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夜換成她的左手,這次手腕上是空的。


    “祝願小桃花身體康健,平安喜樂。”他滿意地將長命縷係在她白皙纖細的腕上,華麗精美的五色珠子與欺霜賽雪的皓腕映襯,蕭沉夜覺得,這手腕才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夭夭的指尖滿意地撥了撥那顆黑珍珠,在桌上寫道:“謝陛下賞賜。”


    蕭沉夜輕笑一聲,“不是賞賜,是回贈。”


    夭夭抿唇一笑,沒有爭辯。賞賜也好,回贈也罷,總之這長命縷她很是喜歡。


    外麵的鑼鼓聲大震,隱約能聽到人們興奮的喊叫聲,顯然龍舟賽已經開始了。夭夭坐著沒有動,蕭沉夜安靜地陪著她。


    ……


    龍舟賽過後,等到岸上的遊人稀少,蕭沉夜才讓夭夭離開。


    這次他沒有讓她走舢板下小船,而是將大船駛到岸邊去,讓她直接上岸。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陶錦熙星目亮晶晶的,小臉帶著興奮的紅暈,“姐姐,皇上的船可真大,羅指揮使帶著我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那甲板下麵還有一層呢,下麵是廚房什麽的。”


    夭夭笑著看他,怪不得龍舟賽完了之後他好久才回來,原來是跟著羅季去玩了。


    “羅指揮使還跟我切磋來著!”陶錦熙不好意思地一笑,“羅指揮使功夫可好了,我遠遠不及。”


    “你還小,好好練功,長大了也是英雄。”夭夭倒是沒指望他一定中舉,通過科舉考中進士做官簡直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成功的都是萬裏挑一。


    陶錦熙重重地點點頭。


    夭夭寫道:“今天遇到皇上的事,不要跟別人提起。”


    陶錦熙笑道:“放心,姐姐的事我從來不跟別人說的。”


    幾個人先回桃花老宅,陶錦熙本來想自己先回陶府,夭夭不許,硬是牽著他去給母親請安。她想著得讓父親、弟弟和母親三個人熟悉起來,等她走了之後,幾個人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江若婉的麵色卻有些不好看。


    夭夭疑惑地看著母親。


    江若婉看看陶錦熙,想著這件事與他也算有關,也就沒有回避他,歎道:“就是上次陶大人拜托我的那件事,我原本覺得那羅家表姑是個不錯的人選,可我剛剛聽說她今日和葛春茂的母親吵了一架。”


    陶錦熙也知道老太太想要把葛春茂的表姑嫁給父親的事,聽到江若婉的話,頓時支棱起耳朵。


    夭夭皺眉,“吵架的話也未必就是她的錯。”


    “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江若婉道:“具體為了什麽吵起來的也不知道,兩人還動了手,葛夫人將羅翠雲的臉都抓破了,旁人傳出來的話裏,說是羅翠雲自從守寡之後,常常住在葛府,與葛春茂的父親有些……不清不楚。”


    夭夭臉色一變,“這樣的話能傳出來,未必就是空穴來風,葛春茂的父親和羅翠雲是表哥表妹的關係,要是有什麽也很正常。反正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父親他根本就沒必要冒這個風險,他們清白不清白,跟父親原本並無關係。”


    陶錦熙坐在夭夭一旁,盯著她寫的字,猛勁點頭,他一聽葛家就厭煩,根本就不希望父親娶葛春茂的表姑。


    江若婉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夭夭拉住母親,“走,現在就去把話跟父親說清楚。”


    兩府牆上靠著的樓梯是給夭夭用的,江若婉卻不肯這麽去陶府,三個人出了桃花老宅,又從大門進了陶府,到了陶士錚的院子。


    陶士錚見他們三個一起進來,還以為江若婉也跟姐弟兩個去了臨平湖,聽完江若婉說了羅翠雲的情況,俊臉上閃過一絲陰霾。


    老太太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盼他好啊,這撿來的和親生的就是不一樣。


    陶士錚抱拳道:“多謝蘇夫人幫忙,陶某感激不盡。”


    “陶大人不用客氣。”江若婉皺眉道:“我說這話可能太過僭越,可我是灼灼的義母,我是真心希望灼灼的母親賢良淑德,對這兩個孩子能好一些。要我說的話,這位羅家表姑既然有點疑問,陶大人不妨將親事推了吧。”


    按理說她怎麽也管不著陶士錚要娶誰,可他娶的人卻是女兒的繼母,就算不合適她也想把話說明白。


    “陶某一定會推掉的。”陶士錚看得出來,江若婉是真心疼愛女兒,她的建議也確實是為了女兒好。他肅容道:“灼灼有夫人這樣的義母,是她的榮幸。蘇夫人放心,對灼灼不利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陶士錚沒有立刻就拒絕這門親事,江若婉剛剛來過他就回絕老太太,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是江若婉跟他說了什麽。反正這親事他不點頭老太太也辦不成,幹脆等著老太太來找他。


    第31章


    夭夭歇了一天, 又去了彌香閣。


    彌香閣開業才五六天, 已經吸引了不少顧客。這幾天除了應時的五色香珠, 賣得最火的就是“八仙子”。


    八仙子是在春夏秋冬應季鮮花中每個季節各選了兩種,製作成香餅、線香,用來熏衣或者焚燃。其味道經過夭夭改進, 或清雅幽冷,或熱烈迷人, 味道與別家香鋪大不同, 引得京都貴女紛紛購買。


    如果將八仙子一套全買下來, 正好可以得贈一罐綠雲香,有不少人試過香之後買下一整套的。


    夭夭與掌櫃的坐在櫃房, 翻看了店中這幾天的流水明細,很是滿意。


    她還想再出一套“三君子”,並不是香,而是香墨。將文人用的墨與香結合, 寫的字也帶有香氣,可經久不散。用墨的男子遠比女子多,所以她打算做成鬆、竹、梅三種香氣,取意三君子。


    掌櫃興奮地盯著夭夭在桌上寫的字, 雙眼放光, “好啊,這個主意太好了!就是不知這香墨……姑娘可會製作?”原本將好好的鋪子改成香鋪, 他心中還很有些不情願,可這鋪子是江若婉的, 東家要改他也隻能從命。沒想到短短幾天,這鋪子的每日流水已經超過了之前,照這樣下去,前程真是不可限量。


    夭夭點點頭,她自然是試驗成功過才會跟掌櫃提起,就是不知道做出來後買的人多不多。


    兩人商量著香墨的事,夭夭卻聽見外麵大廳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聽說這店裏有套八仙子,味道極好,咱們等會兒試試吧。”這是陶芝芝的聲音。


    “唉,可惜綠雲香不單獨售賣,隻能買夠一百兩銀子才能得一罐,最近我的頭發有些幹,好想要啊。”這是工部侍郎的女兒黃依蘭。


    陶芝芝道:“既然這鋪子是蘇夫人的,夢雪也算少東家了,不如夢雪吩咐那掌櫃一聲,那綠雲香既然是贈品,就給咱們幾個一人來一罐好了。”


    “對呀對呀,夢雪,你跟掌櫃的說一聲嘛,大不了我出銀子買也行!”


    “這鋪子是母親的……”蘇夢雪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遲疑。


    “雖然說是蘇夫人的,可蘇府現在隻有你一個掌上明珠,將來這些還不都是你的!”陶芝芝笑道:“沒準夢雪出嫁的時候,這鋪子就是你的嫁妝呢。”


    “說起來你那個姐姐……死得還真是時候。”黃依蘭的聲音壓得很低,不過她們幾個站得靠近櫃房,櫃房的門又是半掩著的,夭夭還是清楚得聽到了她說的話。


    陶芝芝好奇地問:“這話是怎麽說的?”


    黃依蘭低聲道:“你想啊,蘇夭夭都及笄了,接下來肯定要出嫁。她要是不死,英王殿下就隻能娶她,一個破相之女,非要賴給人家做王妃,真是不知羞恥。她這一死多好啊,英王也解脫了。”


    破相之女?夭夭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撥開厚重的劉海,摸上了額頭,那裏光潔一片,早已沒有了桃花疤。不過她倒是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天在湖心亭蘇夢雪推她下水的時候,曾經猙獰地喊道:“蘇夭夭!從假山上摔下來,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偏偏要摔到英王殿下身前?!”


    那天落水的事太過恐怖,她一直都下意識地避免回憶,現在黃依蘭提到破相,她才想起來。


    桃花疤是她十二歲那年留下的。


    那天她逛到園子裏,假山頂上不知誰放了一盆花,香氣幽幽。她一時好奇就爬了上去,讓白芷在下麵守著。


    在她剛要碰到那盆花的時候,身後卻被人推了一把,跌下了假山。那假山極高,她當場就摔得暈了過去,幾天後才醒過來。


    聽說那天從未來過蘇府的英王不知為何來到了園子裏,發現了滿頭是血的她,抱著她急忙去了蘇照德的書房,又命人請了禦醫。


    蘇照德卻說是蕭會廷害得夭夭摔下假山,額頭又留了寸長的傷疤,一個女子破相之後如何嫁人,非要讓蕭會廷負責。


    夭夭告訴父親確實有人推了自己,但不知道是誰。白芷又在下麵,和蕭會廷發現她的地方隔著一座假山,這件事還真有點說不清楚。


    蕭會廷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真的認了這件事,次日英王府就請了媒人上門。


    夭夭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額頭,既然蘇夢雪說“偏偏要摔在英王殿下身前”,那說明不是英王把她推下去的,蕭會廷隻是剛好路過罷了。而且既然蘇夢雪知道得這麽清楚,顯然她就在假山那裏。


    夭夭冷冷地哼了一聲,看來那個時候白芷就已經被蘇夢雪收買了,那盆香氣馥鬱的花就是殺死她的誘餌,白芷在下麵放風,蘇夢雪事先藏在假山上,等她到了頂上再將她推下假山。


    事後聽母親說幸虧禦醫來得快,不然她就沒救了。


    也就是說要不是剛好碰上蕭會廷,白芷和蘇夢雪任她在假山下昏迷半個時辰再叫人,她應該在十二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原來在那麽早的時候,蘇夢雪就開始籌劃著殺她了啊。


    “依蘭不要這麽說,她畢竟是我姐姐。”蘇夢雪柔聲嗔道。


    “你把她當姐姐,她可沒有把你當妹妹。”黃依蘭接著抱怨道:“英王殿下就這麽被她給賴上,這委屈冤枉都沒法說。聽說啊,每次有人在英王殿下麵前提起蘇夭夭額頭的傷疤,英王殿下都會神色不虞。你們說,人家好好的皇親國戚天之驕子,憑什麽娶一個破相之人做王妃?所以說,你這姐姐死得太是時候了!”


    第32章


    “好了, 別說這個了, 咱們還是趕緊看香吧。”聽黃依蘭屢屢提及英王, 蘇夢雪心裏有些不舒服。


    陶芝芝說道:“那夢雪把掌櫃叫出來,讓他給咱們打個折,再送一罐綠雲香。”彌香閣的東西都很貴, 她可沒有那麽多的銀子來買。


    蘇夢雪招手喚了個夥計過來,讓他去請掌櫃。


    夭夭將她們的話聽得清楚, 掌櫃就坐在她身邊, 自然也全都聽到了。他心中很是不屑, 這鋪子是夫人的,方子全是陶姑娘的, 夫人交代了這店鋪的一切都聽陶姑娘安排,賬目也是讓陶姑娘來過目。將來會不會給這個庶女還是回事呢,八字還沒一撇,這位蘇姑娘就想當少東家在這裏指手畫腳了。


    夭夭飛快地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掌櫃的點點頭,隨著來叫人的夥計從櫃房出來,“幾位姑娘有什麽吩咐呢?”掌櫃的笑眯眯地站在蘇夢雪身前。


    陶芝芝指了指蘇夢雪,“這位是蘇姑娘, 乃是蘇閣老的掌上明珠, 自然也是彌香閣的少東家。”


    蘇夢雪笑道:“今天既然我過來了,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 就給她們打個八折吧,再每人送上一罐綠雲香。”


    掌櫃的更是不屑, 前幾天開張大吉,才不過是九折,那綠雲香更是一次性買滿百兩銀子才會送,這位蘇姑娘倒好,一來就獅子大開口,合著不是她的鋪子,這人情倒是送得痛快。


    他微微一笑,“啊,原來是蘇姑娘,夫人特意吩咐過的,要是蘇姑娘來了——”


    “怎麽樣?”陶芝芝、黃依蘭全都眼巴巴地望著掌櫃,蘇夢雪聽他提起夫人,心裏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夫人說了,這彌香閣的東西,一樣也不賣給蘇姑娘,同她一起來的,也恕不接待!”


    蘇夢雪的臉一下子變得陰沉,她的指甲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陶芝芝和黃依蘭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掌櫃,見他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蘇夢雪。看來,畢竟是庶女,人家夫人根本就不待見她,還以為跟她一起來能占得便宜,沒想到卻被人趕了出去。


    “小店窄小,就不接待幾位姑娘了,請吧。”掌櫃手臂一擺,送客了。


    蘇夢雪牙關緊咬,硬是擠了個笑容出來,“一定是我惹母親生氣了,她才會這樣說,我這就回去找母親請罪。”


    三個人一起出了彌香閣,蘇夢雪一頭紮進了馬車,“我先走了,芝芝,依蘭,你們自己去逛吧。”


    馬車揚長而去,陶芝芝和黃依蘭對視一眼,目光都頗為鄙夷,要不是她是蘇閣老的女兒,她們兩個嫡女才不會跟她這個庶女一起出來逛呢。


    ……


    夭夭回了桃花老宅,把彌香閣聽到的話都跟江若婉說了,“娘,原來我十二歲那年從假山上摔下來,是蘇夢雪將我推下去的。”


    江若婉差點氣炸了,蘇夢雪平時恭敬小意,卻原來在三年前就已經對寶貝女兒下過手了。要不是英王碰巧遇到這事,差點就讓她得逞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竟然如此惡毒,說起來夭夭是她的親生女兒,又是蘇府嫡長女,衣食住行處處比蘇夢雪好一些,這本是常情,她也並沒有拿出嫡母的威嚴來為難過蘇夢雪,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敢謀劃著害人了!


    夭夭靠著母親的胳膊,感慨:“蘇夢雪還真是心機深沉,害了我之後鎮定自若,來探望我的傷勢還掉了眼淚,雖然我不相信她是真的在為我擔心,但我可完全沒有看出來她就是害我的凶手,要不是落水前她喊了那句話,我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江若婉仔細想想,也覺得不寒而栗,不說女兒那時候年紀尚小,就是她也沒有發現蘇夢雪有任何異常。她攬著女兒的肩膀,歎道:“蘇照德和蘇夢雪,真不愧是父女。”說起來,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蘇照德為什麽要害女兒,明明女兒要是嫁到了英王府,對他隻有好處的。


    說起蘇照德,夭夭沉默了一會兒,她自然是不會再把他當成父親,他的生養之恩在他害她性命的時候已經兩訖了。可十五年的相處,慈愛的父親一朝變臉,夭夭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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