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看到個黑影,靠著前方層層疊疊的鐵籠站著,冷冷看著他。  韋安走過去,所有紅影都被深域係統新生的強大引力俘獲,靜止下來。  而三十秒內,韋安被“有魚”擊中三次,這武器極為恐怖,簡直能把他切碎。  第四次韋安盡了所有力量勉強擋住,劍風還是透過盾牌給他額角狠狠來了一下。  它造成的傷口愈合很慢,會對他的係統造成一定侵蝕,是個bug型的武器。  韋安繼續向前,盯著那個人。  他想起在那座空間深處居所時,他曾有一次親吻歸陵手腕的傷口。  那天陽光明媚,韋安坐在沙發上,那人枕著他的腿,有一句沒一句地聊旅行的事。韋安說哪個星域有什麽有名的景色和美食,值得一看的東西,歸陵說那裏有某個古文明遺跡,到時正好去看看,裏麵有東西可以用來升級。  過了一會兒,他們不再說話,韋安抓著歸陵的手腕,親吻他的舊傷。  其實他沒有可見傷,係統會修複肉體,但韋安能通過紅線係統感到那遙遠持續的疼痛。  韋安用很小的聲音說:“對不起。”  他不知自己為什麽突然說出這個詞,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在說什麽。  歸陵在陽光中靜靜躺著,接著用指尖磨蹭他的麵孔。  “如果能活著的話,我肯定還是想活下來,”歸陵說。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你要救我。”  韋安不知道說什麽,用顫抖著的手撫摸他的頭發。  歸陵翻了個身,抱住他的腰,很用力,把臉埋起來。  “你要去救我,”歸陵低聲說,“拜托。”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刻,隻有他們兩人。  韋安不知為何想起歸陵和折磨他的人說的話,歸陵從來不擅長懇求,那是如此無望和恐懼的重複,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  他手裏攏著的是一個太過殘破的靈魂,曾經非常強大,天不怕地不怕,但已被摧殘得不成形狀。  他隻能親吻他,說“我保證”,這個人再次決定把未來交到他手裏。  韋安也記得不久前,歸陵從屏幕裏俯視他的目光。  歸陵知道他最終會往黑暗中走得多麽深嗎?大約知道,至少比自己更清楚。  但當他活了下來,那麽有一件事無論付出何種代價他都必須做:關閉裂縫。  這超出了計劃,但無論是什麽情況,韋安想,我都會救出他的。  他們周圍的場麵非常超自然,韋安發現自己手裏仍無意識拿著槍。  他覺得自己變回了很久以前那個幻想著未來的年輕人,過著反正名字不叫秦衛的生活,愛上了某個人。  那是一個非常悲慘的困於龐大陰謀中的普通人,已經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但是非常溫柔。他們都沒有什麽特殊之處,隻是兩個被困住的靈魂罷了。  自己不會因為這愛得到好處,他隻是想保護他,他是特殊的。  電影裏會演繹這樣的故事,韋安知道自己不會有,但仍會想象在經曆了極為艱難的過程後,他終於可以握著某個人的手,這愛可以撫平他的委屈、創傷,值得他付出任何代價。  現在他想有些傷再也不可撫平,但的確值得他付出一切代價。  他經曆的一切規模要宏大和恐怖得多,但是是同樣一件事。  一件浪漫的事,他找到了他要的那個人,他絕對不會放手。第二百七十二章 堅決不離婚  韋安看到歸陵的麵孔。  那人站在黑暗無盡的牢籠中,如同一個恐怖的幽靈,冷冷看著他。  歸陵又瘦了一些,長發垂到肩膀,穿著件黑色大衣,越發顯得蒼白而森冷。  他眼睛是他們見麵時黯淡鏽蝕的金屬色,那些人再次取走了他的東西,好像他從來沒有得回過那雙眼睛,也從未擁有過那樣一段短暫渴望逃離的時光一樣。  他看韋安的眼神冰冷,空無,陌生,殺氣逼人,他們也取走了他的記憶。  歸陵站在黑暗中沒有動,下一刻攻擊就開始了。  整片巢穴般的天穹壓下來,這裏沒有任何生機,寒意如鋼針般刺入身體,在那一瞬間韋安感到神誌上的恍惚,一切極不真實,自己仿佛是牢獄的一部分,沒有別的可能,早已墜入無盡的地獄。  它在清理他。古文明的九級係統,殺氣畢現,不留一點餘地。  當這樣的黑暗降臨,你隻能成為其中空無的數據。沒人能在這裏生存下來,隻有歸陵站在那裏,永恒的虛無的看守者。  深域係統本能反擊,困住韋安的鐵籠開始扭曲。  時空曲率發生變化,被扭曲到極限,生鐵的地麵、牢籠和鎖鏈,都被更強大的力量賦予規律,變得纖長,如進食般滑入深域係統新生成的那個龐大的事物中。  所有的鐵籠形成一個穩定的弧形,並化為一個圓,偶爾火光迸起,可視界麵是一個靜靜牢籠屍體的球形。  在那裏沒有再生、重組或是以量子級別為基礎力量大規模跳躍與進化,汙穢之物會在漫長時間內靜止,直至毀滅。  那個不可視漆黑的圓在韋安腳下升起,一座黑洞。  兩個龐大的係統在這一刻短兵相接,韋安視線的一角能看到它拚命在加載各種防護程序,一些極為遙遠的係統都被幻境長城調來了。  它勉強對抗歸陵係統,韋安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歸陵被拿走了很多東西,但更確切地說法,是“被拿走過”。  如果歸陵所說,他們不會徹底摧毀他,他們要用他來殺韋安。  他的係統在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裏,一點一點被拿走,被汙染和徹底控製了,再回到他的身體。這樣這些人就能得到一切。  韋安一路見多了這裂縫恐怖的鎖鏈,那些人把之貫穿歸陵的係統,讓牢籠鑽進他身體的每一寸,把他固定住。對於他們這種生物,那是鐵器凝固入血管、骨頭和腦細胞的徹底鎖閉。  韋安盯著前方靜靜站著的人,感到非常的冷。  他變成了一個鎖閉在黑暗中的幽魂,他們拿走他的記憶,拿走他所有的過去,讓他永遠活在暗無天日永恒的奴役中。  周圍的環境極為超自然,韋安隻盯著歸陵。  韋安朝那人走過去,對方迅速注意到了。  “有魚”懸在歸陵身側——它看上去又像一把劍了,不知是什麽金屬,格外的幽暗和陰沉——下一秒它便消失了。  韋安所有的預警係統都調動起來,但即使你看到了劍,卻根本躲不了。  它瞬間出現在韋安跟前,後者在空間中生成極高密度物質,極為艱難地擋了一下。  他擋住了,但劍風仍在他右腿留下了及骨的傷口,韋安單膝跪地,得花點時間才能站起來。  係統的對戰之地,這一小片空間出現短暫的平衡。  毀滅靜止了,黑洞時間靜止的方式可以消解歸陵係統的力量,可是對方太龐大,於是兩個九級係統陷入了一小會兒對峙。  韋安說道:“歸陵。”  對方垂著眼睛,看來根本不想說話,但也許有某個規定,他還是開口了。  “秦先生。”他說。  他聲音還像一直以來那麽輕柔,有些低啞,但毫無溫度。  韋安看了他一會兒,慢慢說道:“叫我韋安就好。”  沒有回答,那人的目光掃過他,又移開。  韋安發現歸陵的雙眼有時沒有焦距,他的確能感知到他,但眼睛的力量被剝奪和汙染得太嚴重,無法精確看到什麽。  韋安張了下唇,過了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他們……”韋安說,“他們剝離了你的記憶嗎?”  “據說很多是我自己刪的,”歸陵說,“我想當時我覺得有些東西絕不能被看見。”  他冷淡地說完,伸手撫了一下被黑洞拖過來的燒焦的沙發,坐下。他看上去很疲憊,腿腳不是太好,沒太多力氣站著。  古文明始終擔心在如此規模的力量下,管理員會失去人性,可韋安此時卻帶著把自己淹沒了的情感,隻想觸碰對麵的人。  他絕不能讓他陷入這樣的命運,他把他帶走,想好好照顧著讓他能完好,能微笑,他隻有這一點要求。  韋安慢慢站起來,下一刻,上方猛地燃起火光。  那裏是歸陵係統的地盤,一直一片死寂,可此時火焰以驚人的速度蔓延,仿佛一個火焰的蓋子,把大片的黑暗照亮了。  火焰溫度極高,色澤暗紅,那是大量的赤石。  歸陵曾給了韋安“有魚”的圖紙,那裏包括一係列的權限,關於上升和凝結的部分。韋安很確定,歸陵把資料給自己後,刪去了自己係統中和“有魚”有關的一切,那人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它和他係統的兼容性很高,足以在鐵籠間凝結。  歸陵抬頭去看,韋安朝他走去,同一時刻,歸陵的劍懸停在他前方。  韋安的火焰向下凝結,化為一把劍形的石頭,全力朝有魚撞過去。  劍和劍擊中沒有任何聲音,但他們都能感到其低啞的音波,像能震碎內髒,而它也沒能逃逸出引力場,向下落去。  第二次攻擊,韋安的劍碎了,其造成的罡風炸裂,整片空間仍在燃燒,火焰又穩定地向下落。  但又一把火焰的劍向下垂落。  歸陵抬頭去看,火光鍍上他的麵孔,一眼也不看他。  下一秒有魚便擊碎了空中的劍,韋安胸口一震,口腔裏都是血的味道。  他肩膀也被那劍狠狠刮了一下,深可見骨,可它此時懸停在高空,擊毀空間那把燃燒的劍一般的石筍。  歸陵大半身體陷在黑暗中,在這火光下越發有種陰鬱的殺氣,火光照不亮他,也無法照亮陰鬱的有魚。  他是看守虛無世界的幽靈,是毀滅之神,而韋安隻想要一件事。  他一手抓住他的領子,用全力抱住他。  對方顯然沒猜到他的行為,這本該是一場係統力量的比拚,管理員的身體接觸毫無意義。韋安感到歸陵身體僵住了,把他往後推,韋安不放開。  進入身體的糾纏就變得沒有一點大場麵的氣勢了,歸陵沒有站穩,兩人向後倒去,倒在沙發上。  沙發碎了,他們倒在地上。  韋安分開一點距離,撫摸歸陵的頭發。  他發絲柔軟,他感到那人身體真實的質感,感到溫度,他這種時刻才意識到他渴望這接觸到了要崩潰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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