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席青容不是一直說,她在席府常常受兩位姐姐明裏暗裏的欺負?


    ……呿,那種女人說的話,十分裏最多也就信個兩三分,是他之前耳根子軟,才會偏聽偏信。


    席向晚怎麽可能是那麽惡毒的人!


    小跑著才跟上易啟嶽步子的小廝在後麵喘著氣道,“也不知道席大姑娘來做什麽,還直接說了就要找世子爺。哎,世子,早些年,您要是不鬧那檔子事,現在就和席大姑娘定親,哪來這些麻煩事兒喲!”


    易啟嶽聽他這一句,心中頓時一動。


    對,母親當年屬意和他定親的可是席向晚,而不是席青容,而如今席青容讓平崇王府臉上蒙羞,多少該擺出點誠意來,比如……嫡女代庶女出嫁,不是就很好?


    易啟嶽懷揣著滿腹不知道什麽荒唐心思匆匆到了王府門口,一眼就看見披著頭蓬一身桃粉色衣裙站在外頭的席向晚,他深吸一口氣,擺出了風流倜儻的笑容,不動聲色放慢步伐,“席大姑娘,今日來——”


    他的話才說了七個字,多往前走了三步,視野拉闊之後,站在席向晚身後那個紅色的身影也躍然目中,頓時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寧端怎麽也在這裏?!


    雖然易啟嶽一臉撞了鬼的神情,聞聲轉過臉來的席向晚卻笑盈盈地無視了這明顯的異常。


    寧首輔嘛,人見人怕的,很正常。


    她今日特地跑一遭都察院,大大方方地拜托寧端同行,一方麵是防著席青容在背後用什麽“落井下石惦念妹妹未婚夫”做文章,另一方麵也是想加深兩分自己和寧端的交情。


    掐指一算,接下來兩件大事一過,六皇子就要憋不住逼宮了。


    從六皇子闖進宮去,到四皇子受命監國,不過是兩個晚上加一個白天的事情。寧端在那之後,就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席向晚想要和寧端打好關係,也是是這八九個月之間的事情,緩不得。


    邀請寧端同行時,席向晚心中原也有幾分的忐忑,卻沒想到寧端這麽幹脆就同意了,反倒是她白擔憂一場。


    看來這交情,目前打得不錯。


    席向晚不緊不慢地上前了兩步,行禮道,“世子,冒昧拜訪,打擾了。”


    易啟嶽哪裏還敢有什麽旖旎心思,他的視線一下看席向晚,一下看寧端,隻覺得汗毛倒豎:席向晚這難道是找了寧端來算他那次在朱雀步道上對她出言不遜的帳來了?!


    “實在是我那妹妹……”席向晚蹙眉歎了口氣,像是覺得這話很難說出口似的,語速極慢,“我也不忍見她日日鬱鬱寡歡,她又不願親自出門,生怕壞了家族名聲,因而允諾幫她跑這一趟,給世子爺送心意。”


    易啟嶽咽了口口水,多看席向晚幾眼頓時又有些魂不守舍:這是他本來可以光明正大娶走的女人……


    席向晚見易啟嶽直盯盯地看著自己,就明了自己先前的猜測並沒有誤差——易啟嶽,也被她這張好看得過分的麵皮給俘虜了。


    她隻佯裝不知,接過碧蘭手中書信,雙手交給了易啟嶽,聲音又甜又糯,“這是舍妹親手縮寫,托我轉交給世子的信,請世子收下。”


    易啟嶽壓根沒聽這信是什麽東西,輕咳一聲,耳根發熱地將信從席向晚手中抽了出來,“好,我收下了。”


    “若是世子方便,還請給我妹妹回個信。”席向晚又道。


    易啟嶽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手中信,察覺那上麵居然寫的是青容二字,頓時什麽念想都魂飛天外了,“這怎麽是席青容的信?”


    席向晚掩嘴一笑,“世子糊塗了,在我席府中,還有誰能私底下給您寫信?”


    易啟嶽正要張口說話,突地覺得身上沒由來地一冷,往旁邊看了眼,是寧端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頓時一個激靈,把到了嘴邊的流氓話給忘了,“是我想岔了,勞煩席大姑娘親自送信。”


    席向晚輕笑,眉梢眼角帶著抹不去的擔憂,“舉手之勞。但……若是世子方便,我還有一件不情之請想拜托您。”


    “你放心,我一定辦到。”易啟嶽想也不想地承諾道。


    “世子可否去看望舍妹?”席向晚懇切道,“那日詩會……回府之後,三妹妹便整日以淚洗麵,食不下咽,我實在擔心得很,怕她想不開,若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辦?”


    禍從口出四個字從易啟嶽的腦中一閃而過。


    他現在對席青容這個汙點是避之不及,哪裏還願意親自去席府看人?


    可看著眼前席向晚微微擰起的眉心,易啟嶽自覺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可能拒絕她的請求,咬了咬牙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頭,“我明


    日就去。”


    左右也要去席府退親,不如幹脆就讓母親趕緊給席府遞了拜帖,明日將親給退了。


    這樣一來解決了親事,二來也不算食言而肥。


    “多謝世子寬宏大量。”席向晚展顏一笑,目的達成,再不蹉跎地向易啟嶽福身,身姿婷婷宛如春日裏的細楊柳枝,“我還要趕回府去,就此告辭了。”


    而易啟嶽縱然百般不舍,在一旁寧端沒有溫度的視線凝視之下,也隻能變成了幹巴巴的兩個字,“慢走。”


    第54章


    上了馬車往席府走了一程, 席向晚越想越滑稽, 在車廂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把愁眉苦臉的碧蘭給嚇了一跳。


    “姑娘,席青容那婚事黃了便黃了,您還去勸那平崇王世子做什麽呀。”碧蘭忍不住埋怨, “到時候若是事情又峰回路轉, 席青容可不得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來。”


    席向晚好笑道, “連你也直接喊起她名字來了, 被別人聽見, 可別說我沒護著你。”


    “這不是在姑娘身旁才說的嘛……”碧蘭嘀咕了兩聲,卻見席向晚已經充耳不聞地掀開了一邊的帷裳,想到那外麵跟著的是令她兩股戰戰的寧大人, 頓時噤若寒蟬。


    “寧端。”席向晚笑吟吟喚他, “多虧你陪我走這一趟,覺得無趣麽?”


    寧端騎馬不緊不慢地跟在馬車旁,聞言垂眼看向席向晚, “吃人嘴短。”


    席向晚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寧端說的是大約是她中午時分送去的豆腐腦,樂不可支,“我可沒聽說過副都禦使這麽好收買。”


    不是好收買難收買, 寧端就不是會被收買的人。


    “是你就可以。”寧端平靜道。


    席向晚隻當他還在開玩笑,靠著軒窗擺擺手,“可別再逗我笑了,借著你的威風,還讓你白跑一趟, 實在過意不去。”


    大概是寧端在她危機關頭出現的次數太多,幾次下來,席向晚竟也習慣了在遇到麻煩的時候想起他來,因此今日才借著送豆腐腦的功夫,把寧端從都察院裏拉出來當了一揮大旗。


    回想起易啟嶽那有色心沒色膽的模樣,席向晚就好笑,她懶懶地支著腦袋道,“世子可真怕你。”


    “一麵之緣。”寧端說到這裏,顯然也想到了易啟嶽當時盯著席向晚時並未過多掩飾的眼神。


    易啟嶽差點和席向晚定親,後來卻令人瞠目結舌地換了席青容當定親對象的事情,汴京城裏稍大些的家族都聽過,更何況是寧端。


    如今四房出了事,難道易啟嶽就惦念起席府嫡姑娘的好來了?


    寧端低眼不動聲色地掃過笑盈盈的席向晚,心中不悅。易啟嶽那個紈絝公子哥兒,有哪一點配得上席向晚?


    他這一眼大約是看久了些,席向晚抬眼的時候正好和他撞了個正著。


    席向晚倒是不覺得寧端是可疑看自己,她一揚眉道,“才一麵之緣,那還不如我和你的交情了。”


    “不如。”寧端肯定她的說法。


    席向晚又不自覺地笑了笑,她端詳著寧端俊美得過分的側臉,歎道,“我以前竟不知你是這樣的人。”


    “你聽過我的傳聞?”寧端又看了看她,這次很快將目光收了回去。他想到了最近在邊境城裏名聲鵲起的樊子期,這位樊家的嫡長孫看來是鐵了心要娶席向晚,已經在找最適合上門說親的人了。


    樊子期或許比易啟嶽好一些……但嶺南地遠,席向晚自小在汴京城裏長大,想來過不慣南邊的日子,也並不適合嫁到樊家。


    “自然聽過的。”前世席向晚雖然遠在嶺南樊家,但在手中握有權力之後,她也能聽到大慶的另一頭傳來的消息。


    雖然關於寧端的那些傳聞……大多是在他死後才甚囂塵上,想來確實可信度不高。


    死了的人,還是不明不白死了的第一號重臣,當然是什麽醜聞奇聞都可能被傳出來,這死人自己又不會跳出來反駁,而寧端又是個孤家寡人,連個為他辯護的家人親眷都沒有。


    “那你怕嗎?”


    “你想過成家嗎?”


    兩人突地同時開口問道。


    馬車輪子的軲轆聲和街道的喧鬧聲中,席向晚竟沒聽清寧端嘴唇微動之間說了什麽,將自己的話咽下,追問,“你說了什麽?”


    寧端卻沒有再重複。他像是被席向晚的話勾起了什麽思緒似的,沉默半晌才搖搖頭,答了她的問題,“我沒想過。”


    藏在家中的那道賜婚聖旨,他也絕不會有用上的一天。


    “我也沒有。”席向晚卻頷首讚同道。


    寧端手上韁繩一緊,轉過了臉去,他訝然的視線在席向晚臉上轉了幾圈,才確認她說這話不是在開玩笑。


    誰家才豆蔻年紀的少女就已經想著以後都不成家了?


    “是誰——”他問了半截,將險些脫口而語的問題咽了回去。


    沒人傷過席向晚的心,她自幼體弱多病,幾乎不怎麽出席府,家中又是父母兄長百般疼愛,除了席府自身亂了些之外,也沒什麽人能令她受委屈。


    汴京城中多少人隻聽聞過席向晚汴京第一美人的名聲,削尖了腦袋卻也見不著她的真容,又有哪個男人能搶在所有人之前一親芳澤?


    席向晚這樣的……若是能定親、娶她為妻,有誰會舍得冷落她?誰能被她那雙天真又無辜的翦水秋瞳笑吟吟地望著,還能穩得住一顆鐵石心腸?


    寧大人正過臉看路,眼角餘光瞥了一下席向晚,又瞥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想他大概是能的。


    “對了。”席向晚突地又道,“你還記得那日深夜在席府牆角捉到的地痞嗎?”


    “記得。”


    席向晚不解道,“那地痞被收監後,沒從他身上找到什麽嗎?”


    “些許碎銀,別無他物。”寧端的下頜微微抽緊,猜到了席向晚想問的是什麽。


    ——那個本應該被放在地痞身上、繡著席向晚名諱、而現在正被藏在寧端府中和那道明黃色聖旨放在一起的精致荷包。


    寧端這麽說,席向晚也就信了,她奇怪地鼓鼓臉頰不再追問。


    那日人都散了之後,她讓李媽媽又去狗洞附近仔細搜尋過,卻仍然沒見到荷包的蹤影。思來想去,大約是那黃地痞在外頭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吧?


    馬車走得雖然不快,但還是很快就回到了席府,席向晚在自家門口下了馬車,仰頭看向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寧端,也不知道自己腦中想了什麽,居然膽大包天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寧端的馬兒頸後鬃毛。


    棗紅色的駿馬睨她一眼,溫順地將頭低下了些許。


    席向晚不由得笑了,兩頰陷下去兩個甜得醉人的酒窩,“寧大人的馬也和傳聞中不一樣。”


    她說完這句,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後知後覺地從腦中紛雜的熙熙攘攘之中將寧端先前問的那句話給剝離了出來。


    寧端問她怕不怕他的傳聞?還是聽說了那些傳聞後怕不怕他?


    她抬眼看了看逆著光的寧端,明暗交雜中不知為何覺得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不自覺地就將嘴角笑意放大幾分,“我若是怕你,第二次在朱雀步道上見了你,就不會追上去搭話了。”


    灑了席向晚一身的夕陽餘暉灼了寧端的眼。


    他下意識地朝席向晚伸出了手,可指尖還沒來得及碰到她的臉頰,一旁就有人大喊出聲。


    “妹妹!”席元坤繃著臉站在席府門口,“為什麽這麽遲才回來?不要勞煩都禦史,你隨我進來。”


    寧端將手收了回來,他的視線從席元坤臉上一掃而過,而後還是落在席向晚身上。


    他低聲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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