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氏的一顆心沉了下來:“所以……夫人是十四多年前,六月初八生產,至於時辰,約莫在黃昏時分,是不是?這個問題很重要,夫人好好想想。”


    “是、是——”田氏拚命點頭,忙不迭的回答,唯恐賈氏聽不到答案,還要再做什麽。


    賈氏:“夫人可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一日生產?這實在是太巧了,我跟夫人……是同一天生產的。”


    田氏此刻哪裏還有思考的能力,她隻想兩個孩子平安無事。


    “這不應該啊……”賈氏做出困惑的樣子來:“那孩子,我生下來時還好好地,這才不過是轉眼的功夫而已,怎麽到了夫人手裏,就成了一個死胎呢?”


    田氏小心翼翼的辯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求你,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她們也什麽都不知道……”


    賈氏做出理解的樣子,點點頭:“我知道,是鄭妙嵐。”她笑看著帶傷的孟雲嫻:“雲嫻,我剛才是在同你說笑,我並不是你的母親。這一位——榮安侯府的夫人,才是你的親生母親。鄭妙嵐在你出生的時候就將你從產房偷走了……她不僅偷了你,還將我剛剛出生健康活潑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死胎送到你母親手裏……變成了一個死胎……”


    賈氏說著說著,兀自笑了起來。


    孟雲嫻如遭雷擊。


    她仿佛都忘了身上的疼,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人。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第103章 誅心


    孟雲嫻的困惑與痛色成功的取悅了賈氏,原來將痛苦分出去一些,真的能舒坦許多。


    她實在是太享受這個一刻的愉悅了。


    賈氏慢慢的走到田氏的麵前:“我聽聞侯夫人近日好事連連,又有喜了是不是?”


    不等田氏作答,賈氏抄起一根廢舊的木棍,直接對著田氏揮過去。


    “母親!”阿茵尖聲驚叫起來:“老妖婆你住手,快住手啊!”


    孟雲嫻也回過神來,她看著賈氏的棍子下去,不知哪裏爆發出的力量,猛地翻身倒地,一腳一踹,狠狠地踹翻鉗製她的人,衝上去握住賈氏的棍子把她連人帶棍子推開,轉身跪在田氏麵前緊緊地抱著她的腰,護著小腹的位置。


    “雲嫻……雲嫻……”田氏淚如雨下:“你別動,你身上在流血,你別動……”


    賈氏厲聲讓人拉開孟雲嫻,可是孟雲嫻就是死死地抱著田氏,死都不肯鬆手,這些人一陣氣惱,竟然去抓孟雲嫻身上的箭,用腳踩她的腿。


    田氏嘶吼起來:“別動她的傷,別動她——”她又低下頭對孟雲嫻喊道:“鬆手!鬆手——”


    孟雲嫻死咬著牙,就是不鬆手,她眼神發直,好像什麽都聽不到,用自己的身體擋著田氏的肚子。


    阿茵慌了,脫口而出:“二姐姐,母親沒有懷孕,她沒有孩子,你快鬆開啊!你會被打死的!”


    那一瞬間,田氏慌亂了一下,心裏生出一股的不好的預感,她感覺到孟雲嫻在聽到阿茵的話之後,身子微微一僵,立馬就被這些人給扯開了。


    賈氏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雲嫻……”田氏緊張的看著被重新拉回去按跪在地上的孟雲嫻,“傷的深不深,疼不疼?”


    孟雲嫻的臉上透出茫然與不解,她的唇瓣顫了顫,小聲問:“沒、沒有懷孕?”


    田氏忍著心痛趕緊道:“雲嫻,你聽我解釋,我……”


    “把她的嘴巴給我堵上!”賈氏忽然發令,直接封住了田氏的解釋,她笑著走到孟雲嫻的麵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很驚訝是不是?我也是。可是剛才我忽然想明白了,孟雲嫻,侯夫人早就知道你是她的女兒了,你剛才也看到了,她衝進來抱著你時就說了,她才是你的親生母親,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賈氏的笑容透著嘲諷:“你可是被鄭妙嵐帶走的,你是被那個惡毒的妾侍養大的孩子,即便知道了你是親生的,她敢認嗎?她敢把你當成親生的來疼愛嗎?你仔細想一想,她對待你和旁邊這個不一樣吧……”賈氏指向阿茵。


    阿茵立刻反駁:“不是的!二姐姐,不是這樣的,母親不知道的,我們都不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你,是在挑撥!”


    “挑撥?”賈氏揚聲一笑:“那你母親為什麽要假裝懷孕?”她撒開孟雲嫻的下巴,一字一頓,仿佛是要將這些話釘在孟雲嫻的心頭。


    “孟雲嫻,因為榮安侯夫人懷疑你,所以她要用這個孩子來試探你,來看看你是不是跟你那個惡毒的養母一樣會殺了她的孩子!又或者……她根本不敢認你,她想設計陷害你,讓你被所有人認為重蹈了你母親的覆轍,名正言順的把你趕出侯府!哈哈哈哈……你剛才用命去護著她,可是她在試探你!在騙你!”


    “你自以為的生母,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讓你回到侯府,和你的親生父母相互折磨,她等著我來揭穿這個真相,接下來便能瞧見他們對你的防備和猜忌,甚至是排擠和放棄!你還活著又怎麽樣,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他們真正的女兒!”


    賈氏露出同情的表情來,蹲身捧住她的臉:“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還不如我做你的親娘更容易接受些?來,叫我一聲母親,我就幫你把她們都殺了,讓她們再也沒辦法欺負你,騙你!”


    田氏被封著嘴不能辯解,隻能拚命地流淚搖頭。


    孟雲嫻眼神黯然,低垂下來。


    就在這時候,守在外麵的人察覺到山道上有火光,還有官兵,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夫人,咱們隻是幫你把人帶到這裏來,怎麽會有這麽多官兵?這裏的是什麽人?”人都是賈氏出錢臨時找來的混子,買賣黑貨,綁人勒索,拿錢辦事而已,可不想把命丟在這裏。


    賈氏的神色隻慌了一瞬,很快就平靜下來,此時此刻,她好似沒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


    她望向一旁拚命掙紮無法言語的田氏,哼笑一聲:“侯爺與夫人果然是情比金堅,方才我還奇怪,侯爺怎麽會允許夫人一個人來此,後一想,也無所謂,來一個也好,來一群也好,我們該如何解決,照舊如何解決。人越多,越熱鬧。”


    賈氏漠然的收回目光,神色淡然的對這些人道:“我要的東西,你們都帶來了嗎?”


    “帶來了帶來了,都是頂好的貨,都在後頭,一個也不少。”


    賈氏伸手指向孟雲茵和孟雲嫻:“把這兩個丫頭給我綁起來,按照我的吩咐做,我會將逃生的路指給你們。”


    一行人哪裏敢耽誤,無暇理會田氏拚命地嗚喊聲,開始忙活著準備收工逃命。


    ……


    周明雋自從知道了鄭氏的來曆之後,就將注意力都放在找到當年逃生的人這件事上,然而正如管事老奴所說,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這些人當初就逃出去了,即便真的有人本事滔天的潛回來,這麽多年各宮調派,升遷貶譴,底子早就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了,蛛絲馬跡都難找到。


    至於這宮婢是否有功夫底子,那隻有自己的主子知道,這是保命的底子,也是主子們放在身邊的一個保障,誰還能敲鑼打鼓的到處去說呀。若是隻想從名冊或者管事的這裏打聽,等同於大海撈針。且他當真這樣查下去,就過了為貴妃母親挑選趁手奴才這個理由的範圍,遲早被崇宣帝看出問題來。


    這時候,他才終於決定當麵詢問侯夫人。


    無論侯府知不知道鄭氏的來曆,當初在宮宴上對雲嫻動手的人至今沒有線索是事實,若是不將這弄清楚,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


    可是他怎麽都沒想到,在他專心致誌的查這條線索時,雲嫻赴宴的白府竟然發生了殺人命案。


    他趕到侯府的時候,榮安侯已經整頓人馬要奔赴安禪寺。


    周明雋得知雲嫻和侯夫人都不在府內,又見榮安侯這樣的緊張,當即表示要一同前往。


    孟光朝此刻已經急瘋了,哪裏管的上什麽五殿下四殿下。


    一行人打馬出城,剛上山道沒多久,就發現了堵在山道上的人。


    前麵竟然有人死了。


    孟光朝下馬查看,臉色都白了。


    馬車是侯府的,隨行的四個護衛和車夫都死了,顯然是中了埋伏,身上有暗器和刀傷,馬車裏麵的人也不見了。上下山的馬車堵在這裏,已經叫來了官差。


    周明雋忽然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孟光朝快瘋了,他即刻勒令所有人分頭尋找,一定要找到夫人和小姐。


    就在這時,一道破風之聲傳來,周明雋大喝一聲“小心”,拉著孟光朝躲過暗器。綁著紙條的飛刀釘在了樹幹之上。周明雋四下查看,可是根本看不到是誰發出暗器。


    閔祁為防有詐,用布料包裹著飛刀將其拔下,慢慢展開裏麵的紙條。


    “安禪寺舊址。”


    燕京城之外有許多的寺廟,安禪寺隻是其中一間,據說十幾年前,安禪寺舊址那一處竟然發生了山崩,似是因為附近有人引了火藥,當時就炸塌了好大一片地方,後來才選了如今的地方安置,那一處便成了荒蕪的舊址,從山道上過去並不遠,隻是因為舊路年久失修,走到一半就變成了小路,並不好走。


    周明雋和孟光朝都走在最前麵,全然不怕前麵有什麽埋伏。


    “雲嫻和夫人當真被擄劫來這裏?侯爺可有線索猜出是哪些人。”


    孟光朝:“今日雲嫻在白府上指出了平城伯府二小姐殺人的罪證,夫人身邊的張嬤嬤說,有可能是賈氏為了報複在大理寺把人劫走了,夫人帶著府中護院先行來此查探,這本是個猜測,可是看山道上的情景,興許真的是賈氏報複也說不定。”


    周明雋的心頭狠狠一沉,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之前道別時她笑嘻嘻的樣子。


    孟雲嫻,這就是你的保證嗎?


    “殿下,前麵的廢廟火光強盛,應當是有人在裏麵。”閔祁先行上前探路,轉回來通報。


    孟光朝攔住周明雋:“五殿下,此事是侯府的事情,煩請殿下在此等候……”


    “這都什麽時候了,先找到人!”周明雋厲聲嗬斥,帶著閔祁繼續往前。


    就在他們穿過山門即將通往正殿的時候,一眼看到個三四十歲的婦人站在路中央,像是在等著他們。


    婦人梳著髻,一身練家子的束裝,腰間別著的暗器囊隻剩下最後一枚暗器,周明雋幾乎可以肯定在山道上放暗器和發書信的人就是她。


    “雲嫻在哪!”周明雋站了出來,目光直直的盯著這個婦人。


    幾十個官兵將廢廟的出口死死堵住,婦人麵無懼色,“都說榮安侯愛妻如命,如今尚且沒有親眼看見人被綁在這裏,已經能親自帶著人來,嵐姐姐泉下有知,大抵也會為這一生的算計而欣慰吧。”


    孟光朝的臉色變了:“你、你是……”


    “將她拿下!”周明雋沒有這麽好的脾氣,當即讓閔祁上前拿人,然而這婦人半點要掙紮的意思都沒有,被閔祁鉗製住時,她反倒笑了出來,就在榮安侯急忙忙衝進去與她擦肩而過時,她忽然道:“嵐姐姐說,若是侯爺想不通為何會有今日的境遇,且想一想您從前做過的事,對她說過的話,便能想明白了。”


    孟光朝的步子生生止住:“你這是什麽意思?”


    婦人笑,“若侯爺連自己做過的事情都能輕易忘記,過得毫無愧疚與罪責之心,那麽嵐姐姐的所為能幫侯爺多記起一些,也是值得的。”


    孟光朝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明雋先按耐不住,作勢要往裏麵走。


    閔祁輕忽:“五殿下小心!”


    沒有人注意到婦人的神色一怔,急切地看了周明雋一眼。


    破舊的門被推開,殘破的殿內湧出強盛的亮光,周明雋站在門口,眸色一驚。


    孟光朝從過去的回憶中清醒過來,轉身要往殿內衝,卻被周明雋拉住:“侯爺!”


    充斥著火油味道的殿內,擺放著許多的□□,孟雲茵和孟雲嫻被封住嘴巴捆著雙手吊起來,阿茵似是昏了過去,腦袋耷拉著,孟雲嫻雖然清醒,可是身上帶了傷。


    田氏被捆在椅子上,同樣封著口不能說話,看到孟光朝的時候,她忽然激動起來,不斷地掙紮。


    賈氏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弩,站在孟雲茵和孟雲嫻的中間,她自己的身上也纏著□□,悠閑地等著人來。


    “所有人全部後退,將火拿遠!”孟光朝的聲音近乎顫抖,發號施令避免誤燃,此刻這個正殿極其危險。


    “雲嫻……”周明雋一眼就看到孟雲嫻染血的肩,下意識就要往裏衝。


    “誒——”賈氏慢悠悠的拉長聲音,晃悠了一下手裏的火把:“五殿下這麽慌幹什麽呢?人還沒死呢,若嚇到了我,手裏的火把掉下來,這裏頃刻就是一片火海,轉眼就能被炸成一片廢墟,那時候,大家都要變成死人了。”


    周明雋的步子硬生生止住,目光沒有一刻離開孟雲嫻。


    孟光朝終於鎮定下來,“袁夫人,你想怎麽樣直說,隻要你能放了我夫人和孩子,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我還可以幫你救袁蓉!”


    聽到袁蓉的名字,賈氏笑了一下,她慢慢後退,背靠著供奉佛陀的香火台座,舉起手中的弩:“救?阿蓉她可是殺了人啊。救出來又能怎麽樣?縱然能逃脫製裁,又能躲得過千夫所指嗎?救出來,也隻是一個累贅而已。”


    孟光朝:“既然你也知道袁蓉罪有應得,又何故做這樣的報複?這與本侯妻兒又有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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