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夜指了指自己對麵,“小桃花,過來坐。”


    夭夭疑惑地看了看馮安。這船上的人可沒有叫桃花的,據她所知,這位馮大總管的名諱是馮安,難道他的綽號是“小桃花”?怎麽看也跟桃花不沾邊啊。


    蕭沉夜嗤笑一聲,“看什麽,就是你。”


    夭夭看了過去,發現皇上黑漆漆的鳳眸正盯著自己,她一個激靈,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是“小桃花”了,雙腳已經自動地走了過去。


    小心地坐在了皇上對麵,夭夭才發現他的手裏還捏著她咬過的冰糖葫蘆。


    剛才是情勢危急,她不能讓皇上說成是刺殺,哪怕是他並沒有當真,她也不敢拿這種事來開玩笑,所以才脫口而出說是請他吃。


    現在冷靜下來,夭夭欲哭無淚,她怎麽會把自己咬過的東西給別人吃?這輩子都沒有做過這麽丟臉的事!


    看看桌上還有一串沒有動過的冰糖葫蘆,那是陶錦熙的那份,他光興奮得去看湖水,還沒顧上吃呢。


    夭夭拿起那串冰糖葫蘆,這種東西沒辦法雙手捧著,隻能舉著送到蕭沉夜麵前。


    蕭沉夜沒有接,“朕有一串就夠了。”


    夭夭寫道:“陛下手裏那個被民女咬過,已經髒了,這串是沒有動過的。”


    “髒了嗎?”蕭沉夜嘴角一勾,看了看果肉上那兩枚小巧的牙印。剛才從她手裏接過冰糖葫蘆,也不過順著她的話頭,他並沒打算吃這東西。可不知為何,那兩枚可愛的牙印似乎有魔力一般,不停地誘惑著他,鬼使神差地,蕭沉夜一口咬掉了最上麵的山楂。


    夭夭嚇了一跳,食指翹起指著他手中的冰糖葫蘆,待到反應過來,小臉一下子紅了,那白皙瑩膩的肌膚上染上了淡淡的緋紅,好似春日裏枝頭嬌嫩的桃花。


    “哢嚓”一聲輕響,蕭沉夜咬破糖衣,酸酸的,甜甜的,溢滿口腔。


    他看著小姑娘嬌豔的臉頰,突然覺得很不滿足,那酸甜的果肉似乎還欠缺了些。


    第29章


    一串糖葫蘆有六顆果實, 蕭沉夜隻把最上麵夭夭咬過的那顆吃掉了。


    秀竹的眼睛都瞪大了, 馥蓮勉強維持著鎮定, 馮安見多識廣,麵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驚詫不已, 皇上自幼見多了陰謀詭計,從來不會亂吃外麵的東西, 這大街上買來的冰糖葫蘆竟然也入了口, 還是別人咬過的!


    陶錦熙還小, 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他都覺得皇上吃掉姐姐咬過的東西不太對勁, 更何況夭夭了。


    她不敢看皇上似笑非笑的眼睛,低著頭,手指慢慢在桌上寫道:“陛下怎麽來這裏了?”他就算要看龍舟賽,也應該有專門為皇上準備的高台或者大船, 到她這小船上是看不清楚的。


    蕭沉夜見小丫頭羞得麵色緋紅,水盈盈的杏眼躲閃著,心裏驀地一陣熱湧,突然想要更進一步。


    這種念頭從未有過, 哪怕在小丫頭十二歲那年他動過娶她的念頭, 也隻是因為他年歲到了需要娶妻,又覺得跟她在一起很是舒服輕鬆, 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切熱烈。


    蕭沉夜垂下眼眸,細細地品味了一番心中這莫名的滋味。


    夭夭見他不答, 倒是有些緊張起來,皇上的行蹤是不許人打聽的,她這樣問,會不會犯了什麽忌諱?


    正當她有些不安,蕭沉夜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眸中似乎帶著某種特別的情緒,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就一閃而逝了。


    “朕隨便散散心,正好看見你上船,就過來了。”自從上次在彌香閣認出她就是小丫頭,蕭沉夜專門派了人看著她,她被葛春茂糾纏,他原本是過來幫她解圍的,沒想到小丫頭已經自己解決了。


    蕭沉夜微微一笑,“小桃花,不會不歡迎吧?”


    他向來嚴肅,這一笑薄唇微勾,鳳眸中光華閃爍,竟然說不出的好看。


    夭夭看得呆愣了一瞬,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連忙低下頭寫道:“陛下大駕光臨,民女不勝榮幸。隻是民女這船低矮,恐怕看不到賽龍舟的盛況。”


    “唔,確實寒酸了些。”蕭沉夜吩咐馮安,“讓人把這小船靠到朕的大畫舫上去。”


    啊?夭夭無奈地眨眨眼,她隻是客套一下,既沒有嫌棄自己小船的意思,也不想跟著他去別處,可禦口已開,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馮安指揮著船首船尾的婆子開船,片刻之後,小船晃悠悠地駛動起來。


    蕭沉夜自然也不是想看龍舟賽,他不過是想跟小丫頭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可她這小船四麵都是竹簾,防不住有心之人的偷窺。他倒是無所謂,可他不想讓人看到小丫頭和他在一起。一個後宮空置的皇帝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女子,可想而知會有多少人注意到她,他不希望任何人打她的主意。


    陶錦熙興奮得都快站不住了,剛才小船靜止他已經很高興了,現在竟然在湖麵上動了起來,聽皇上的意思,等會兒還要靠上大畫舫!


    要不是皇上還沒開口,他早就衝到外麵去看劃船了。


    夭夭注意到弟弟那躍躍欲試按捺不住的神色,無奈地朝他遞了個眼色,皇上在呢,他不發話,誰也不能亂動。


    蕭沉夜揮揮手,“都下去吧。”他隻要有小丫頭陪著就行了。


    陶錦熙高興地行禮退下,剛退出竹簾就興奮地跳了起來,小船已經駛進了湖中心,四麵看去,波光粼粼,岸上的人都變小了。


    兩個丫鬟也退了出去,她們站到船尾,秀竹緊張地拉著馥蓮,低聲問道:“你說那人真的是皇上嗎?”


    馥蓮上次在彌香閣是見過皇上的,也親眼見了皇上救夭夭,她叮囑道:“姑娘見了皇上的事,可不敢跟別人提起,尤其是陶府的人!”


    秀竹呆呆地點點頭,過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天啊,我竟然見到皇上了!那可是……皇上啊!”


    ……


    此時龍舟賽尚未開始,小船暢通無阻地穿過湖麵,靠在一艘大畫舫上,馮安站在船頭,吩咐畫舫上的侍從將小船勾住靠穩,又擺下舢板。


    夭夭不想讓人看到她跟皇上在一起,隔著竹簾悄悄往外看了看,發現大畫舫遠離岸邊,周圍更是空無一船,看來他是提前清了場。


    夭夭低著頭跟在蕭沉夜的身後,舢板是搭在兩船連接處的,高低略有不平,夭夭看了馥蓮一眼,指了指陶錦熙,讓她看顧著弟弟,別給不留神掉水裏去了。


    她自己踩上舢板時也很小心,上一次她落水可是直接把命都給丟了,現在看見腳下的湖水就有些發怵。要不是弟弟太過期盼著同她一起來看龍舟賽,她根本連自家的小船都不會上的。


    夭夭努力地把目光從湖水上移開,隻盯著腳下傾斜的舢板。


    蕭沉夜聽到身後的呼吸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他眉頭一皺,小丫頭是淹死在蘇府的湖水裏的,她那時該是多麽無助絕望,現在看到湖水一定是害怕了。


    他腳步一頓,夭夭低著頭緊張地看著腳下,沒注意到他停了一下,小腦袋直接紮到了他的後背上。


    她的小身子如何能跟蕭沉夜高大強壯的身軀相比,堅實的後背像是一堵牆,撞得她一陣眼暈,身子也被撞得一歪,左右搖晃起來。


    “呀——”夭夭驚呼一聲,那日被蘇夢雪和白芷死死壓在水下的情形又清晰地出現在她心中。


    湖水是冰冷的,帶著淡淡的腥味,嗆水時喉嚨會痛,到最後無法呼吸時,眼前漸漸發黑,胸口猶如刀刺一般……


    夭夭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抓著,腿軟得幾乎要站不住了。


    完了,又要落水了,趕緊抓住點兒什麽,不要沉到水底去!


    她茫然地想著,下一刻,她沒有跌進冰冷的湖水,而是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的手兀自掙紮著揮了兩下,直到碰到他的脖頸,立刻纏了上去,緊緊地摟住。


    蕭沉夜打橫抱著她,低下頭看了看。


    小丫頭顯然是想起了臨死時那絕望痛苦的時刻,她臉色煞白,雙眸緊閉,像是撈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摟著他的脖子,小腦袋無助地靠在他的肩窩,厚重的劉海在他的肩上蹭得翹了起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小臉,極美,卻格外得可憐。


    蕭沉夜抱著她,大步上了畫舫,直接到了二層。


    美人在懷,蕭沉夜的臉色卻很是陰沉,畫舫上的侍衛、內侍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眼看著他朝著檀木珠簾子走去,兩個內侍輕手輕腳地將珠簾挑開,蕭沉夜抱著夭夭,進了簾子後麵的隔間。


    隔間布置成了臥房,一邊是雕花大床,靠著菱花窗是一張寬大的軟榻。


    蕭沉夜將夭夭輕輕地放在軟榻上,讓她倚著厚軟的大迎枕,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沉聲道:“別怕了,你看,你好好地待在軟榻上呢,沒有落水。”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身下的感覺柔軟又踏實,夭夭一顆突突亂跳的心慢慢平複,她纖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像是蝶翼一般緩緩張開,露出一雙水盈盈怯楚楚的杏眼。


    黑漆漆的鳳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這是……皇上!


    夭夭猛地坐直了身子,蕭沉夜的大手卻按在了她的肩上,阻止她起身,“別動,你剛才嚇到了,先在這裏歪一會兒回回神。”她肯定嚇得魂魄都散了,剛才睜開眼睛的時候,瞳仁都是渙散的。


    即便魂魄還沒有全部歸位,腦子裏還有些糊塗,夭夭也知道當著皇上的麵不好歪靠在軟榻上,不過她確實身上有些軟,站起來沒準會出醜,既然他開了口,她幹脆老老實實地坐著沒動。


    隔間裏隻有他們兩個,皇上不開口喚人,誰也不敢進來服侍。蕭沉夜親自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熱熱的茶水,塞到她的手裏。


    夭夭也沒客氣,抿了兩口,熱熱的香茶順著喉嚨進了肚子,五髒六腑也熨帖了,她這才覺得力氣一點點回到了身上。


    她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環境。


    “這是朕的畫舫,不會有人來打擾。”蕭沉夜道:“你弟弟和兩個丫鬟自有人安置,不用擔心。”


    夭夭又低下頭抿著茶水,額前的劉海剛才在蕭沉夜的身上蹭得亂了,有一縷淘氣地翹了起來。


    她鮮少有這樣茫然又脆弱的時候,看著她雙手捧著鬥彩小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茶,樣子乖巧又嬌軟,蕭沉夜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隻小白兔來。


    半杯茶下肚,小白兔的眼睛轉了轉,變成了他熟悉的小狐狸。


    第30章


    夭夭想起剛才似乎是他把自己給抱上來的, 這裏又隻有他們兩人, 瞥見一旁的雕花大床高枕錦被, 夭夭頓時警惕起來。


    蕭沉夜同她一起坐在軟榻上,兩人離得有些近,她都感覺到他身上的暖意, 鼻尖能嗅到他身上清冽好聞的男子氣息。


    夭夭的汗毛豎了起來,她裝作不經意地站起身, 走了幾步把茶杯放到了中間的紫檀木大桌上, 站在桌邊卻不肯再過來, 朝著珠簾外麵看了看,隻隱約看到兩個內侍守在外麵, 看不到弟弟的身影。


    “龍舟賽快要開始了,咱們出去看看。”蕭沉夜知道小丫頭謹慎,再加上這隔間布置成臥房,她難免會多心, 也不勉強她,負手出了隔間,夭夭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珠簾外麵是一間大廳,陶錦熙正趴在菱花窗前, 神情怏怏地看著湖麵, 時不時扭頭看看那道檀木珠簾,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到夭夭跟在皇上後麵出來, 小少年眼睛一亮,驚喜地朝著夭夭走了兩步, 又看了看皇上,遲疑地站住了。


    夭夭知道他在擔心自己,朝著他招招手。陶錦熙見皇上沒有阻攔的意思,這才快步到了夭夭身邊,拉住她的袖子,急聲問道:“姐姐,你剛才怎麽了,是暈過去了嗎?你是不是病了?”


    夭夭搖搖頭,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陶錦熙見姐姐無礙,頓時有了精神。他興奮得指了指菱花窗,“姐姐,從這裏能看到全部的龍舟呢!好多龍舟已經準備好了,等會兒鑼鼓敲起就會開始比賽了!”他以往來看龍舟賽都是在岸上擁擠著,他個子小,就算擠到前麵,也隻能看到一點點龍舟的影子,像今天這樣看得清清楚楚還是第一次呢。而且皇上的大船位置停得極好,正好在比賽水路的中間,不僅能看到龍舟出發,還能看到終點,到時候哪個龍舟奪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蕭沉夜估計小丫頭一點兒都不想看到水,吩咐道:“羅季,陪陶小公子去外麵看。”


    羅季就是上次去善覺寺路上帶著陶錦熙騎馬的金吾衛指揮使,他剛才上趕去跟陶錦熙說話,小公子倒是記得他,可惜惦記著姐姐,有些心不在焉。


    現在皇上下了令,羅季上前笑道:“小公子,咱們去外麵船舷處,沒有遮擋看得才叫清楚呢!”


    陶錦熙早就想到外麵去了,抱拳施禮道:“有勞指揮使大人。”


    兩人出去了,夭夭朝著兩個丫鬟擺擺手,難得登上皇上的大船,讓她們也出去看看熱鬧,她倒是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看那波光粼粼的湖麵。


    大廳中鋪著厚實柔軟的雪白毛皮,蕭沉夜坐了下來,喚道:“小桃花,過來坐。”


    雖然弟弟和兩個丫鬟都出去了,可大廳裏還有馮安和幾個內侍,夭夭一點兒也不緊張,她順從地坐到了蕭沉夜對麵,隔著一張案幾。


    蕭沉夜從懷中取出一串長命縷來,“上次你送了朕長命縷,這是朕的回贈。”


    夭夭看那長命縷編得很是精巧華麗,綴著紅黃綠黑白五色珠各兩顆,那紅的應該是血珊瑚,豔麗無匹。那綠的則是極品的祖母綠,沁人心脾。那白的又是上好的羊脂玉,油潤細膩。至於黃的和黑的,則是極為罕見的金色珍珠和黑色珍珠。


    每色珠子都有兩顆,這十顆珠子可謂是價值不菲。


    這樣的首飾夭夭自己也有不少,不過這五色珠子配在一起很是好看,她笑眯眯地伸出雙手,準備接受皇上的賞賜。


    蕭沉夜沒有把五色縷放在她的手心,而是拉住她的右手腕,袖口扯開一點兒,發現她的手腕上已經戴了一串長命縷了。


    他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這應該是江若婉給她係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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