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聽了不過一笑。回過頭繼續做她的事,畫她的畫。


    但她心中充滿無處訴說的憂憤!


    每天黎明和黃昏時,她騎著豆沙在山穀或是太清宮後山這些人煙罕至的地方踽踽獨行,偶爾感到一腔悲憤如岩漿一樣爆發,隻能對著山石流水嘶喊而已。


    絕子湯是教坊司秘藥。


    雖說是秘藥,但市井中高級些的秦樓楚館也多有用的。


    所以瑤光沒費太大勁就在暖雲深打聽清楚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製法當然是保密的,但據常悅說,是年老的、曾用過絕子湯的女教養師傅將自己的貼身衣褲剪成布片放在一種特製的藥水中浸泡一夜,再讓使用者將這種水用竹管導入體內衝洗,最好是在月信時做。如此每月一次,每次連做三五天,半年之後,則女子終身無孕。萬無一失。


    這個惡心的方法聽起來近乎巫術,但仔細想一想,其實合乎科學。似乎是將細菌或是某種微生物製作了培養液,然後傳染。


    是什麽細菌可以導致女子不孕而又似乎不會傳染給男子呢?從沒聽說哪個浪蕩子去高級青樓之後從此不育的。花柳病之類的性傳播疾病在此時的大周也沒有。


    瑤光想起在意大利的診所裏給青少年發的性教育宣傳單上的各種傳染病,衣原體,就是一種可以通過接觸傳播導致女性不孕的微生物。


    在經期灌洗的方法,則是一種用人為手段增大感染的幾率。


    常悅說,使用絕子湯者多會出現尿頻、尿道燒灼、下腹脹痛等症狀,無疑是感染後的炎症。


    衣原體造成的不孕在現代治愈率也不高,何況這時。而且,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細菌。


    她接手了韓瑤光1.0的軀殼,就也得接下她之前所做的種種決定造成的後果。沒什麽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是——她難受啊。


    瑤光將她的種種情緒用顏料、用畫筆在畫布上揮灑,爆發,化成無聲的怒濤,如熔岩一樣流淌的河流。


    幾天後,她終於平靜下來,再一次接受現實,繼續過她的日子。


    她洗淨手上的油彩,做了一款新的蛋糕——岩漿蛋糕。


    因為大周還沒出現巧克力,所以瑤光用上次進城時買的香草莢和奶油再加上糖漬櫻桃做出了成品是深粉紅色的岩漿蛋糕。


    蛋糕是放在白瓷小茶碗裏烤的。


    瑤光本來是想用這些小茶碗做杯糕的。


    將烤好的蛋糕倒置在瓷盤中,脫模,用小勺一挖,比表皮顏色濃度更深的紅色岩漿就流淌出來,這個視覺效果使蛋糕的甜香氣翻倍。但也有一種微妙的詭異感。


    薛娘子這時確信,孟萱的到訪,給瑤光造成了某種傷害。她委婉地建議,也許可以將櫻桃的份量減少或換成桃子、西瓜,做成淺粉色的岩漿,或者,再用抹茶粉、薄荷、黃瓜之類做一款淡綠色的。


    瑤光欣然同意。


    這時正是西瓜上市的時節。西瓜比桃子更容易保存,因此更便宜。多寶叫兩個婆子趕著騾車到山下拉了一大車西瓜回來,放在地窖裏,還送給左鄰右舍一些。


    曹娥又出錢請他們再買了一車上來,在自己店裏做了兌糖水的西瓜汁,也有現切的西瓜片,生意更好了。


    中元節時,隔壁點心店大熱賣,曹娥深受其惠,那幾日生意好得不得了。排隊買點心的時候,總有人會買幾杯甜漿、涼茶喝。她還聽了瑤光的建議,用洗淨的鮮箬葉、葦葉折成小鬥,當做一次性紙杯裝漿水、涼茶,這幫她省了一筆買竹筒杯子的錢。平日,客人們都是買了漿水之後站在店麵涼棚下或是坐在小馬紮上喝,喝完將竹筒杯扔進店門口台階上放的一個盛著半桶水的木桶中,杯子洗淨後再用。年節時客人多了,許多人拿著杯子走了,就得不停補上。


    因為曹娥從小到大所見的漿水店鋪,或是挑擔推車的小販都是如此賣的,當瑤光提醒她這樣不“衛生”也費錢,不如做些一次性的“杯子”時,她才想到,對啊,要是有人得了什麽病,用了她店裏的杯子,扔進水桶裏,那病不就過到桶裏其他杯子上了麽?他人再用,可不就是“傳染”了?


    曹娥不懂什麽是細菌,但她知道“病從口入”,還有,小時候母親念佛經不是說“佛曰一水中十萬三千蟲”麽?


    自從薛韓兩人開店,她不期望跟人家攀上交情,但覺得這兩人都是女子中佼佼者,不自覺地暗中留意她二人行事,既然跟人家比鄰,賃了人家的店麵,可不能差得太遠,要是那樣,換了她也得叫隔壁那間髒兮兮不“衛生”的店另尋地方去。


    因為箬葉葦葉做的杯子盛了漿水便可拿走,雖然中元節過了,但曹娥店中一天還能比原來多賣出快一百杯漿水。


    她心裏感激瑤光,便備了四色禮品,趁著中午店裏人不多,換了身齊整衣服,正式地送到靈慧祠表示感謝。


    瑤光聽說是曹娥來拜訪,微覺詫異,但忙請她進來。


    曹娥原有些不安,沒想到瑤光以禮待之,心裏更加佩服,怪不得人常說“禮出大家”,韓道長的出身和我一比,一個是天上的雲,一個是地上的草,可她從不因我卑賤看輕我。


    瑤光聽了曹娥的來意,笑道:“你也太客氣了。我原先不也藉著你店裏的人氣?咱們是互惠互利。”


    又說了一會兒話,她看出曹娥其實是有些擔心點心店生意太好,會把她賃的那半片店麵收回來,安慰她道:“我另有瑞蓮坊的店麵。再說,這做點心大都是後廚的事,櫃台再多又能多放幾盒點心呢?你且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兩人說了會兒話,瑤光見曹娥對一切都很好奇,又不敢四處看,便主動領她去隔壁的畫室參觀。


    這時書房裏放著兩幅快要完成的畫。曹娥先看到的是一幅觀音圖。說是圖,又不是能卷起來的那種圖,畫在一塊繃在木框上的布上,畫的顏色也和尋常所見圖畫大不相同,色彩鮮明濃烈,畫上的觀音,也不是常見的樣子,若不是穿著觀音白袍,倒像是一位民間婦人,她坐在一塊山石上,身邊是一男一女兩個孩童,男童趴在她腿上,一隻小胖手半握,食指屈伸,麵有慍色,似乎在和媽媽講什麽惹了他生氣的事,女童坐在觀音另一腿上,兩手摟著她頸項,半側著臉調皮微笑,似乎剛剛親吻了媽媽一下。觀音臉上露著慈祥的微笑,一手撫著女童肩背,一手撫摸男童頭發。


    曹娥合手拜一拜,道:“沒想到韓道長畫技如此高明。我看到這觀音娘娘,倒想起我娘,我小時候……”她怔了怔,這才想到,自己方才看畫時一直將觀音娘娘稱為“媽媽”。


    瑤光細心聽著,忽而問道:“曹娘子,你可曾想過再嫁人生子?”


    曹娥又一怔,苦笑道:“我爹娘兄嫂也常勸我再嫁。可我想著……”


    她猶豫地看看瑤光,見她似以眼神叫她說下去,“我嫁人三年多,新婚翌日便要伺候婆婆,從前在娘家哪裏做過那許多粗活,到了婆家,白天要種地、喂豬、打水、煮飯,晚上還要紡棉花,一刻不停。雞叫三遍再不去廚房生火煮早飯,婆婆便會大罵。至於男人嘛……”她臉微紅,可還是說了,不知為什麽,她覺著韓道長定然明白,“我若是男子,定然覺得娶妻是個一本萬利的事兒!娶了個女人,便如同有了個奴隸,白天給他幹活,晚上陪他睡覺;日夜操勞,還要生兒育女;諸多打罵,臉上還不能露出不樂意,不然便是不溫馴,是不守婦道。說實話吧,我男人病死下葬那日,我覺著比我出嫁那日還高興呢,因為我們族規是這樣,姑娘出嫁成了寡婦,便可以帶著嫁妝歸家,從此和夫家無關。為夫守孝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盼著族兄們來接我啊……還得防著我婆婆指使小姑和妯娌們偷我嫁妝。”


    她笑了,“道長,我們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嫁人,大多就是這樣了,要不怎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呢?婆婆當年做媳婦的時候受了那麽多苦頭,不磋磨媳婦,心裏那口氣哪能順呢?我已經叫磋磨過一次了,哪還會傻嗬嗬再跳進火坑裏?因此,不管我爹娘兄嫂怎麽勸說,我隻不願再嫁。我現在自己當著自己的主子,想吃什麽,想喝什麽全憑自己高興,我憑自己本事掙的錢也全歸我自己,這不比什麽都強?若說無人養老,等再過得幾年,我收個螟蛉子,當親生的一樣教養,我對他親,他怎麽會不對我親呢?”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生子麽?”


    “嗐,道長您大約是沒見過,女子生子是一腳踏進鬼門關!”曹娥說起自己母親,“我見過我娘生產,實在嚇人。我娘生育過六次,每次生養之痛就不說了,生完孩子頭發大把大把掉,還添了許多不能說的症候,這麽拚命也隻有我和我哥哥兩人長成了。我是做小買賣的,隻一算計便知這買賣做不得。可不如抱來個孩子養!”


    瑤光被她逗笑了。也不再問,領她去看另一幅畫。


    這幅畫曹娥一點也看不明白,畫布比觀音圖大了幾倍,幾乎有人立之高,畫上既無風景也無人物,更沒有花鳥走獸,隻是大塊的色塊,中間像有一條紅色的河流滾過畫麵。


    她說不清是為什麽,隻覺得看了這畫後,心中鬱鬱,似乎回到她嫁人那段最憋屈的日子,白天被婆婆像驅趕牛馬一樣使喚,晚上紡織,累得倒在床上就睡著了,半睡半醒間丈夫還騎在她身上快活……我同你們一樣是個人,憑什麽這麽糟蹋我?就因為我是個女人?


    瑤光小心地觀察曹娥的神情,看到她臉上流露不甘、憤怒、悲傷的情緒,心中也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能看懂她的畫。


    她笑著叫曹娥,“這是我胡亂畫的。在這兒無趣,既然來了,我領你在院子裏走走吧,靈慧祠的花園是出名的……”


    似乎在這個時代,女性能獲得自由的途徑隻有兩個,出家,或者,守寡。而對出不起出家錢的平民婦女,隻有守寡一條路。


    第83章 故人遠去


    七月二十四日那天太妃打發人來瞧瑤光了。


    中元節期間大周皇室成員尤其是太後、和諸位太妃都很忙。除了太廟大祭垠州祭祖宮中還要主持大大小小十幾場祭祀。


    瑤光之前遣秦婆子給太妃送了封信還不知太妃要何時回王府。


    瑤光一看太妃派來的竟是錢嬤嬤還有紫翎便覺得微有不妙。


    她先按捺住按例在禮物中揀選了一些帶著錢嬤嬤、紫翎先去拜見了老郡主,閑話家常一番才回了退思居屏退婢女,問道:“嬤嬤何事?”


    錢嬤嬤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瑤光,“娘子太妃有信。”


    瑤光看了信才知道又有賤“人在搞事。


    渤海侯夫人是太後幼妹,她攜子女進京自然要麵見太後和聖上的,偏他家的公子在京城門口被人毒打了一頓,這下見不成了。而且皇帝有這麽多錦衣衛哪能不知道崔公子為何被打?


    他家本想藉著麵聖的機會討個恩典多半渤海侯請立世子的事就有指望了。現在,嗬嗬。


    渤海侯夫人能養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怎麽會自己反省當然是恨透了韓瑤光呀,她豈有不生事的。


    太妃在宮中聽說此事,才知道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瑤光。至於瑤光為什麽要打崔公子,太妃又不傻,一想就明白了。


    太妃信中囑咐瑤光謹言慎行,暫且忍耐,等端王回京了,嘿嘿嘿,自然有人叫崔家趕快滾蛋。此外,崔家母女在京城買下了一間酒樓,不知要幹什麽。


    紫翎麵有惴惴之意:“娘子,崔家似乎有意送他家小姐入宮。那崔小姐咱們是見過的,那樣無禮傲慢的人,來王府見太妃時卻裝得溫柔和善得不得了,若非我曾見過她,還以為是兩個人呢!”


    瑤光輕笑一聲,叫竹葉取了筆墨,寫了回信,最後囑咐道:“七月不宜出行,我便不回王府給太妃請安了。待到中秋前我再去。回去隻叫太妃安心,我正畫畫、做點心呢,諒他們也不敢上山尋釁。”她裝了幾盒她新近做的各式糕點給太妃帶去,又將各色點心的做法一一寫下來,如果太妃有格外喜歡吃的,就讓廚房的人照樣做來。


    瑤光確實有很多畫要畫。除了尚未完成的觀音圖,她還在畫壁畫。


    瑞蓮坊的二層樓加蓋得差不多了。樓板屋頂、窗子都齊了,隻差牆壁粉刷尚未完成,瑤光一看,也別在費事了,要了灰泥自己混合,直接在牆上畫濕壁畫。


    她早已經想過很多次,瑞蓮坊的店鋪要怎樣裝飾,才能即使和紫絳閣、桂清堂這兩間曆史最悠久的女性奢侈品店相比也不遜色。她仔細回憶在歐洲眾多古老城市中那些堪稱建築與藝術結晶的購物商場和百貨商店,米蘭的伊曼紐爾二世拱廊,巴黎的香榭麗舍,倫敦的邦德街,羅馬西班牙廣場附近那些精品店……


    最後,她決定在二樓的牆壁上畫一組仙女的壁畫。


    提到仙女,瑤光首先想到的是新藝術時期風格。比起長達幾百年的文藝複興時期,新藝術時期隻有短短十幾年,但天才都是紮推出現的,這個時期湧現出了很多傑出的藝術家,他們的創意和風格給後來的藝術、建築、服飾等等造成巨大影響。


    在眾多新藝術時期的藝術家中,其中瑤光最喜歡的有兩位,一位是穆夏,另一位是萊儷。


    穆夏畫了很多的海報和招貼畫,仙女和精靈是他的主要題材,他的作品中充滿女性的柔美、靈動配合著鮮豔的花朵,如夢似幻。


    而萊儷,可以說是一位雕刻家,或者說,他是位珠寶大師。他以珠寶作為他藝術的載體,極為大膽地采用了許多從前沒被用過的材料諸如牛角、玻璃等,如果說穆夏的風格是仙,那麽萊儷就是介於仙魔之間。


    萊儷創造出的仙女們長著美麗如天使的臉,又常常長著惡龍的翅膀和利爪,她們充滿女性線條美的身軀很可能和金龜子、蜻蜓、飛蛾甚至是巨蜥連接在一起,周圍鑲嵌著鑽石、彩寶和充滿神秘情調的黑蛋白石,異常夢幻,但你說不清這是噩夢還是一場美夢。


    瑤光在拍賣行工作時曾有幸見過一枚他所做的蜻蜓別針,這小小首飾糅合了他各項技藝,蜻蜓的彩翅膀是透明火彩琺琅,上麵鑲嵌鑽石,蜻蜓長了一個女子的頭,柔美的麵部由象牙雕刻。


    畫壁畫時,瑤光借鑒了穆夏和利來的風格。她在窗子間的牆壁上畫了六位仙女,她們雲鬢蓬鬆,穿著華麗,神情慵懶,在花叢中、山泉邊坐臥行走,身旁常有飛鳥昆蟲,在她們赤著的玉足邊,或是精美的衣褶之後,偶爾能瞥見長著鱗片和鬣蜥身上的刺一般的尾巴,有些仙女的衣袖之間似乎隱藏著羽翼。


    瑞蓮坊的店鋪之中和其他鋪子一樣是沒有火炕地龍之類的取暖設施的,擴建時瑤光專門要求加了壁爐和煙囪。


    大周都城這附近好像還沒誰在房子裏建壁爐的。瑤光跟師傅們講解了半天,又每天來監工,終於弄出了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壁爐,貼在一麵牆上,連著煙囪,在地板上用磚石砌了個燃碳薪的池子,一米見方,三麵圍著雕花鑄銅圍欄,壁爐外牆和台麵上貼了一層大理石,還挺似模似樣的。瑤光準備以後再做個銅框鑲玻璃的遮火屏,爐子裏燒火的時候放在爐膛前,避免火星蹦出來燒到誰的衣服。


    她在壁爐兩側和煙囪上門也畫了六位仙女,讓她們圍繞煙囪盤旋向上飛,煙囪連接房頂處畫成天空,這六位精靈、仙女在飛翔的過程中徹底暴露了真身——她們肩胛後長著蜻蜓一般的透明翅翼,如鑲嵌了寶石一般閃動彩光,她們的腳如同鳥爪,腳趾長著利勾,她們身後還拖著一條仿佛魚龍遍布鱗片的尾,她們笑顏如花,臉龐像沒有被觸碰過的水蜜桃一樣有些絨絨的細毛,她們的嘴唇像是沾著露珠的花瓣,微微長著,似乎正要說句俏皮話,她們飛向天空的動作掙脫了身上的華服珠寶,玲瓏的身軀線條在僅剩的絲綢緞帶中若隱若現,她們的肌膚光澤滑膩,手肘和膝蓋泛著微微的粉紅色。


    她們體型較小,與牆壁上那六位端麗的仙女數目對應,似乎是在暗示著什麽。


    瑤光作畫時一向不喜歡人來看,薛娘子在瑤光接近完工時才上來參觀,一見之下目瞪口呆。她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女性形象,大約,隻有屈原《楚辭》中騎著猛獸披著薛荔的多情山鬼可以與之比擬。


    “瑤妹,你要是畫一套這樣子的彩妝盒、口紅盒,便是裏麵是空的、便是我從不施脂粉,我也一定要買來一套!”薛娘子看了好半天,幹脆坐在還鋪著油布的地板上,仰望門柱之上的畫中精靈,“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她又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說,“什麽是自由自在?這些女仙就是。”


    瑤光也挺滿意的。


    可是提到“自由”,她又不禁苦笑。自由,是不是隻能存在於幻想中,甚至不能存在於壁畫之上?壁畫上這些仙女,雖然有飛翔之態,卻始終飛不出牆壁。


    壁畫完成那天已是八月初一。


    這近十天來,瑤光一直忙碌著。有時畫得興起,就在樓板上鋪了簡單鋪蓋睡在這兒。半夜醒來繼續點起燈畫畫。


    按理說,壁畫完工了,她也很累了,她應該能安穩地睡一覺,可是,不能。


    她夜不能寐。心裏像有一團無名火在燃燒。


    翌日清晨,她拜別老郡主和薛娘子,下山去為孟萱送行。


    大周京都附近水係發達,還修了許多人工渠,與蒲河、雍河相連,從京城南門碼頭上船,可乘船一路直通斌州,再從斌州上海船,若航流風向合適,可在一天之內到達泉州府碼頭。


    瑤光從東門入城,過市坊,到了南門碼頭,這裏早已擠著一群穿青色半臂紗衫儒生打扮的人,人人手持蓮花,仔細一看,其中還有些女子。


    瑤光牽著豆沙走近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打聽,這群人中有人看到她,立即驚喜大叫:“韓令儀來了!”


    這一嗓子下去,瑤光頓時感受到了剛紅了的小明星遭遇粉絲機場接機待遇時是個什麽心情——完全懵逼啊!


    還好,大周追星族們素質普遍比較高,很快有人維護秩序,“別擠到韓令儀了!”“請讓一讓!”“快讓韓令儀的驢子過去!”還有韓令儀的粉絲聽說她來了,急得大喊:“韓令儀來了?韓令儀在何處?韓令儀——你一向可好?”


    瑤光有些慶幸她今天早上出門時給豆沙換了老郡主贈送的那套高級裝備,不然豈不是丟了韓令儀的臉,讓韓令儀的粉絲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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