麽就替她出頭起來了?


    有了這位符二公子的打岔,許多就在醉韻樓門口附近的人也探頭出來打量,多多少少認出了符二公子和席向晚兩人,跑出來力挺保護席向晚的就更多了。


    就算不提馬上就要飛黃騰達的寧端這一茬,能在汴京城第一美人麵前替她出氣撐腰,不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嘛!


    來醉韻樓的,誰不在心裏幻想點風流美事的,遇到這種英雄救美的關頭,當然必須挺身而出!


    這頭打手們被一群世家公子們擋得嚴嚴實實,連席向晚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頓時有些為難,便抬頭往醉韻樓上看了一眼。


    原本在樓上探出半個腦袋準備好好看席向晚如何出醜的詩瀾氣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跺了跺腳便抱起自己的古琴往外跑去,直奔貴客所在的地方,朝等在那裏的兩人一福身,眼眶紅紅,一看就受了委屈的模樣,“二位公子,詩瀾來遲了。”


    “無妨。”其中一人說道,他的聲音平淡得聽不出喜怒,“若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再遲一會兒也無妨。”


    詩瀾哽咽道,“勞煩大人掛心了。詩瀾在這煙花之地謀生,平日裏有些不誠心也是平常的。”


    貴客轉頭看了看她,極為耐心道,“為了你的曲子,我可替你出個頭。”


    詩瀾心中大喜,臉上卻十分為難,吞吞吐吐了半晌,視線往窗外掃去,又忙不迭地收了回來,欲言又止。


    “我下去看看。”另一位貴客幹脆說道,“你就別露麵了。”


    他說著,很幹脆利落地就起身和詩瀾擦肩而過下樓而去。


    詩瀾的眼角隻瞥見這人袖子上極盡奢華用真金繡上去的紋樣,和那價值幾百兩銀子的熏香,立刻就知道這兩位貴客絕對是什麽大人物,一定能將外頭那些紈絝都給鎮住的!


    “我們也去看看。”仍在室內的那名貴客道,“他這人耳根子太軟,我怕他成事不足就被哄回來了。”


    詩瀾低低應了一聲,抱著琴立在門邊,等貴客出去之後,才緩步跟了上去,激動得小小打了個寒顫。


    有這樣兩名貴客替她出頭,她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嗬,除非那個狐媚子是天王老子的女兒!


    醉韻樓門口一群悄悄出門找樂子的世家公子們自發圍成一圈將席向晚擋在後麵,打手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雙方一時僵持得這塊地方都有點水泄不通。


    翠羽摸著自己的裙頭腰帶整個人有點茫然:她好像是不用打了,可這般場景,席向晚準備怎麽讓那個詩瀾把賣身契交出來?


    像是知道翠羽在想什麽似的,席向晚朝她豎起手指噓了一聲,輕聲道,“再等等。”


    等醉韻樓的主事人坐不住站出來,她才能借勢將甄珍的賣身契要回來,還能順藤摸瓜問出一些她在意事情的答案。


    甄珍雖然是被騙著發賣到了汴京城來,但她的奴籍卻絕對是偽造的。席向晚倒想看看,哪方的人牙子這麽大膽,連良民都敢拐了直接帶走發賣?


    雖然大慶允許買賣奴仆,但對於“奴籍”,可是有著嚴格規定,不是想改就能改的。


    “別圍著了。”突地外頭有個人的聲音說道,“也不看看如今是什麽日子,你們在這兒堵得水泄不通,生怕不被人參一本?”


    眾人聞言紛紛朝說話這人看去,而後一個比一個驚訝,“平崇王世子!”


    席向晚挑了挑眉。


    說到易啟嶽,那真是在席青容那一鬧過後,席向晚就再也沒見過他了,聽說此後易啟嶽一直異常低調地待在家中極少出門,最大的異動似乎也就是不久前平崇王府失竊了一次,也不知道被偷走了什麽東西,總之易啟嶽大發雷霆,卻又沒報官,被嘴碎的下人說了出去之後才傳開的。


    席向晚想來失竊的要麽不是什麽貴重物品,要麽就是見不得人的,否則怎麽會不報官?


    方才替席向晚挺身擋打手的這些公子雖然也一個個出身不凡,但畢竟和王府世子的易啟嶽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重,一個個紛紛低頭向他行禮,頓時就高高低低地矮了一整片下去。


    剛剛走出醉韻樓的易啟嶽目光隨意一掃,在這一片低下的頭顱和背脊之中,看見了笑吟吟立在後頭的席向晚,頓時喉嚨裏一哽,連身旁龜公還在嘀嘀咕咕說著什麽“醉韻樓最近似乎不知道招惹了什麽人,總有人前來鬧事”雲雲的都左耳進右耳出了。


    席向晚回絕了樊子期又和寧端定親之後,易啟嶽就知道自己是沒希望娶她了,隻能在府中看看那些先前留下的畫像當做撫慰,為了避免見之心痛,他甚至都避開了可能和席向晚見麵的場合。


    誰知道就這麽一個明明最不可能碰見席向晚的地方,卻偏偏撞上了她。


    “見過世子。”席向晚福身給易啟嶽行了一禮,沒等他說話就站直了,笑道,“世子也覺得我是這醉韻樓買了之後因為不聽管教逃出來的姑娘?”


    第128章


    易啟嶽張了張嘴, 幹巴巴地啊了一聲, 不禁後悔起來——他就不該跑出來的!


    這會兒詩瀾剛剛到了易啟嶽身後, 輕輕地喚了她一聲,有些不安,“貴客?”


    易啟嶽如夢初醒地回頭看了一眼和席青容神態五六分相似的詩瀾, 又倏地轉過頭去看向席向晚, 不由得想起了朱雀大道上他和席向晚的第一次見麵。


    “把醉韻樓賣了, 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易啟嶽突然直截了當地說道, “再說這樣的話, 遭殃的會是醉韻樓。”


    抱著琴的詩瀾愣住了。


    可易啟嶽哪裏有功夫注意詩瀾,他試探地往前走了兩步,接著才像是蹣跚學步的孩童似的慢慢擴大步伐, 穿過眾人停在了離席向晚三四步外的位置, 帶著幾分忐忑,又竭力沉靜道,“席大姑娘來此處是為了……?”


    “打聽到我奶娘一位當年被發賣的遠方親戚下落, 來此處尋人,想著若是談得攏,便多花些錢買下來, 好給奶娘圓了心願。”席向晚笑著示意身旁畏畏縮縮的甄珍,半真半假地說道,“也是第一次來這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走錯了?”


    “買人?”易啟嶽皺眉掃了一眼甄珍,並未在意她的身份, 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才說道,“你一個姑娘家,不該來這裏,交給府中管事去辦就好了。”


    “世子說得對。”席向晚歎了口氣,有些苦惱似的,“奶娘待我如親生女兒,她的多年心結,我總想著盡快替她解了,沒想過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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