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騎著驢,熱情的人群自動為她讓開路,又緊緊跟在她後麵,簇擁著她走到了碼頭前最好的位置。她不知道當年耶穌騎著驢子進耶路撒冷啥感覺,反正她是誠惶誠恐。生怕自己現在這形象讓追星族們幻滅了。孟萱都不怎麽委婉地暗示過了:她胖了。


    還好,韓瑤光的粉絲們並沒因為她比從前豐腴了而不滿,他們紛紛圍了過來,其中有韶華少女,也有白胡子老翁,那架勢就跟元康郡主在白雲觀見到她時一樣。


    瑤光下了驢子,拱手團團行禮:“諸位想必是來送孟令儀的?”


    “正是。”


    “孟令儀已遣人來報,再有半刻便到了。”


    這時韓瑤光的粉絲們已經火速趕到,真跟現代追星族們探班愛豆一樣,貌似“大粉”或是“站姐”的幾個粉絲上前跟瑤光見禮,還遞上了各色禮物,有吃的有喝的,還有鮮花、禮盒,瑤光深感受之有愧,忙道:“我在守戒,隻能飲用自己的水食,禮物大家拿回去吧!拿回去!謝謝啊!”


    眾星捧月般圍著她去了碼頭邊一個六角亭,亭中早已備好酒水果品,豆沙也有人領著栓在亭邊柳樹上。亭子外麵便是跳板,豫靈郡公的大船就泊在那裏,隨時可以出發。


    有人見瑤光吃食用物一概不要,隻接了花束,又跑去河邊折了幾支楊柳,連同蓮花一起獻給瑤光,有人用衣袖拭淚,感歎道:“他年如影花,今日兩分離。”


    這批人大約是已經哭過一場了,嗚嗚咽咽七嘴八舌應和詩句,淒淒慘慘又哭成一片。


    快要捧不下眾人遞給她的花束的瑤光:尷尬.jpg


    這個時刻她不哭,似乎對不起圍觀群眾。可她實在不想哭。


    還好,古代大粉們幫她將花束放在亭中,又大聲對眾人說:“各位,孟令儀天生體質怯弱,泉州四季如春,於她的心痛之症大有調養之效,豫靈郡公乃宗室英者,慷慨丈夫,各位今日該為孟令儀歡喜才是!”


    瑤光點頭。


    粉絲們受她鼓勵,議論紛紛,悲切的情緒稍微得到一些控製。


    幸好不多時豫靈郡公和孟萱來了,人群頓時雀躍歡騰。


    瑤光心情相當複雜。


    孟萱和豫靈郡公進到亭子中,瑤光打眼一看,豫靈郡公雖說年紀足以在這個時代當孟萱的爹了,可是保養得宜,白麵無須,乍一看如三十許人,而且客觀地說,人長得高大英俊。


    瑤光鄭重向他行了個禮,郡公忙側身,隻受了半禮,又還了一禮,“煉師好。”


    瑤光再問孟萱,“你那日回去後,可還再有發作?”


    孟萱眼圈一紅,“多謝姐姐掛念。我很好。”


    瑤光不知該和她說什麽,隻好再同郡公客氣了幾句,從腰間荷包中取出一錠碎銀子置於掌上,遞到郡公同孟萱眼前,“今日送別,我獻醜耍個戲法。”言畢用力一攥拳,再鬆開時,隻見銀錠像麵團一樣被捏出幾道指印,她再一合掌,揉搓幾下,銀錠又變成一個小圓球,再搓一搓,變成了一長條,捏起頭尾轉動幾下,打成了一個如意結。


    孟萱和郡公,還有站得近的從人、追星族們皆大驚,“啊”“喔”之聲不絕於耳。


    瑤光笑眯眯拉過郡公一隻手,將如意結放在他手中,忽而臉色一沉,“瑤光不過一介女流,但若有人欺辱怠慢我萱妹,便是天涯海角,我總會找過來算賬。”


    豫靈郡公早聽說林九扮路匪截殺韓良娣被反殺之事,當時還隻當是謠傳,近來又有了在城門口暴打渤海侯家公子的事,當初那“謠傳”就有幾分真了,現在掂著手裏這個沉甸甸的銀錠做的如意結,再一看瑤光陰沉的眼神,郡公感到了實實在在的威脅,忙道:“孟令儀是我至交好友,天下人皆可為證。”


    瑤光笑得溫婉無害,“郡公真偉丈夫、信男子也!”


    孟萱和她的迷弟迷妹們講了幾句話,珠淚盈盈,嬌喘切切,幾個一直維護秩序的大粉絲立刻呼籲:“快請孟令儀登船吧!”“諸位,萬萬克製,勿使孟令儀再更感傷了!”仿佛孟萱下一秒就會發病昏倒一般。


    瑤光在一邊看得發懵,孟萱今天哭得好美啊!淚水將她長長的睫毛攏在一起,腮邊也還掛著幾滴晶瑩淚珠,如花含露,嬌媚且惹人憐惜。


    這時郡公的朋友們、親戚們(主要是宗室和朝廷命官們)也來送行了,其中居然也有數人穿著青色紗衫手持蓮花——瑤光算明白了,青色半臂紗衫、蓮花就跟現代追星族的應援色、應援棒一個性質。


    孟萱又跟大家說了幾句話,態若不勝,便在侍女簇擁之下登船了,從跳板上到船上時,她又頻頻停步回眸,輕風將她的衣帶吹拂而起,佳人仿佛會乘風而去。


    一部分粉絲們這時已經激動得泣不成聲,又怕哭得太大聲讓孟萱難受,還有數人一起喊“韓令儀,請你安慰她啊!”又有數人喊“韓令儀,你萬勿太過悲傷,孟令儀也不願你難過!”“諸位,我等已肝腸寸斷,何況韓令儀乎?”一時間呼喊韓瑤光和孟萱名字的聲音此起彼伏。


    嗯……古代還有cp粉。


    瑤光陪著孟萱上了船,看到這古代遊輪頗為豪華寬敞,船上廳堂房間金珠煥彩,錦繡輝煌,家具皆以竹釘固定,地上鋪著地氈,牆壁上還掛著瓶爐劍琴等物,用絲線固定,若非腳下一直有些搖晃,還以為坐在富戶豪門的綺戶朱閣之中。


    兩人來到內室,瑤光從自己背囊中取出一隻木匣,“你……”


    孟萱握住瑤光手腕,垂淚道:“我這一去,恐怕再難見到姐姐了,真正是生離死別,姐姐雖不記得我了,可我……”


    瑤光趕緊製止她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泉州氣候四季如春,你在那住上二三年,身體養好了,郡公回京述職,你難道不能跟著回來?就是你不想再來北方,我還想去天下各處看看呢,沒準我還到泉州找你呢!”


    孟萱抹淚笑道:“姐姐,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從前怎麽樣了?”


    “姐姐總說大周唯一可容身之地不過京師,九門之外,皆是蠻荒。你還說,吾等這般技藝,也隻得留在京師,去了別處,哪有人懂得欣賞?縱然有人觀舞,不過貪戀色相之徒罷了。”


    瑤光低頭,在她和韓瑤光1.0版眼中,這個世界確實是蠻荒之地。


    她輕笑,“我現在不會跳舞了。”她將木匣塞給孟萱,“這個,你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孟萱打開匣子,隻見珠光瑩然,寶氣耀眼,匣子中是一個六合木格,分別放著明珠、寶石、精致首飾若幹,又有一疊銀票。


    這是韓瑤光1.0版在暗匣中所留的“遺產”。


    瑤光見過孟萱後,覺得這筆財富應該給她。如果韓瑤光1.0版活著,或是可以立下遺囑,一定更樂意讓孟萱得到這份財產。


    她一件沒留,全放進盒子中。不過,那處小農莊和仆人們的身契不好脫手,她又從韓瑤光1.0留下的首飾和太妃賞賜的那些首飾中選取了最值錢最精美的放進來。


    不料,孟萱將匣子合上,又遞還給瑤光,“姐姐,我私蓄頗多,你不必為我擔心。你入王府這幾年,我賺了不少錢……”


    像是怕瑤光還會推辭,孟萱拉著她的手懇切道:“姐姐,我收養了小茹之後並沒教她習舞,你知道為什麽嗎?”


    瑤光回望孟萱殷切的雙眼,聲音在顫抖,“為什麽?”


    孟萱淒然一笑,隨即壓低聲音厲聲道:“因為我不想靠她養老!因為我不想讓她學我這樣,對可以利用的人適時地展露風情,未笑先顰,博得人家的同情!”


    孟萱像是怕瑤光會掙脫一樣將她的手腕攥得很緊,低聲道:“姐姐當年每每和我暢想未來,總想我倆廣收門徒,年老後自然有所依靠。姐姐打得好算盤,自己一身傲骨,不願攀附權貴,卻讓徒弟出去賣身賺錢養你麽?”


    瑤光驚得不能言語,想要申辯,又無話可說。


    孟萱苦笑道,“唉,當年你我還真是天真了……太樂府自唐而立,至今數百年間其中樂伎舞者佼佼者眾多,就算一二能在史書上留下隻言片語的,又有誰得到好下場?若是沒能結交如郡公、祝平章這樣有權勢的客人,我早就被踐踏成一團爛泥了,哪還能活到年老?即便身有官銜又如何?朝廷中好多四五品的文官武將不一樣仰人鼻息,一樣汲汲營營攀附權貴?何況我們這七品樂府小官?沒有權勢,你連自己肉身都無法保全,又能保住什麽身外物?就算一場舞數萬貫,也不過流水,轉頭就會落入別人手中。”


    “姐姐,不是我動了攀附權貴之心,而是世道如此。像我們這樣的女子,有沒有財物傍身並非最重要的,因為即使有錢,單憑我們的身份也未必守得住。所以,我不能隻有名氣,我還得有一個靠山。若我一直追隨郡公,博得美名,郡公死後,便是他的子女也要對我以禮相待,到了那時,即便我年老色衰,門前冷落,也沒有人敢動我財產的主意,我也就不需要讓徒弟出去賣身養活我!”


    孟萱說到這兒一陣咳嗽,直咳得雙頰泛紅,又不停喘起氣來,瑤光知道她這是剛才情緒太激動所致,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我明白。我從沒因此看輕你。”你能說孟萱比韓瑤光1.0卑賤麽?她也隻是在盡全力為自己、為她的養女小茹掙得一個更為光明、更舒適、更多選擇的活法。


    孟萱俯在瑤光臂彎上又喘了一會兒方止住,眼裏堆著咳喘時刺激出的淚水,“隻怕我活不到年老色衰時。若是那樣,隻能將小茹托付給姐姐了。交給誰,我都不放心。”


    瑤光用力握一握她的手,“我答應你。你這病心思太重可不行,你且放寬心,好好休養,常常寫信給我,讓我也見識見識京城之外的風物。”


    她安慰一會兒,孟萱略微好了些,又說,“姐姐也得為自己早做打算。太妃、觀主比郡公年紀還大得多,猶如風中之燭,她們去後,姐姐要仰仗誰?早早和你師姐交好,還有太清宮代掌教玄樸道長……”


    她說著又喘起氣,瑤光忙輕拍她後背,“我懂得。我會一一籌劃的。”


    孟萱折騰了這一場,昨夜又沒睡好,早已疲憊不堪,瑤光扶著她又到船艙外和粉絲們見了一麵,她再也無力支持,隻得讓侍女們扶她到房中暫歇。孟萱叫來小茹,“代我送你姨母。”


    瑤光下了船,才想起自己還有禮物給孟萱,剛才竟忘了給她了。


    她從懷中取出一隻扁方紙盒遞給小茹,歎口氣,下了跳板,牽上驢子飄然而去。


    船上,孟萱打開飾以金箔花草的紙盒,取出一對小小的耳鉤,耳鉤墜子是以竹絲箍著綃紗所製,一邊畫著一個翩然起舞的女子。她將兩枚紗墜放在一起,那兩個女子如影隨形,重疊在一起,又像是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瑤光姐姐……”孟萱輕輕將紗墜放在心口,淚水涔涔而落。


    你現在究竟是誰?


    是我的瑤光姐姐?還是另有其人?


    若是另有其人——若是你忘了所有前塵往事,為什麽你又明白我和瑤光姐姐所思所想?


    第84章 高熱


    據說孟萱孟令儀乘船離京時送行的人們紛紛將她喜愛的蓮花擲入京郊河道直到數日後附近河流上還會時常漂過一朵蓮花。


    瑤光回到梨溪山去了翠穀別院又畫了一夜的畫清晨時便覺頭痛眼花全身骨節中像有沙粒摩擦著一樣酸痛。


    秦婆子見勢不妙急忙去靈慧祠請薛娘子做主。


    等薛娘子趕來瑤光已經發起高燒,臥床不起。


    薛娘子見瑤光病勢來得又急又凶猛忙叫秦婆子去王府報訊又去請老郡主示下。


    老郡主不知道最近瑤光日夜顛倒作畫,有時就在瑞蓮坊還未完工的二樓樓板上打地鋪聽說她發了高燒,也不敢耽擱忙叫宋靜守拿她的帖子跟張師姐一起去太清宮找玄樸。


    太清宮道藏盛譽天下其中不少道人擅長醫術,玄樸趕著來了帶了一位道號定濟的道士,據說是太清宮醫術最高明者。


    定濟給瑤光診過病後,留下幾包草藥。竹葉連忙按方煮了瑤光喝了一劑後並無太大起色。


    薛娘子心中焦急但除了陪著瑤光隔一會兒給她換個濕毛巾不讓額頭燒得太燙,也沒別的法子。


    瑤光除了渾身酸痛,倒也不覺得太難受也不覺得饑或渴,昏昏沉沉,偶爾能聽到薛娘子和竹葉說話,隻是她們的聲音離得很遠,仿佛隔著深深的水傳來。這種感覺,倒和她剛穿越來時很像。


    她迷迷糊糊想,莫非,我又要穿越了?不知這一次會去到什麽地方?


    也許,我太樂觀了,我正在走向的不是另一場穿越,而是永遠的死亡。寧靜的,黑暗的,永恒的,死亡。


    她忽然又想起,拉斐爾當年也是這麽死的——過度工作後突發高熱不退。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哈哈,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與拉大師一個死法。


    薛娘子見瑤光說起胡話了,居然還在笑,又急又擔心,眼淚都要出來了,呼喚她幾聲“瑤光”,她又沒有反應了,伸手在她身上一摸,渾身燒得如火炭一般,趕緊叫竹葉用繩子縋著一個木桶到花園懸崖邊打來些冰冷的溪水,用這水給瑤光擦洗四肢,哪怕稍微降溫也好。


    瑤光不知自己幾度燒得說胡話了,隻朦朦朧朧聽到有人在叫她名字。


    她一回頭,竟然是另一個韓瑤光——韓瑤光版!她穿著《吉賽爾》中可憐的吉賽爾成了鬼魂後穿的白紗,翩翩走來。她看起來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幾歲,大約年近三十了,那身象征純潔與天真的白紗讓她在起舞時有種超越年齡的美感。


    兩個韓瑤光離得很近很近,像隔著鏡子互相觀察,過了一會兒,她微微一笑,消失不見。


    瑤光剛穿越來時,雖然很高興自己重獲新生了,可也很害怕。


    斕曦苑危機四伏。沒有果腹的食物,沒有取暖的柴薪和衣物,她的新身份是一個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活多久,也不敢想像王妃會想出什麽更歹毒的主意來迫害她。


    就在這時,她發現了韓瑤光版留下的密信,她被這個同類的經曆所鼓舞,她以為,她隻差一點點就成功了。所以,隻要她更努力,一定會成功的,一定會獲得自由的。這個信念鼓勵著她支撐著她。不管遇到什麽,她得替第一任韓瑤光得到她本該擁有可卻錯失的自由!


    可是,孟萱的來訪和遠去讓她終於得理智地看到這個世界是什麽樣的。上一任韓瑤光真的隻差一點點就成功了麽?哈。沒有老皇帝有意無意地照拂,她能在教坊司、太樂府活到成年?韓家壞事時她幾個哥哥和侄子們怎麽都在流放途中死了?她韓家,連親近的家仆都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到流放地。


    她老爹犯的又是什麽罪?


    雖然周遭的人都諱言,當時被年齡所限的韓瑤光也不太清楚——後來她可是向薛娘子請教過,薛娘子沒有說得很直白,但是,韓尚書意圖幹預立儲!想要扶植三皇子。老皇帝能不恨韓湲麽?三皇子生母出身卑賤,但畢竟是老皇帝三十多歲才得的親兒子,若不是韓尚書搞事情,三皇子很可能會做個閑散王爺去蓀州過太平日子,可開工沒有回頭箭,搞出了事,不管老皇帝心裏對這個兒子是疼愛還是愧疚,是憎惡還是憐惜,他就不得不把這個兒子給廢了,貶為庶民,再關起來終身□□。


    當年的三皇子尚在幽禁,她韓瑤光憑什麽能自由?還想過得好?哈哈,你韓家一家都得為我兒殉葬!


    這場掙紮,她以為她是憑著自己的力氣浮上了水麵,並且向著陸地遊去,越來越近了,已經能看到陸地上的樹木了——可其實,從頭至尾,她不過是在老皇帝掌心中遊。他傾斜手掌,掌心的水就形成波浪,淹沒她,他發發慈悲,再傾斜手掌,大海退潮了,她就能像擱淺的鯨魚一樣趴在岸邊,大口喘息著寶貴的空氣。


    她甚至不敢去想像,如果沒有這雙手托著,如果老皇帝把她像一尾小魚一樣扔進一個水中懸浮著太多綠藻以至於根本看不清池中還有些什麽生物的魚池裏,她會經曆什麽。也許,她早就被其他魚咬得隻剩尾巴上露出白骨,卻還得不停地跳舞,微笑。就像孟萱。


    隔天中午,劉太醫奉太妃之名到了翠穀。


    他直接給瑤光針灸了。紮的還是百會等頭頂穴位。


    劉太醫的風格大家是熟悉的,該說實話的時候說的很直接:“煉師吃了這副藥後若是能醒來,那便無妨了。”言外之意,吃了這藥還沒起色,就可以把喪事準備起來了。


    薛娘子聞言變色,忙拉住瑤光的手繼續呼喚。她領竹葉、小竹輪班,每個人看著瑤光時都要一直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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