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者”在舊日混亂的年代,也被稱為“喚醒者”“執行人”“聖魂”之類的,充滿了神秘氣息。  聯邦建立之初,就對這些危險的存在進行了各種控製、歸類和管理。  目前“超能者”官方名錄上的人不多,不過一千餘人,在廣袤的星際時代小到不能稱之為一個群體。  這類人的產生原因不同,最主要的來源是古文明廢墟裏發現的一些技術,其原理和功效都十分的詭異和超自然,也是很多勢力不惜代價關注的項目。  不過除了官方記錄,私下不見光的區域也有這種人,因為各種不太合法的原因產生,也不能被納入體係,一直處於黑暗之中。  李應全就是典型的這種人物,而且還是一位為數不多能造成大規模傷亡的超能者。  他的標誌性殺人手法就是鐵絲,三天前就在和同雲相鄰的肅城殺了一家四口,死法和博物館的人一模一樣。  受害者的屋子裏亂七八糟滿是鐵絲一類的東西,長進牆壁和地板,把那裏變成超自然垃圾場一樣的地方,其中懸著鐵繭裹住的肉塊一樣的東西,那是鐵絲以惡意生長的方式把人體綁縛成的狀態。  據說鐵絲會不斷出現在李應全的夢境和不斷的幻想中,因為在實驗的過程中,有什麽肮髒的東西爬進了他的腦子。  李應全在迎天的“府邸”內,大門和牆壁上就四處都是這種勒成詭異形狀的“裝飾物”。  他似乎有一種打從骨子裏把人做成這樣的欲望。第九章 衣物  當想起這些東西,韋安又覺得頭疼。  沒人知道古文明是什麽樣子,又為什麽有著一套這麽恐怖的科學體係,這龐大的國度早已消亡。  但其投下的陰影如此的陰森古老,無法驅散。  在那混亂又漫長的年代中,星際航行能力成為了嚴格管製權限,並漸漸遺失,一切之中總有至高神明的位置,還有一係列嚴苛保證大家足夠順從的規則。  這黑暗的傳承至今仍在聯邦的社會體係中流傳,韋安好些年前曾被卷入其中過,那都是孩子時的事了,他並不在製造超能者的計劃表裏,而被分配去進行死亡過程的數據存檔,能活下來純屬意外。  那時的事他已記得不是太清楚,也不想回憶。  於是韋安不再去想,他安撫了許承光一番,掛了電話。  天光仍舊大好,他站起身來,之前給歸陵訂的衣服送到了,包裝袋色調樸素而昂貴,家用機器人推進來放在桌上。  韋安走過去,拆開包裝袋查看,這才是他現在應該做的。  小時候韋安覺得這些東西不過是蔽體之用,待到長大,才知道那些款式、料子、品牌、色彩,如此等等,帶有什麽樣隱秘的語言,心理暗示的效果,或是哪個層級人群的入場券。  而當你在一個地方生活,這些元素又如何讓你感到溫暖、快樂、安全和滿足,他是這套語言的專家。  韋安拿起一件格子外套,料子柔軟,色調柔和,穿上會給人一種居家男人的感覺。  他轉頭看歸陵,後者正看著地板發呆,膝上放著一本韋安強行塞過去的書。  春日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呈現大片柔和的暖色,像電影或是海報裏想象的完美生活的一幕。  韋安朝他說道:“過來,試下這件衣服。”  歸陵轉頭看他,陽光之下,他臉色極其厭煩。  “你腦子有什麽毛病?”怪物說。  “我隻是覺得這件衣服的款式很適合你,會讓你看起來比較溫和,沒有侵略性。”韋安說,“就試一下,會好看的。”  對方靠在沙發上,非常完美的畫麵,可他的樣子冰冷,嘲諷,有種幾乎誘惑性的惡意。  “你覺得你把日子過成這樣,就真成了這樣的人,不會被逮到,”歸陵說,“能在這麽個玩具房子裏好好過下去了?”  韋安朝他微笑。  “我研究了一下你的契約,這種日常小事是在可以不做的範圍內,我倒也不是能強迫你非做不可,但你不照做,至少是讓你……有點痛苦。”他說,“我了解一點古文明的懲罰,我經曆的比你的可能不夠……‘古典’,但就算改良版的,也是夠受的。”  歸陵瞪著他手裏的衣服,坐著沒動。  “你給我過來,”韋安說,“穿上。”  就這麽對峙了五秒鍾,歸陵終於慢慢站起來,接過衣服。  韋安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他衣服選得很對,柔和了歸陵身上的陰冷和不祥,讓那人簡直有一種斯文居家的氣質。  而且這怪物外表真的是帥,身材一流,雖然那雙眼睛仿佛來自噩夢之中,神色裏有著真正屬於戰場或墓地的東西,但外表絕對頂尖。  韋安愉快地欣賞,這種荒誕的行為給他提供了很大的樂趣。  “很好看!”他讚美。  歸陵盯著他,那樣子像在被迫參與什麽非常可笑的場景,卻又是壓抑和陰森的。  韋安又去拿另一件衣服。那是件淺色的毛衣,看上去很柔軟溫暖。  “來,再試下這件。”他說。  歸陵看了他幾秒,韋安拿著毛衣,朝他微笑。  怪物麵無表情地接過來,開始試又一件衣服。  韋安很喜歡這個遊戲,並且準備給歸陵買更多的衣服。  他正在研究今年的流行款式時,接到了本地一個慈善機構負責人的電話——韋安當然會加入這類組織,不搞慈善怎麽好意思叫有錢人——打電話的人叫周園,是“聯邦慈善協會桃源分部”的負責人。  對方打電話是告訴他,因為最近發生這麽多事,桃源準備辦一次大型的祈福會,希望他到時能夠參加。  “祈福會?”韋安說。  “是的,”對方說,“三天後在同雲廣場,就安定一下民心,全民一起祈禱平安什麽的。”  “那……”韋安說,“安全嗎?”  “能有什麽不安全的,上麵肯定會做好安保的,而且我們也不用在廣場上和一群人擠在一起——”周園說。  韋安想說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是想說,本地政府腦子裏是不是進水了,這種時候舉辦大規模聚集活動光安保就是個災難,更別提其他的了。  但周園開始說和祈福會一起的官方慈善拍賣會活動,上麵很重視,搞到一些難得的藏品,韋安肯定會感興趣的,而且大家的確應該對桃源現在的情況表示關心,多花點錢什麽的。  這意思很清楚了,就算是毫無興趣,而且就是純花錢的事,但還是非去不可的。你想要在某個地方平靜地過日子,總有這樣的事情,不要違反,不要不合群,生活就會快樂很多。  所以韋安表示自己很願意過去,也很希望能在這樣的災難中盡自己的一份力。  周園讚美了他的熱心,說真高興桃源有他這樣熱衷於慈善、關心社會現狀的年輕人。  韋安掛了電話,立刻看到有朋友發過來的信息,說祈福會的事,聽上去很盛大,還有不錯的拍賣品。  韋安想,雖然現在不適合辦大型聚會,但這時候辦個祈福會安定人心,還是可以理解的。  涉及到古文明,人們總是會更加的恐懼和疑神疑鬼,畢竟與之有關的一切在這片土地紮根太深了。  生意、意外或陰謀都是正常的,無非是看情況選邊站,又或者多花些錢的問題,但博物館的事不同,那是關於古文明的,屬於恐怖、絕望和沒有理智的黑暗。  到目前為止,人們已經開始傳說,迎天的高層其實都活著,打開了黑暗的大門,掌握了未知的力量,偽裝成全部死去,是有難以言說的目的,這一類的東西。  韋安非常清楚,迎天沒有大量高層潛藏在外,那個組織有名有姓的高級成員被一舉清除,就李應全一個不算聰明的活著。  畢竟歸陵的契約上就寫著呢,這是科學部最高層的手筆,可不是沒事能改著玩的東西。  迎天……沒那麽混亂和隨機。  韋安剛來桃源的時候,就猜到那大概是個什麽地方了。  人們總把那裏說得好像是個純粹黑暗的地域,但其實它最橫行無忌的時候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它從不擴張,專業素養極強,目的明確,沒有野心。  在陽光之外,聯邦的上層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分配,這些東西都混沌血腥,如果你要在這行幹下去,就必須要知道那些大家族和大機構錯綜複雜的食腐般觸手分布的情況,這是基礎規則的一部分。  權力之事不會有例外,韋安自小便是這麽被教導的,所以當他看到迎天他就知道,這支勢力折騰這麽久沒人管,肯定因為背後有什麽更大的勢力撐腰。  更高層,更隱秘的力量。  韋安看著窗外的花園,權力博弈之事總是局勢清晰,充滿邏輯。  可是當看到最底層和邊緣發生的那些事,又讓人懷疑所有人都瘋了。  韋安當年工作得很崩潰時,總想著能放個長假,雖然他其實也不會去吃喝玩樂,他缺乏那樣的衝動,也就是在酒店發呆而已。  但那至少窗外風景很好,比較像生活應該是的樣子。  他選擇桃源,一方麵就是因為這裏景色優美,住在這裏,宛如一場漫長的度假。  他就這麽發了一分鍾的呆,接著轉過頭,朝歸陵說道:“吃完晚飯我們去散個步,這裏景色很美,一定不能錯過。”  怪物從沙發上轉過頭來,他穿著韋安剛才強行給他套上的柔軟的淺色毛衣,非常好看。  他說道:“能不散嗎。”  “不能。”  韋安覺得他和歸陵相處得還不錯。  這些天他一直把歸陵關在家裏,他經常和朋友聯係,隻偶爾關注一下案情。  祈福會前一天,他們散步時遇到一個園丁,韋安隨口介紹說這是自己新找的保鏢,對方說自己也覺得他跟前有個人,一個人住太孤單了。  世上哪裏都有關係網,韋安知道那人會把這個信息隨口傳播出去,他會盡可能不動聲色地把歸陵放進自己的生活中。  他讓歸陵做的也就是正常吃飯、收拾桌子、看肥皂劇之類事情的時候,那人都做了,韋安並沒有要求更多,畢竟很危險,他在這些家務小事中得到某種不正常的樂趣。  他知道這沒什麽意義,但他仍讓那雙殺人無數的手去洗盤子,把茶杯遞給他,或隻是在電視跟前整天發呆,他倒也不知道還能做些別的什麽,歸陵的動作看上去很正常,但感覺上又並不屬於人世生活的這些東西。  韋安偶爾會在那人身上看到一些詭異的場景,比如有一次調味瓶拉環斷了,韋安讓歸陵開一下,那人看了一眼,瓶頸處就齊齊斷掉了。  光線很好,細節纖毫畢現,但韋安壓根沒看到發生了什麽。  他也說不準自己為什麽多問了一句。  “我看過你的一些記錄,你能在大概三分鍾內清空迎天的總部,”韋安說,“你也能在很短的時間裏清空科學部的總部,或者什麽大機構、大家族的核心區嗎?”  歸陵轉頭看他,他仍舊是在沙發上看書或電視的形象,他朝他露出一個很接近於微笑的表情,那笑容冰冷、惡意,讓人起雞皮疙瘩。  他說:“可以啊。”  陽光之下,韋安看著他,光線真是完全浸不透他,過於帥氣,以至於有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心癢。  過於強大的力量存在在那裏就像會影響周圍的一切,他住在他的房子裏,讓家務事都透出不一樣的氣息,他在的地方光度都會變暗。  除此之外,情況還是挺正常的。  歸陵也就是搞壞了他幾個門鎖,有幾個杯盤完全消失了,韋安不知道在哪裏,也不太想去思考它們的處境。  有一次花園裏一隻流浪動物和歸陵對視了一眼,嚇得慘叫一聲,跑掉了。韋安覺得他是故意的,說他能不能收斂點,對方還朝他說,他要不喜歡的話,那就懲罰自己繼續看肥皂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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