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安盯著現場看了一會兒,退了兩步,覺得自己肯定在哪部電影裏看過類似的畫麵。  韋安正在思考,走廊的另一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說話的是兩個男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屍體夠了嗎?”其中一個說。  “不知道,應該不少了,這地方至少有很多侍應生,”另一個說,“不過肉這種東西,總是越多越好。”  兩人笑了幾聲,好像是什麽約定俗成的笑話。  韋安看了那方向幾秒,從腰間抽出把槍,走過去——雖然和現在的身份不符合,但桃源都出這種事了,參加大型活動當然要帶把槍了。  說話聲轉眼就到了跟前,同時還有一種隱隱拖拽重物的聲音。  韋安拿著槍,走過裝飾牆,徑自迎向走過來的人。  那是兩個穿著不引人注意休閑裝的男人,前麵一個拿著槍開路,後麵的拽著一具屍體的腿,很隨便地拖著。  他正朝另一個人說著:“這也太重了,我再也不想吃肉排了……”  他說話的語調隨意,是那種“殺手”私下開玩笑的樣子,這些人對人命之事很冷漠,工作有時會讓你變成這樣。  韋安看到他們的同時,這兩人也看到了他。  韋安抬手開槍。  兩槍,非常快,拖屍體的人根本沒反應過來,就倒在地上。另一個抬起了槍口,但也沒來得及。  子彈都正中兩人的胸口,人立刻就死了,雙眼還張著,瞳孔慢慢擴散。  韋安拎著槍過去看,他樣子跟去看一份文件沒什麽區別。  這具被拖著的屍體應該是酒店的客人,挺年輕的男人,穿著格子西裝,可能是來酒店參加聚會或見朋友的。  他已經死了一小會兒,被專業手法擰斷了脖子。這種死法很恐怖,不太見血,大概還很方便掛在樹上。  韋安殺的那兩人看上去受過專業訓練,他查看了一下,這些人沒有軍隊紋身,衣服和飾件挺昂貴,身上也沒有證件。  他們的武器都是那種哪都能看到以至於查不出來曆的,消了音,和韋安用的款型很接近。  “是私兵,”韋安說,“寒鳥的。”  他站起身,繞著屍體轉了半圈。  這些人的身份很好推測,桃源的勢力分布還是比較單純的,寒鳥是本地最大的私人安保團,也是聯邦一個大家族的外置產業,桃源比較大的武力除了正規軍就是這家了。  “這些人層級不低,也沒刻意隱藏,看上去是想大規模滅口啊。”韋安說,“我就說,讓大機構養這麽強的武力早晚出事,《反地方武力法案》倒是有,但一直管不下來,涉及太多利益了,私兵能給太多見不得光的事提供資源了——”  韋安隨手把槍插到後腰,俯視屍體。  “這班人倒沒大到能動搖中央軍,所以最後也隻是在博弈,”他說,“這些私兵都是用一流資源堆出來的,能進行大規模清場,封鎖、滅口和造假,幹常規犯罪組織根本幹不了的事,對我們掌握終端真實信息的影響是災難性的。  “讓這些人下手,很多時候你連個像樣的受害者名單都找不到,案子根本沒法查。”  他厭煩地看著這些屍體,好像在看一些堆在他幹淨房間裏的垃圾,眼中是純粹的冰冷和厭惡。  韋安說完這些,轉過身,朝那些人拖屍體的方向走過去。  他朝這個方向走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好像事情本該如此。  歸陵也沒說,他當然是沒什麽可說的。  當離開那片區域,酒店似乎又恢複了正常,地毯厚實柔軟,裝修透著高雅和品味的氣息。  韋安接著抱怨了幾句私兵的事,這是古國時的傳統了,大家族當年手裏都是有超能者這類特殊血統的,那可是神賦的擁兵權。聯邦早些年對這事嚴管過一陣,但現在舊製開始複蘇,上頭說是管不了、不要緊,但不如說是不想管,涉及太多錢了,諸如此類的。  “你不用跟我說這個。”歸陵說。  “還是要說一下的,”韋安說,“朋友之間就應該多交流一下信息。”  “如果你想交流的話,我聽到前麵有場槍戰。”歸陵說,“不過也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大規模清場。多大的都行。”  韋安臉上冷了一下,轉頭去看前方。  他聽到了槍聲。  酒店的隔音很好,聽得不真切,但肯定是槍響,是從“森林犬”主廳的方向傳來的。  韋安走過去,歸陵無聲地跟在他身後。第十四章 “門”  這是一場小規模槍戰,韋安走過去時,追逐戰已經結束了。  空氣裏隱隱硝煙的味道,前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聯邦軍那邊的人嗎?”一個人說。  “應該是,”另一個說,“人都清幹淨了吧,就這兩個嗎?”  “還有一個,正在追……幹掉了。”  “一定要逮到,絕不能讓他們把信息送出去。”  “他們也查不到什麽有用的吧。”  韋安繼續向前,漫步者酒店四通八達,幾乎沒有酒店常有的單調走廊,這裏像片開放的園林,能隱隱約約看到前方的人影。  韋安站的方向比較暗,這些人一時沒看到他們。  被追的人顯然死了,幾個追殺者圍著查看屍體,這些人都穿著普通客人的衣服,拿著槍。  正在這時,另一個人從主廳的方向過來,叫道:“怎麽又死了!”  他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我說了,‘門’上需要至少三個活人,你們是聽不懂還是怎麽的?操,還開這麽多槍,都打成肉泥了吧!”他繼續叫道。  “哪有肉泥那麽嚴重,他一直在反抗,兄弟們也是安全起見。”其中大概是領頭的私兵說,“我們這就去幫你找活人,這麽大酒店別的不說,人還不好找嗎。”  兩個私兵把屍體拖去主廳的方向,剩下兩個一邊說話,一邊朝韋安的方向走過來。  韋安腦子裏快速過了一下聽到的信息,沒動,拉一下衣服的後擺,藏好了槍。  “先別動手,我看下情況。”他朝歸陵說。  領頭的正對對講機說著“再碰上人先別殺啊,多逮幾個活的過來”,抬起頭,正看到他們。  看到有人,兩個傭兵都怔了一下。  而在看到他們一瞬間,韋安絲毫沒有了剛才冷漠的神色,是一個剛到現場不知所措的平民。  “你們好,”他朝對麵的人說,“我們從東邊的水楊林廳過來,這裏好像有點不太對,我手機打不通……”  他一副不確定的樣子停下來,看著對麵私兵的槍口。  “抱、抱歉,”他說,“你們……警方的人嗎?這裏出了什麽需要用武器的事嗎?”  他那表情簡直像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槍為何物,歸陵盯著地麵,一副完全不想看到他的樣子。  正在這時,其中一個穿黑色皮衣的傭兵打量韋安,說道:“咦,這不是韋安先生嗎?”  他的同伴怔了一下,韋安也一呆。  “認識?”另一個人說。  黑皮衣露出笑容,充滿惡意,就像看到意外落入陷阱的小鳥,因為得到了本來和他軌道不同的控製權感到殘忍的期待。  “這就是那位做起慈善特別大手筆的先生,”他朝同伴說,“我之前跟你說過的,給鷹隼救助捐了三十萬台治療儀,不肯跟咱們同流合汙的有錢人。”  韋安發現自己還真認識這個人。  他之前做慈善,給一個叫鷹隼救助的小協會捐過一批神經修複儀,讓寒鳥公司不太高興,所以有一次在從一個朋友家聚會回來的路上,被幾個人堵了。  領頭的似乎就是此人,當時韋安去開車,有幾個人突然圍上來,把他堵在車邊,警告他不要有點錢就產生了錯覺,覺得能當救世主,他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安全。  韋安當時還想了一下要怎麽辦,他要是殺了這些人該如何毀屍滅跡,在高級住宅區可有點不好辦,但這班人接著也沒幹什麽,說完話就走掉了。  在此之後,他們陸陸續續跟蹤過韋安幾次,給他打電話,發郵件,都是些小事。  韋安沒跟人提起過,也沒報警,他當年工作時什麽威脅沒碰上過,這種隻是表達一下自己能很靠近他,說一聲“別這麽幹”的,簡直就是友好交際的典範。  此時他再次遇到了這夥人中的一個。  而且聽黑皮衣的說法,自己似乎還成了寒鳥傭兵隊裏某種程度的名人。  黑皮衣的同伴看著他,叫道:“臥槽,這就是那個你們幾個去找了兩趟,還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那個覺得自己做的事很正義,不搭理你們的有錢佬啊?!”  “對,他還特別清高,連警也不報,一副逆來順受、看不起人的樣子,”黑皮衣說,“後麵錢還繼續捐,要辦的聚會一個也沒落下,我就是想不明白了這是號什麽人——”  韋安尷尬地聽他們大呼小叫,他一直覺得自己本地的生活很低調,很隱蔽,完全不引人注意,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那兩人繼續嚷嚷。  “我的確威脅過他不能報警,誰能想到他真不報警,感覺上好像嚇到了,可是錢還繼續捐——”  “這種人就是雖然被嚇到了,但就覺得自己救人特別高貴吧——”  “真不知道救那些沒啥用的普通人幹什麽,折一下神經修複儀的價格,那班廢物多活一天花的錢都比我月薪都高了!”  “我收拾過不少特別‘清高’的人,這一個還是叫人印象特別深刻!”  韋安盯著地板,歸陵多看了他一眼,他都沒好意思回視。  在聯邦上層,慈善很多程度上更像一門生意。  韋安早些年幫家族打理過不少相關活動,這事有些根本算不上慈善,甚至還在法律上十分可疑。  而待韋安退了休,來到桃源,發現一些相關活動還是要參加的。  他也的確繼續做了,該捐的他都有捐,不過他想,既然是在做慈善了,總歸要真做點什麽吧。  鷹隼救助就是這麽一個存在。  這是個沒什麽名聲的小組織,一共就七個人,租了一間破爛的五十平方辦公室,韋安捐助時已經快倒閉了。  他們幫的是些由特定汙染導致的神經方麵疾病的患者,這些人隻要能持續治療,生活都會很正常,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會很快放棄,因為實在是太花錢了。  世界上總會有些倒黴鬼的,落入黑暗之中,輾轉不得生路,而錢可以買一點希望。  鷹隼救助常年拿不到捐助,因為這種病是生化汙染導致的,病人身上多半涉及大額賠償官司,一些更有權勢的人希望他們死掉。  韋安知道此事涉及一些本地上層的利益關係,但是沒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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