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個研究員曾經的努力,他在乎的東西,現在不過是一大團燒過的垃圾。  韋安很確定,他隻要進入其中,就能找到簽定合同的地點。  他步行前往,沒有過度使用力量。  進入核心區後要格外小心,他剛才驚動了這個世界的什麽,從剛才開始,天空就有某種東西在成形。  隱隱看出是一個巨大空洞的眼睛,由鏽蝕的鐵籠組成,乍看上去像是某種複雜的建築,形成一個黑色的漩渦,層層疊疊,不知道是什麽,像隻空洞的眼窩。  韋安不知道這是什麽,他沒有理會,不斷盯著視角前的一角亮起一個光點看。  那是幻境長城的標誌,由他這片人類宇宙延伸的管理員帶入此地。它下麵寫著一行字:提起使用最高權限許可申請,入口定位中——  還沒有結果,但一定會有的。必須有。  懸停的紅影並未離去,閃爍著懸停在韋安上方,像一隻隻眼睛盯著他。  韋安也不時看一眼,不正常地感到安心,他知道一切信息會傳到歸陵那裏。  他非常的想他。  等韋安離開,身後的“山”開始塌陷。  它剛才站立過的地方形成一個如漩渦般的圓形,一側的弧線拖得很長,極遠處的鐵籠都全被扭曲。  兩隻漆黑的巨人上半身體被重力碾碎,長長拖進這段弧形,身體不時扭搐,無法離開。  它如岩漿般緩慢流動,韋安離開後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韋安沒管身後的事,撕開“城堡”的鐵柵,進入建築。  他穿過重複的會議室,培養區,湖一般的培養液裏全是屍體。  韋安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他要前往那座人體植入性加強設備的“塔樓”裏去,它沾滿了汙物,那是血和碎肉,被燒毀過,但那是死大腦的核心區。  裂縫的入口一定就在附近。  穿過培養池時,韋安腳下的橋晃動,上方傳來輕微鐵器的咯吱聲。  韋安不用抬頭就知道有什麽,它一直在上方生長。  這東西有一些部分讓韋安想到世界樹係統,但是並非如此。它是由無數的鐵籠和鎖鏈組成的,由空間本身生長出來,形成某種漩渦一樣的建築,其中沒有任何生機。  核心是個深洞,倒懸著,盯著他看。  隻從下麵看一眼,韋安就能感覺到其森冷和殺機。  韋安穿過又一間培養區和走廊,進入夢魘般的臥室。  四處是這種東西,這次的房間裏有沒有臉的家人照片,兒童塗鴉,昏黃色彩下蜷縮的死者,一切越發往夢囈的不可理解的方向發展。  頭頂上東西讓他感覺很不好,懸停的紅影都消失了,韋安剛才還看它們跟過來,但現在好像被吞噬了。  他腳下的陰影擴展開來,朝向上方的建築。整片天頂已經沒了影子,它如同有一個世界那麽大的蜂巢,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  他走到任何地方,都是這鋼鐵的倒懸的建築。  韋安有種預感,如果自己陷入其中,活不了太長時間。  它會入侵係統,進行絞殺。  韋安臉色很不好,他死死盯著顯示定位中的光屏,申請入口的定位還在繼續。  大規模的攻擊很快會到來,從過來開始,它已經向下蔓延了十米,韋安跳得高一點手就能碰上了。裂縫生物不可能讓他一路順利地走到源頭。  它大約是這片空間的終極武器形態,是那個把研究員困死在其中的鐵鏈與牢籠,一個人死前極度的混亂以這種方式被保留下來,變成一個世界。  這些鐵籠在深間中延伸極遠,完成形態能把這裏全然變成一片空無的牢獄。  它一旦蔓延,死者頭腦中的細節都會消失,沒有實驗室、生長紋和受害者,韋安幾乎不可能找到裂縫的源頭。  即使他找到了,一旦大規模的攻擊開始,幻境長城為了鎖閉裂縫,根本不會分出更多的內存給申請入口。  歸陵說流程是這樣的,他說得很確定,好像他隻要到達就能找到。  韋安死死盯著顯示定位中的光屏,這是唯一的機會。  這時他看到下麵出現了一行字。  “沒有定位到申請入口”。第二百七十章 前路  下一刻,韋安聽到清晰建築板的斷裂聲,這片空間在向下坍塌。  天頂的鋼鐵巢穴驟然下降數米,向牆壁的方向侵蝕。  “繼續定位!”韋安說道。  他看到冰冷的電子音,是幻境長城,說道:“建議放棄申請,全部內存用於關閉裂縫,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  “繼、續、定、位。”韋安說。  無論它有什麽建議,還是沒說下去,繼續定位了。  而在它開口的一刻,韋安意識到它想說什麽。  他渾身發冷地看著上方金屬牢籠的天穹,這是歸陵係統的形態。  難以想象會有這種程度的侵入,每一寸都被鎖在了籠子裏,進行摧毀、剝奪、拿取、汙染和控製——  這是歸陵的一部分,又是被他們扯出來又進行深度加工的肢體。  整片天穹壓下,韋安站在一片黑暗和死寂之中,看到鐵籠和鏈子上的汙物,看到舊日血肉的痕跡,一切都像被焚燒過,這種改造和變異一定是難以想象的痛苦。  那人擁有的一切被清空了,被焚燒和侵入,那感覺像活著被做成標本。  韋安無法向前。  他能嚐到口腔裏的血腥味,這黑暗中有一種能侵蝕進骨子裏的寒意,這不是他剛才受的傷,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受傷了。  係統極為緊張,拉力加大,造成空間和時間的扭曲。  他看到前方透出的一線光亮,牢籠占據這間屋子,不過外圍空間仍是存在的。它的降臨很快,但需要時間才能吞噬整個屍體世界。  韋安必須把這地方撐起來,他需要空間,需要找到申請,一旦這裏被徹底牢籠化,他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他想起歸陵教給他的那些。  他教了他很多東西,此刻他清楚地記起對抗地獄領主時,歸陵和自己說的那句話。歸陵說:“你可以打個電話。”  古文明很習慣團隊合作,韋安心想,他可以叫個外援。  電話響了好幾聲對方才接聽。  在珊瑚礁時,韋安打過兩次電話給他,係統會根據《戰時條例》連接通訊。  那時他還會打招呼,可現在隻有沉默。  “李應全,”韋安說,“我要世界樹核心權限。”  沒有回答,權限瞬間就給過來了,韋安視線一角出現一個世界樹的小標誌,被算在援軍裏。  三秒鍾後,世界樹龐大的合金脈絡得到了自己係統的授權,進入屍體空間,開始升起。  它是從韋安腳下生長的,帶著建築精確的幾何結構,合金長入牆壁中,撐起坍塌下的建築。  它把下壓的蜂巢般牢籠的天空向上托起,後者邊緣有一些扭曲,但並不碎裂,接觸到它世界樹的枝幹嚴重鏽蝕,如同被火燒過。  不過房間仍舊穩定下來,世界樹的合金與裂縫世界、牢籠的天穹混合在一起。  這裏看上去又是一間屋子了,雖然被嚴重地修補過,但是穩住了。  光線也亮了一點,世界樹自帶這些,它永遠適宜普通人類居住。  韋安繼續向前。  他離開怪異的臥室,前方是一片有專門立柱型培養槽的核心區實驗室,裏麵全是燒焦的屍體。  世界樹在他前方生長,撐起將要坍塌的世界。  韋安前方亮起可視性懸浮屏,他掃了一眼,發現李應全那邊一片混亂。  他用世界樹係統的壁壘圍起了一片城區,“地獄犬”更加龐大了,衝擊前方的高級哨崗。那裏有大量軍隊,建造了通電的合金盾,“地獄犬”不管不顧地一定要過去,已經損傷得很嚴重。  李應全冷著臉盯著,一副非要衝過去的樣子。  韋安看一眼,就知道他在幹嘛。  視頻裏的畫麵仿佛大規模暴動。  不知道在哪裏,看上去像同雲,但是似乎是更北方的城市,天氣很冷,是晴朗的一天。  李應全瘦了很多,眼神越發瘋狂和陰鬱。明亮的天色、城市和現實生活對他隻是一片薄冰,他像隨時會墜落下去。  韋安掃了上方電視台的無人直升機、控製超能者的設備,周圍全是軍警和超能者,跟高精尖的古文明大型武器。  這陣勢如此驚人,韋安主持過不少大型地表行動,但也沒有幾個有這樣全方位圍剿的規模。  他朝那邊的人開口,聲音仍舊嘶啞,他說道:“你最好離開。”  對方沒說話。  韋安說道:“何新要在公眾麵前殺了你。”  “我知道,”李應全說,“但那些人就在裏麵,我必須殺了他們……這樣一切就結束了。”  他看著前方,他已成為大黑暗時代的代表人物,被神使們推上輿論的神座,說他不可戰勝。隻是對他個人而言,他仍困在他的複仇之中。  “你殺不了。”韋安說。  李應全沒回答這句話。  “我也不記得我殺過多少人了,殺太多了。”那人說。  韋安沒再說話,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李應全曾問過他們是否記得殺過多少人,他每一個都記得。  當時韋安說自己從來不記,歸陵說他曾記過,後來放棄了。  你在向下墜落時,有時就是再也找不到任何標記的地點。  想活下來,你就要忘記一些事,忘記現實,可是這個人非要去記。  韋安已進入植入設備的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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