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頭電影中,“好勇鬥狠的青年”就是個反派角色,是隻會搞破壞,並且導致社會動蕩的那種人。 他沒什麽深入人際關係,沒有牽絆,對一切都很冷漠。他處於社會底層,但又不肯老老實實死掉,老想把怒火撒在什麽地方。 這個年輕人在最初的迷茫之後,迅速掌握了各種殺人技術,像對很多年輕男人那樣,能殺死別人本身就是勝利,是成功,這是野蠻而盲目的思路,但對他們很有吸引力。 這種人挺多的,韋安以前辦案子時就碰上過不少,他不覺得這種角色能得到更好的未來,從出身到長成的性情和智力,他都沒有發展空間。 他身上那種空無與憤怒像一個黑洞,後來還把邪神帶到了人間。 韋安想,這些故事似乎反複在說一個類似的主題。 在某片土地誕生的畸形子女,彼此吞噬,充滿了殘缺和傷痛的生命、無意義的死亡、殘酷的爭鬥。 沒人知道他們為何如此,為何誕生。 韋安加快車子的速度。 他碰上障礙直接毀掉,無論是關閉的門還是牆壁,碰到很大落差時還用上了金屬橋。 他牢牢關注著這個世界建設和毀滅的核心權限,那是他的東西——當然了,屬於歸陵,於是就是他的。 更多畸形的怪物從黑暗裏爬出來。 有些還挺麻煩,很難殺死,速度越來越快,能腐蝕金屬,還試圖偷襲。 韋安甚至遇到一個血紅的人形生物,有產生金屬鋒刃的超能,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口。 他簡直能感覺到背後那個怪物吞口水的聲音,他的能力,能進行物質轉換,以及大規模建造,連具體的規格選項都有。 不過這些東西都被他釘起來,燃燒。它們很久不死,掙紮和尖叫,韋安在這片地獄的火焰中騎行。 他想著歸陵。 那人的眼睛,他的授權,這麽多年一直屬於那些奴隸人類的惡神般的群體。 經曆這場災難時,他在想什麽?帶來這一切技術的古文明是什麽樣的?他從來不說。 在科學部那麽多年,歸陵已經不再說關於他自己的事,他殘缺得太厲害,被分解得太嚴重,再也難以拚回以前的形狀。他自己也不再想記起了,感覺自己活著,隻會讓傷痛更難忍受。 韋安極少聽他提及自己的痛苦,他不說他的絕望,他是否試著自己解決某些事,或永遠也解決不了。 大火之中,韋安有一瞬間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又在幹什麽。 他想起昨天的夢境,他好像還在持續地做夢,他走進了月光下的荒原,看到了奇幻故事裏的東西,一切都很不真實。 被惡靈造出來的人形生物,深處的噩夢和與之戰鬥的軍隊,還有毀滅之神眼睛。在故事盡頭某個不可能到達的地方,那神明眼瞳幽暗古老的顏色,讓他心潮澎湃,十分迷戀。 他走進了一個冒險故事,有了同伴,羈絆深入骨髓。他曾很難想象這種關係,但是現在他有了,這是虛假故事中唯一的真實。 他第一次感到這一點,雖然他找到的光那麽微弱,但是他唯一能抓住的。 歸陵讓他“別走太遠”,但韋安覺得自己已經走得太遠了。 他隻能跟著他,無論他會把他帶向何方。第一百四十一章 動手 韋安很快發現了他要找的東西的一部分。 他穿過廠區,這裏一副它曆史合法、自誕生起就是如此的樣子,看上去經曆過很多事,死過很多人,是一座用於發生各種衰亡事件的建築。 韋安強行打開了一扇厚牆,衝出去,接著他猛地刹了車。 他堪堪停在一道懸崖前方。 這是一個巨大的粉碎機,至少有三百米寬,裏麵堆積並粉碎的不隻是屍體,其實是大量的木頭、鋼鐵,建築的碎片。 而屍體也不能說是屍體,因為這些人形很多還沒死,空洞地張著眼睛。 這恐怖的粉碎設備像一條巨大的瀑布,一個向內摧毀一切的深淵,橫在前方。 “懸崖”的對麵,很多人形生物在忙碌。 它們使用貨車和吊車,大量的苦力,以及被改造成了馱獸形式的人形,把切開的建築、家具什麽的破爛——看上去有點像“被拋棄者”那個劇情點裏的——拋到粉碎機裏。 韋安盯著這一幕,他突然意識到,這裏已經不是“好勇鬥狠青年”的劇情點了,他進入了他劇場的後台。 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也不是什麽恐怖片裏處理屍體的小玩意兒,這是處理更大規模事物的機器,是處於廠房、村鎮和城市規格事物的級別。 它正在毀掉自己不用的東西,得到在別處重建的權限。 韋安很難以物質世界的方式來解釋它,隻能從另一種虛擬的科技門類中借來名詞——這裏是一個數據轉換點。 隻不過它采用的畫麵很驚悚,保持著恐怖片劇情的形式。 可不管做成何種模樣,這裏看上去仍舊更像個工廠。 韋安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做了兩件事。 他花了三秒鍾查看情況——他眼前仿佛一個肮髒的漩渦,但再往下是大片的物質轉換空間,呈圓柱狀。 接著他就動手了。 空氣的質感出現了變化,更黏稠,潮濕,空間更深處古老的力量滲透出來。 下方的漩渦發出一聲長長金屬的摩擦聲,它竭力運轉,但還是停了下來,被什麽龐大的生物纏上了。 這是可以進行物質形態轉換的空間縱深機械,底部是另一片置換門,碎片從這裏滲透出去,進入空間深處,成為蟄伏著的“卵”,擁有強大的物質毀滅能力。 但與之角力的力量非常頑固,血肉一般的東西纏在刀刃中,不斷被它摧毀,但瘋狂地纏上來,不光一丁點也沒有後退,反而在被嚴重摧毀的情況下纏緊,靠成大量的毀壞。 韋安很確定,歸陵的一小部分力量就在這裏。 沒有試探,也沒觀察,他直接用自己的“身體”去碰。 現場一片混亂,粉碎機所在的地麵向下陷落。 “工廠”的平麵本來如布料一般,現在地麵深陷,四周的建築被壓得升起。 對麵的廠房仿佛一隻巨人從他眼前升起,牆壁碎裂,圓形窗洞宛如深淵中生物的眼一樣盯著他。 韋安摔了一跤,他站穩,人類的身體在這種戰鬥中很脆弱。 但他頭腦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麽。 他死死盯著下方,柱形的空間周圍,一條巨大的蛇隱隱顯形。 這隻惡靈之前肯定在計劃怎麽殺他,但是還沒動手,沒想到韋安先開始了。 韋安的襲擊非常突然,目標明確,不顧一切,一副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拉它墊背的樣子,它根本沒來得及防備。 韋安笑起來,地麵下降,這座粉碎機想逃走。 但它逃不了,那條蛇毫不猶豫地收緊,死死纏著它。 韋安的頭被掉落的石頭砸了一下,血流出來,他過了一會兒才發現。 人類的身體不適合這種戰鬥,或者說,他還沒能同時關注到自我保護,他所有的精力都在纏住下方的數據轉換節點。 不過他不覺得這樣使用力量有什麽不習慣的,雖然他很多年來都隻是血肉之軀,以槍械或陰謀的方式處理問題,但這些本能全部可以丟棄。 這並不困難,隻要你有唯一想要的,一個目標,一切都是你稱手的工具,你可以專注而不惜代價地使用不管是魔鬼的還是古科技的力量。 上方傳來一串槍響,有幾顆掠著韋安飛過去,腿受點傷,但不要緊。 下一刻,還未到達的數百顆子彈在空氣中化為燃燒的小火球,明明滅滅,非常好看。 韋安抬起頭,開槍的是上方建築中的人形,這裏是一個轉換工廠,有不少人形生物活動。這讓他又笑起來,這東西看上去是挺絕望了,這個級別的戰鬥居然淪落到在用槍戰脫延時間。 韋安可不跟它搞槍戰,他目光所及之處,天頂長出一片細密的鐵籠。與此同時,內部的人形燃燒起來。 外圍也有一些,朝著他的方向跳躍,在中間被韋安用釘子釘到牆上,燒死。 在這地獄般的畫麵中,韋安有一刻麵容溫柔。 他感知到他要的東西了。歸陵眼睛的一小部分,仿佛一根有著奇異色彩的管線,監管這個節點的運轉,儀器從它那裏得到授權,以及一部分能力,每一處分取一點,把它拆散。 韋安一點一點把拆散他的力量粉碎。 這當然給他帶來很大的痛苦,惡靈的刀刃無關緊要,可怕的是“毀滅之神的眼睛”,那真是虛無的完全不講道理的力量,摧毀一切靠近它的東西。無法轉化,不能解讀,隻把一切清空。 不過韋安一直帶著笑,他覺得這樣挺病態的,但他手中有一點點暗藍色的砂石,他奪回了一點屬於他的東西。 地麵呈現破碎的漏鬥狀,數據轉換節點已不再下陷,它放棄掙紮了。 韋安站不穩,坐在那裏,專注地抓住戰利品。 天頂很高,燒著火,無數的怪物在哀號,他聽到燃燒生物的低語。 “你到底在做什麽?”它說,“你了解這個世界,你知道他不可能活下來的,他的時代已經過去,在這裏,他注定被分食,注定消亡。” 那些將被燒盡的生物盯著他,在燃燒的,還沒有在燒的,張著圓形空洞的眼,說出的是人類的語言,但又不像人在說話,是某種不明生物,來自深淵的最底部。 它們都在說話,仿佛一個龐大的魔鬼預言團。 “你注意到他的態度了吧,他自己也知道的,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陪伴他,給他希望,讓他變得像個人隻會讓他更痛苦。你根本救不了他,不可能做到。” 韋安笑容消失,整個空間開始變形,他不想聽這些。 正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什麽。 他抬起頭,一隻血紅的人形蹲伏在天頂,它是從天花板上的籠子裏滲透出來的,這東西可以穿越空間障礙,韋安在天堂層的地下室見識過。 在韋安看到的一瞬間,它撲了過來。 他發現那不是一個血紅的人形,而是兩個,後麵有另一顆腦袋,空氣中憑空出現刀刃,帶著一抹暗藍色,毀滅之神力量的一部分,能夠掏空他的大片身軀,讓這個節點全身而退。 它在他上方燃燒起來,但火焰需要時間,它的速度太快了。 韋安躲了一下,刀子刺進了他的肩膀。 他很近地看到那東西的樣子,保留著人的樣子,但像被剝去了皮膚,和另一隻粘在一起,嘴大張著,看不到牙齒和任何骨骼的形態。這東西擁有兩種能力,這些生來就很悲慘的人,死後仍舊悲慘,被利用。 它的麵孔上圓形漆黑的眼睛從那中間看著他,韋安惡狠狠地回視。 他拒絕鬆開屬於歸陵的那一小部分力量,他沒有辦法防禦,那就不防禦。 這對他造成的損傷如此之大,那條蛇幾乎隻剩下核心的脊椎和一點皮肉,下方大片軀體被摧毀,清零。 這侵蝕極為可怕,而且速度很快,直接進入巨蛇最核心的區域,下一秒,這龐然大物直接斷掉了—— 那瞬間,韋安看到一片微小遊動的光芒。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什麽,歸陵給他的發光的小魚,他一直小心地放在深域係統最安全的地方,不時拿出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