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夫君的才華也是非凡,如今受到皇上青眼,跟首輔也走得近,以後必定是前途遠大!


    所以,她阿眸為何要走?走了,到哪裏再找一個陸蒔蘭?傻子才走。


    說起來,阿眸也是無意中發現陸蒔蘭的秘密。她那回原是想勾引公子,按捺著惡心突然往陸蒔蘭腿間一摸,什麽也沒有,跟自己一樣的,索性就做了公子的通房。


    不過,阿眸這晚睡在榻上,入睡前又想了想,她始終是個通房的身份也不成啊,以後也就是個姨娘,她得設法扶正……做夫君的正室?


    這樣來說,阿眸想著,若是可以的話,認個親也不錯?


    ***


    第二天一早,陸蒔蘭剛到都察院,便見一名禦史正在指揮著人,將左都禦史的署房給清掃出來,將旁邊右都禦史的署房也暫時連通。


    陸蒔蘭看著煥然一新的新署房,心下了悟,與身邊的聶書雲道:“看來那是要作為首輔辦公的房間了。”


    看著那邊忙進忙出的人,聶書雲好奇道:“是啊。不過,禦史,你說……首輔連內閣的值房也不去,莫非還會親自到都察院來坐班?”


    陸蒔蘭也挺好奇,道:“副都禦史命人在打掃,那便應當是的罷。”


    “首輔當然會親自過來,不過不是整日都在就是了。”馮征昊的聲音冷不丁在兩人身後響起,倒是將陸蒔蘭和聶書雲嚇了一嚇。


    兩人趕緊轉過身,招呼道:“馮大人。”


    馮征昊便說:“還不快到外麵集合。”


    整個都察院的人,都聚集在前院中,聽著馮征昊訓話道:


    “首輔親自到都察院抓工作,是對咱們都察院的重視,是對我朝整個吏治與監察的重視!首輔待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在這段時日內,你們都要格外審慎,拿出你們最好的表現,明白麽?”


    “明白。”眾人都回答道。


    馮征昊頷首,又道:“這段時日,肯定是要辛苦一些。但是相同的,這也是你們的機緣!工作做得好,直接便能被首輔看到,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所以,大家都要好好把握機會,按照首輔的示下,實實在在做出成績來!記住沒?”


    “記住了!”眾人中間,有躊躇滿誌的,也有憂心自己的能力達不到首輔要求的,但緊張的心情都是一樣。


    馮征昊又交代幾句,便讓大家散了。他叫住陸蒔蘭,道:“陸槿若,你跟我來。”


    他又帶著陸蒔蘭到了已為霍寧珘收拾得整潔的署房裏,道:“首輔來了之後,由你主抓近侍。他需要的各類文書資料和案卷,都由你來安排提供。”


    都察院裏,數陸蒔蘭的樣貌最好,又很能幹。誰不喜歡伶俐的而喜歡蠢笨的,誰又不喜歡漂亮的而喜歡平凡無奇的呢。而且,首輔本就欣賞陸槿若。馮征昊自然作了如此安排。


    陸蒔蘭想了想,也沒有推辭,道:“是,馮大人。”


    門外突然有人進來向馮征昊稟告:“馮大人,首輔大人到了——”


    第40章


    馮征昊也沒有想到,霍寧珘來得這樣快。


    今早才得到通知, 讓準備房間, 本尊接著便過來了。還好他一刻也沒敢怠慢, 將事情安排得快。


    馮征昊便催促陸蒔蘭,道:“你再去瞧瞧首輔的房間布置得如何,可還有什麽缺的。”說完趕緊去都察院外迎接霍寧珘。


    陸蒔蘭立即答是而去。


    她站在署房裏, 見大件的桌椅、書架都有,小到筆墨紙硯都已備好。但陸蒔蘭覺得, 霍寧珘的筆墨、杯盞和一些小物什,必然是他專用的,有人帶著呢。


    陸蒔蘭心細, 見這房間角落裏有一尊“小徑山行”的落地香爐, 外頭倒是擦得光亮,她揭開鬆鶴纏的爐蓋一瞧,裏麵不僅有陳舊的爐灰垢, 還有不少黑色的粘物, 也不知是什麽, 揭蓋兒便飄出一股怪味,一時半會兒怕是也清理不幹淨。


    陸蒔蘭便朝聶書雲道:“書雲,先叫人將這鼎爐搬出去, 清理好了再搬過來。”


    “是。”想著首輔快到了,聶書雲擔心來不及再去叫人, 便隻好自己將鼎爐搬走。


    果然,聶書雲前腳剛走, 很快,馮征昊便領著霍寧珘進了房間,問:“首輔您看看,對這署房的安排可還滿意?”


    霍寧珘隨意看看四周,對都察院的辦公環境倒似沒有太多要求,隻道:“潔淨即可。”


    馮征昊微鬆口氣,又道:“那首輔在都察院期間,一應公務由陸禦史負責隨侍,您看可好?”


    霍寧珘這才看向一旁站著的陸蒔蘭,慢慢道:“行。”


    王奚可不熟悉都察院的工作,肯定是要有一名禦史專為霍寧珘效勞。王奚聞言看了看嘴角帶笑的陸禦史,又看看自家“勉為其難”接受了這個安排的七爺,心裏頭隻有兩個字的感想——嘖嘖……


    霍寧珘便讓馮征昊先下去了,又看了看王奚,王奚立即會意,去到屋外,還帶上房門。


    霍寧珘重視和研究巡視監察工作也不是三兩日了,他既對都察院的工作不滿意,自然提出要修改部分監察機製。


    他便口述,讓陸蒔蘭來記。


    第一篇便是對基本準則的完善。從監察人員應當如何選派,專項巡視與綜合巡視的分派與重點事項,工作流程與措施的改善,都察院內部的管理,到業績的考核,都逐一提出見解。


    陸蒔蘭筆勢疾飛,越是聽,心中越是驚訝。霍寧珘身為首輔,要過問的方方麵麵實是繁多,並非專擅巡視監察工作,卻能提出如此多的精辟見解,可見此人的心智實在拔眾。


    或許是因霍寧珘站得高,看得遠,或許是因他的身份可以令他敢說旁人不敢說的話,這篇草案中展現的撫綏萬方的氣魄,更是叫人感到折服。


    且他思維極為銳敏,隻是腹稿,便一氣嗬成,除了偶爾略微的沉吟,竟幾乎沒有停下過。陸蒔蘭幾乎是沉浸在霍寧珘那低越的聲線與深刻的文思中,提筆記個不停。


    因快念完了,霍寧珘便站起來,來到陸蒔蘭身後,看著她寫字。這才發現她腦後的發間沾了一片嫩綠的新葉。蜷曲的一小縷葉子,夾在細柔的發絲裏。


    鬼使神差地,霍寧珘便略抬起手,打算幫她摘掉。


    見首輔的聲音突然停了,陸蒔蘭以為他是在考慮要修改哪一處,便轉過頭來看對方。


    陸蒔蘭的這個動作,卻是令霍寧珘的手指一滯。


    竟是陸蒔蘭的嘴唇正好擦過他的指尖。他的觸感向來敏銳,那柔軟的唇瓣不輕不重地擦過,已經分開了,但酥麻麻的感覺,卻仍然留在指腹上。


    陸蒔蘭的唇形很美,小巧而飽滿,嘴角翹得自帶了三分甜,即便沒有品嚐過,隻是看看,也知道會有多麽的香軟馥鬱。


    霍寧珘垂眼注視那抹櫻紅,呼吸重了一瞬,隨即掩下目中洶湧。


    陸蒔蘭這才意識到自己親到首輔的手,耳朵頓時火辣辣的,立即站起身道:“首輔,下官……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她是真不知道霍寧珘的手朝她伸到這樣近的距離,否則,怎樣也不可能回頭。不過話說回來,首輔的手朝她伸得這樣近,是想做什麽呢……


    霍寧珘當然知道陸蒔蘭不是故意的,畢竟她不久前才拒絕了自己的求娶。現在又用一種不易察覺的微微戒備的眼神看著自己。


    霍寧珘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他要是真打算把她怎麽樣,她戒備有用?


    便朝她露出一笑,語氣卻是深沉:“陸禦史頭上有片葉子,我打算給你取了。你在想什麽?以為我求娶過你,被拒了不甘心,對你心懷不軌?”說著,略微板起了臉。


    “不是,當然不是。下官怎會用‘心懷不軌’這樣的想法來揣度首輔。”陸蒔蘭因霍寧珘的話心頭猛跳,趕緊道。


    她抬起手在自己頭頂和腦後摸了一摸,果然摸到一小片樹葉,不知是在哪裏沾到的。


    她便取下了那葉子,努力朝他笑著道:“果然是有小片樹葉。謝謝首輔。”說完再也不敢看他,也不敢多說。


    霍寧珘突然不太想待在這裏,道:“我先前講的,你再好好梳理梳理,晚些我過來看。”


    “是。”陸蒔蘭趕緊應下。


    ***


    陸蒔蘭將霍寧珘交辦的任務完成,已是午時,便與聶書雲相約去飯堂用飯,正在廊上走著,突然被人重重碰了一下,險些跌倒,聶書雲趕緊搭手扶住了她。


    撞她的人倒是說話了,道:“喲,抱歉,方才沒看到陸禦史。”


    陸蒔蘭看向對方,是她的同僚,同為監察禦史的錢紅舒。不過,對方的年紀比她大了十歲。


    陸蒔蘭聽出了錢紅舒話中的不友善,沒有說話,隻靜靜看著他。


    錢紅舒“道歉”完便轉身走了,也不指名點姓,一邊走卻是又一邊道,道:“也不知私底下是怎麽巴結副都禦史的!才來都察院多久?什麽好事都輪到他。連在首輔麵前混臉熟,也是交給他去辦!副都禦史也是不怕這些毛頭孩子辦砸了事!”為表不屑,這錢紅舒還陰陽怪氣笑了一聲。


    這說的是誰,還用問?當然擺明是陸蒔蘭。


    聶書雲對著這番指桑罵槐難免憤慨,就要上前理論,陸蒔蘭卻不用別人幫忙出頭,倒是自己略提高聲音道:


    “錢禦史若是覺得副都禦史的安排不合適,你大可以向他建言,你甚至可以直接向首輔進言,撤換掉我。在我麵前跳腳,除了顯出自己氣量狹小,可沒有任何用處。畢竟,換不換人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錢紅舒看著陸蒔蘭,臉色鐵青,片刻後,不發一言地走了。


    聶書雲便道:“禦史,這錢禦史度量如此狹小……倒是很容易心生扭曲的。咱們要不要查一查他。”


    陸蒔蘭沉默少頃,淡淡道:“嗯。”


    ***


    陸蒔蘭一整日都在都察院,就因為霍寧珘說了一句,他晚些還要回來看草案。因此她也不敢去哪裏。


    等到近傍晚時,霍寧珘約莫是處理完了別的事,果然又過來了。


    看完她梳理後的草案,倒是很滿意。便提出順道送陸蒔蘭回家,她當然是答應了。


    誰知,回到府前道別之後,陸蒔蘭聽到男人在身後問:“陸禦史,我送你回府有幾次了?”


    她忙看看霍寧珘的神情,琢磨他這樣問的用意,答:“首輔親自送下官已有五回。”


    霍寧珘倒是笑了笑,道:“五次,那你可有一次邀我進你屋裏坐坐,喝杯清茶什麽的。”


    陸蒔蘭不料對方是這意思,略微沉默,自己那小院子……她的確沒想過邀請霍寧珘去作客。她雖未去過霍寧珘住的寢院,但長驍侯府卻是去過好多趟,兩兩對比,她那裏並沒什麽好值得去坐的。


    便說:“首輔千萬別多心,下官也並非有意失禮,隻是想著,我那屋子裏外都簡陋,也沒有什麽是值得令首輔特地進去坐坐的。貿然邀請首輔去作客,惟恐耽擱您……”


    霍寧珘也不說話,也不讓馬車走,就這麽坐在原處,冷沉沉看著她。


    “……”陸蒔蘭瞧著霍寧珘這態度,琢磨片刻,隻能道:“那首輔……請隨我來。”


    霍寧珘這才滿意了,下了車來。


    陸蒔蘭回京不久,還沒有邀人到家裏做過客,因此院裏的下人看到公子今日竟帶回個朋友,而且是這麽一個,一看便是人中龍鳳,隻可仰視的朋友。都有些詫異。


    最詫異的還是要數季嬤嬤和阿眸了。不過兩人的態度卻完全不同。


    “公子!”阿眸笑著跑出來迎接陸蒔蘭,便看到跟在陸蒔蘭身後的霍寧珘。腦中轟地一下響,莫名地就覺得這個男人,比以前任何接近她夫君的人都要危險。一雙大眼就這麽盯著霍寧珘,輕皺了皺眉。


    季嬤嬤則是既喜又憂,這首輔都要公子這裏來作客了,可見兩人關係著實是好啊!阿眸這丫頭片子,她以為她老婆子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不就是想霸占著她家姑娘。便沉著嗓音訓斥道:“阿眸,你先下去,公子有客人呢!”


    霍寧珘當然不會管別人怎樣想。


    他徑直便進了屋,經過明間,先看了看陸蒔蘭的書房。布置得幹淨清爽,從窗欞到槅扇,再到家具,皆是一色黑漆,香幾上隻擺著兩盆綠植。除了案頭的一個臥鹿臂擱,幾乎沒有女孩子的痕跡。


    陸蒔蘭親自為霍寧珘沏了茶,端了過來,卻是一愣,霍寧珘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就走到她的寢間裏去了!


    霍寧珘負手又看了看。陸蒔蘭這張床,更是半分也沒有女兒香閨的霧簾低垂的感覺,線條硬朗,與她本身半分也不搭。至於胭脂香粉,妝奩首飾之類的,當然是一概沒有的。


    想起他的妹妹隔三岔五地便要添置新衣新首飾,難免微微蹙起了眉。


    陸蒔蘭趕緊放下茶水,追進去,道:“首輔,您……怎麽進了下官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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