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你得再等等,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等你不忙了,我們還可以去各種地方旅遊,你說好不好?”


    她給他憧憬,給他目標,背後卻隻是為了給另一個男人的生意掃清障礙,某些瞬間裏,陳當好會為季明瑞感到難過,感情裏大概真的有報應,他欠吳羨的,都在自己這裏還回來了。


    那自己現在欠下的債,又要在誰的身上千倍萬倍被討要回來呢。


    第37章 局內人(四)


    因為第二天早上要開會,季明瑞沒有隨陳當好一起回別墅。到這時候,肌膚之親對於他來說倒不那麽重要了。好像有一輩子時間去做這些事,也就不急在一時,況且陳當好是他鎖在風華別墅裏的金絲雀,沒有了他,她哪也飛不了。


    而她最近比平常溫順許多,他說的話她都肯聽也都照做。他早說過,女人是適應環境的生物,等到發現自己無法翻盤,也就認命了。有人說女人沒有愛情,誰對她好,她的回饋變成了愛情,醉眼朦朧裏季明瑞看見陳當好拿了桌上的餐巾紙幫他擦掉嘴邊的湯湯水水,四十好幾的男人居然帶著點感動想到,她也許是愛我的。


    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對不愛的人給予多餘關心的。


    帶著這樣的好心情,季明瑞晚上多喝了幾杯酒,陳當好坐在一邊跟他說說笑笑,恍然間他想,這樣也好。吳羨的死就像是劃過心上的一根刺,她說不原諒又如何,人死不能複生,他痛過了也就算償還了。酒杯裏的酒晃晃蕩蕩,他又想,自己真的是個無情的男人。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八九點,陳當好陪著他也喝了幾杯,出來的時候狀態微醺,扶著季明瑞的腰,她說話聲音也嬌軟下來:“我要回去啦……”


    “我送你回去我再走。”季明瑞在她臉上親了親,站在電梯邊的梁津舸禮貌避開視線,按下電梯鍵。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就不要送了,你的司機也等著呢。”陳當好在這時候表現出溫柔女人該有的樣子,連說話時的尾音都是甜軟的,她扶著他的肩膀,因為身高差距,像是半個身子都吊在他身上,皺皺眉,她的模樣有幾分嬌憨:“我可不想你的司機在背後說我的閑話……”


    “他敢。”季明瑞手撐著她的腰,替她承擔了大部分的重量,酒精讓麵前的女人看起來比平日都可愛嫵媚。他低頭想吻她,陳當好眉頭一蹙,細白的手指按在他唇上拒絕了他:“都是酒味……”


    電梯到達,梁津舸麵無表情的走進去,從始至終沒有抬頭。一直到電梯下到一樓,季明瑞親自攙扶著陳當好上了車,外麵的空氣讓他清醒了些,轉頭看向梁津舸:“梁子,我就不跟著回去了,你路上開車小心點,回家了讓齊姐給當好弄點醒酒的東西。”


    “好的季先生。”梁津舸禮貌點頭,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陳當好躺在後座上,呼吸均勻,像是睡著的樣子。梁津舸將車門關好,目送季明瑞的車離開,又啟動自己的車子。這一係列的動作裏他的下巴越繃越緊,是有怒意在醞釀。終究沒有說出口的資格,車子離開停車場,往風華別墅的方向回去。


    這條路他走過無數遍,今夜卻覺得格外漫長。梁津舸現在最需要的是洗一個熱水澡,這樣或許就能把電梯門口兩個人耳鬢廝磨的畫麵從腦海裏清除。車子速度加快,在前方紅燈的位置猛然停下,後座上的陳當好不察,出於慣性撞在駕駛座靠背上,痛的淺淺一聲驚呼。


    梁津舸沒說話,陳當好睜開眼,爬起身看看外麵,夜裏的景色總比白日陌生,她看了許久也沒分辨出這是什麽地方,揉揉眼睛,還是那樣柔軟的聲音:“梁子,咱們到哪啦?”


    梁津舸依舊不說話,紅燈在這時變作綠燈,車子啟動,晃得後座上陳當好又是一驚。扶住駕駛座的靠背,陳當好探身過去,後視鏡裏她看見他冷冰冰的眼神,對視一眼,梁津舸眼含波瀾,卻還是將目光偏開不肯看她。


    酒精的餘威還在體內叫囂,這會兒卻成了壯膽的好東西。陳當好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語氣自然,帶點撒嬌意味,是與麵對季明瑞截然不同的麵孔:“梁子,我好渴啊,車裏有水嗎?”


    “沒有。”梁津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後座上的陳當好得到答案後“噢”了一聲,安靜下來。沒過多久,她的手自後麵慢慢爬上他的胸前,梁津舸皺眉,幾乎用了訓斥的語氣:“別鬧,拿開。”


    “我喝醉了,你不能要求我。”陳當好不依,手沿著他的襯衫領子伸進去,愈加大膽。梁津舸眉皺的更緊,車子停在路邊,好在這不是高速上,夜晚樹影森森,周圍安靜的可怕,他抓住她還在作亂的手,壓著嗓子吼她:“拿開!”


    “你怎麽這麽凶,我說我渴了,你不給我水喝,還吼我。”陳當好眯著眼睛,眼底還有醉態,借著這麽點酒勁,她自後麵別扭的環住他的脖子。車子停下以後終於不再顛簸,她動了動腿,手抓著他的衣服,竟然就這麽從後座一點點擠到了前麵來。


    方向盤成了礙事的東西,陳當好跨坐在他身上,頭發蹭的有些亂了,擋住她微皺的眉。梁津舸到底拿她沒有辦法,這時候他甚至不知道她是真的醉了還是在裝醉,向後調了調座椅角度,那方向盤終於不再硬邦邦的硌著陳當好的腰,她於是貓一般舒服的窩在他胸口,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的脖子:“我好渴啊……”


    “這附近沒有商店,等回去了喝水。”梁津舸聲音有些幹,手扶在她腰上,避免她動來動去。陳當好不滿的搖頭,伸手把自己的頭發往後撩,她撐著他的肩膀湊上來,毫不羞澀的向他的唇上吻。她嘴裏有酒氣,梁津舸下意識想要躲避,下一秒她的唇貼上來,他便舍不得躲開了。


    她用舌尖去撬他的唇,他的牙齒,好像這樣就能解渴。黑發隨著她不斷的動作還是滑下來,滑下來落在梁津舸臉上,他便聞到她洗發水的味道。


    這個女人沒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相反的她渾身都是煙酒氣。那煙酒氣纏繞在梁津舸鼻端,讓他慢慢不滿足於被動。將座椅放平,他扶著她的腰慢慢躺下去,陳當好還跨坐在他身上,見到這一幕,她微微睜眼,貼著唇低低問他:“你幹嘛?”


    “幫你解酒。”梁津舸說著去撕扯她的衣服,禮服裙包著身體,拉鏈都在側邊,怎麽也扯不下來。他有些急躁,陳當好捂著嘴笑出聲,安撫似的握住他的手,她教他怎麽解這樣的衣服:“要從這開始解開,然後這樣……往上……嗯不對別弄壞了……”


    她聲音裏哪有一絲醉意。


    不知怎麽的,胸腔裏那股積鬱的憤怒就這麽消散開。或許是她擋開了季明瑞的吻卻主動吻他,讓他覺得自己相比之下終究有那麽點不一樣。梁津舸閉上眼,感受到她柔軟的貼合下來,身體接觸,感官清晰。他咧開嘴無聲的笑,抱緊她,用力地抱緊她。


    躺在車裏,陳當好懶洋洋的趴在他身上。他們都不想回去,所以也就默契的不打破沉默。天上有幾顆星星亮的過分,陳當好把車窗搖下來,撐起身體去看,她未著寸褸的身體在月光下瑩白細膩,梁津舸也坐起身,從後麵抱住她,順著她的目光向天上看。


    這種時候,可能她說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義無反顧。


    “季明瑞今天說,想跟我結婚。”陳當好靠在他懷裏,梁津舸身上帶著未消的汗,她將臉貼在他頸窩處,自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她知道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難看:“他還說他會交出一部分生意,以後不讓自己過得那麽忙。”


    梁津舸原本閉著眼,聽到前一句時也並不驚訝,眼皮都沒動一下。陳當好後一句話出口,他的眼睛猛然睜開,眼底那層模糊的光亮起來,轉而又暗下去:“什麽意思?”


    他是有野心的男人,不聲不響,其實早已醞釀一盤大棋。而這樣的男人,不可能一輩子圍著個女人打轉。陳當好心裏忽然生出些複雜的淒涼,她想說我幫你拖住季明瑞,那樣你的勝算會不會大一些?可轉頭又覺得,這樣說,未免顯得自己太過在意。她不想用自己的愛去拴住他的野心,更何況在未來某一天,可能一切都會變成她的一廂情願。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歲數大了覺得累了吧。”陳當好動了動,不再看他,自顧自閉上眼靠在他懷裏,轉移話題:“現在想想,真的不能跟歲數大的人在一起。等我還風華正茂的時候,他已經老的不堪重負,呼吸都像肺裏在拉風箱。”


    梁津舸沒應和她,思維還留在季明瑞要放手一部分生意的地方。陳當好自覺沒趣,伸手去撈了自己的衣服,從他懷裏離開:“別想了,不早了該回去了。”


    他這才回神,握住她的手輕啄一口:“我幫你穿。”


    等到他們回家,時間也快接近午夜。齊管家坐在客廳裏等他們,說是季明瑞來電話確認他們回來沒有。齊管家隻得戰戰兢兢撒謊,又聽季明瑞問當好酒醒了沒有,齊管家便順著說陳小姐睡了,明早給他回電話。


    這麽說下來,梁津舸和陳當好都有幾分愧疚。齊管家擺手說沒事,轉而又問:“我解酒湯也煮好了,陳小姐喝一點再上樓睡覺吧?”


    齊管家這麽說了,陳當好自然不忍心辜負她的心意。晚上在車裏一番雲雨,喝完解酒湯再洗個熱水澡,這一覺竟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陳當好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半,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齊管家喊她下樓吃飯,意識沒有完全清醒,她隻當那是夢,翻了個身,就真的又睡了過去。


    不安穩的睡眠裏,總是容易滋生夢境。夢裏有白色樓閣,被裝飾成教堂模樣。鏡子裏的她穿了潔白婚紗,是她曾經跟季明瑞討論過的露肩設計,他說她肩頸處線條最美,穿這樣的一定好看。陳當好在夢裏成了一隻漂亮花瓶,任誰將她搬到這裏那裏,再抬頭,季明瑞一身新郎打扮,已經站在紅毯盡頭對她伸手。


    頭頂大屏幕在播放他們美好畫麵,配合音樂讓她恍然間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新娘。下一秒畫麵裏的內容一轉,成了她內存卡裏的東西。


    一時間禮堂裏都是男女喘息聲,賓客大亂。陳當好開始時也驚慌,轉而又覺得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畫麵,竟站在原地抱著捧花笑起來。再看季明瑞,臉色鐵青是當然,他走過來想要打她,陳當好在夢裏喊得很大聲,她說你看啊,那是你自己,你憑什麽打我?


    季明瑞麵色更加可怖,他說你自己看看,那到底是誰?


    陳當好再次抬頭,視頻裏的主角忽然換了麵孔,她還是她,那男人卻換做了梁津舸。舉行葬禮的院子裏有一棵大樹,大樹枝葉飄搖,男女於樹下做著不知羞恥的勾當。


    她幾乎驚慌失措,季明瑞不給她辯白機會,一巴掌眼看著就要落下來。陳當好下意識想躲,後退一步卻仿佛掉進萬丈深淵,就這麽從夢境裏驚醒。


    看看時間,相比剛剛醒來,隻過去了半個小時。


    洗了把臉,陳當好坐在床邊發呆。夢境裏的場景太過真實,真實的讓她心悸。


    她還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跟梁津舸睡過之後,她是怎樣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許再有第二次。每一次的結束都伴隨著禱告與懺悔,每一次的開始都還是情不自禁。後來羞恥心敗給了身體欲望,懺悔心愈發薄弱,再後來,她想,這並沒有什麽不對。


    她與季明瑞之間的關係,又高尚到哪裏去了。


    思緒還沒有完全緩過來,院子裏有車子停下的聲音。這個時間可能是梁津舸出門再回來,陳當好站起身,走到窗邊卻看到季明瑞從車裏下來。


    她當他是擔心自己昨晚醉酒,卻又想到他說過今天要開會,沒時間過來。心裏正疑惑,又看到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倪葉踩著高跟鞋從車裏出來。


    陳當好以為是自己看錯,仔細看過去,的確是倪葉無疑。季明瑞不可能帶倪葉來風華別墅,這太過荒唐。匆忙換了身衣服,陳當好來不及化妝,就這麽打開房門走了出來,與進門的季明瑞碰了個照麵。


    “明瑞?不是說今天要開會,怎麽有空過來了?”陳當好裝作驚訝樣子,未施粉黛的臉看起來比平時溫婉賢淑。


    季明瑞沒說話,筆直朝著她走過來。她維持僵硬笑容,隻覺得後背陰森,不詳預感從沒有像此刻這麽濃烈。麵對著麵,她仰頭看他,還來不及反應,季明瑞的巴掌毫不留情落下來,像是在續她沒有做完的夢。


    在那一秒劇痛裏,陳當好恍惚地想,或許,那不隻是一場夢。


    第38章 局內人(五)


    大廳裏安靜極了,誰也沒有說話,隻有陳當好因為疼痛而微微急促的呼吸聲。她低下頭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臉,讓自己肩膀的角度盡量看起來楚楚可憐。沒有人敢說話,她也不敢問,不需要表演,眼淚也自然而然的落下來。


    季明瑞怒火中燒,這是她從他巴掌的力道感覺出來的。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憤怒什麽,分明昨晚他還情意綿綿說要娶她回家。男人變臉是很快的,她知道,手拿下來,那半邊臉已經微微紅腫。眼底那一層溫柔散去,她仰頭無所畏懼看他:“季老板日理萬機,怎麽還有空來這兒特意賞我一巴掌?”


    如果她能預知接下來的劇情,就會知道這一刻的自己太過不識好歹。季明瑞呼吸急促,連同瞳孔都跟著放大,食指指尖幾乎戳到她鼻子上去:“你還有臉住在這?你還有臉跟我說這種話?陳當好,我還從來沒發現你這麽會偷人!”


    他說著惡狠狠轉身,將倪葉手裏抱著的文件袋搶下來撕開,裏麵的照片嘩啦啦落了一地,齊管家站在後麵不敢出聲,眼神掃到那些照片,驚得慌忙背過身去。


    她不敢看,一時間腦子裏都是那句“非禮勿視”。


    陳當好低下頭,不用細看她就知道那是什麽,在車裏,在葬禮上,她跟梁津舸之間所有的動作都被拍的清清楚楚,就連她臉上的紅暈都被照得細膩自然。那棵大樹,或者是被放倒的駕駛座,她隻是不明白,季明瑞如果早對她有所懷疑,又是抱著什麽心態在昨晚跟她說出了那些話。


    閉了閉眼,陳當好彎下腰,把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


    “你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麽嗎?”季明瑞低下頭,凝視她的頭頂,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覺得她肩頸線條美得要命。轉而他想到,這樣的美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他不在的很多時間裏,梁津舸倒是真的替自己好好“照顧”了她。他想要她一句解釋,卻也知道這樣的證據放在她麵前,她早已經沒什麽可辯解的。


    倪葉站在季明瑞身後,並不說話,眼裏神色卻有掩飾不住的得意。社會教會人隱藏自己的情緒,但這一刻興奮讓她沒辦法收斂,畢竟這麽多的證據,是她來來回回用了幾個月才拿到的。吳羨不在了,陳當好想上位,也要先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水平和資格。在距離季明瑞最近的幾個女人裏,陳當好不在了,怎麽也能輪得到自己。


    把那些照片撿起來拿在手裏,陳當好起身後退一步,跟季明瑞拉開安全距離:“我沒有什麽好說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我走就是了。”


    她說著轉了身就要出門,神色決絕,季明瑞一時間怒氣上湧,隻覺得太陽穴都劇烈跳起來,抬手粗暴地扯住她一條胳膊將她拉回來:“你走去哪?!你除了被我養著還能走去哪?!”


    他從沒見過這樣理直氣壯的女人,這件事從頭到尾她到底哪裏做對了,竟然還用這個態度跟他說話。或者她早就想走了,隻不過騙他比直接走掉更有趣也來得更震撼,這樣想來,她真是歹毒。


    “那你想怎麽樣呢。”陳當好聲音冷下來,“我從來沒說過要你養,是你一廂情願把我帶到這關起來的。你也從來不隻是有我一個女人,我怎麽就不能再多找個男人了?季明瑞,這個世界上誰都有資格來說我是個婊子,隻有你不行。”


    她聲音太冷,透著疲憊至極的絕望。剛剛那一巴掌是火,讓陳當好在一片廢墟裏看清楚自己的來時路。她瞥了一眼站在季明瑞身後的倪葉,語氣還是冰冷的:“反正像我這樣的婊子,季老板身邊從來都不缺候補。”


    她這樣形容自己的時候,心底平靜,比吸煙時煙霧在鼻腔擴散還讓她覺得舒服覺得安心。原來這麽久以來她是唾棄自己的,跟梁津舸糾纏也好,對季明瑞虛偽也好,她都是唾棄自己的,從沒有什麽時刻比生活在這裏更讓她覺得沒有尊嚴。


    可這話一出,在場的人便都無法獨善其身,誰也不是局外人。季明瑞說不過她,他的腦子自看見那些照片後就已經失去思考能力,支配身體的是獨占欲,以及靈魂裏與生俱來的暴力因子,那一巴掌打下去的瞬間他後悔了,他分明發誓再也不對她動手的。


    顫抖著轉了身,不去看她年輕卻冷漠的臉,季明瑞將怒火轉移,看向齊管家:“梁津舸呢?讓他給我出來……我今天就要讓他死在這……”


    “他早上就出門了……”齊管家哆哆嗦嗦的說著,季明瑞自然不信,大步走到梁津舸房間門口,伸腿就是狠狠一踢。房門堅固,他這一下並沒起到多大作用,胸中怒火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他不能對陳當好動手,總不能連一扇門都沒資格踢。季明瑞發泄意圖明顯,一時間別墅裏都是他略顯狼狽的喘息聲。倪葉偏開了頭,而陳當好沒有。她靜靜站在那裏,靜靜欣賞季明瑞這一刻的殘破與蒼老。


    門被踢開,如齊管家所說,梁津舸不在。季明瑞衝進門去,巨大的體力消耗讓他頭腦清醒了不少,站在梁津舸狹小的房間裏,他回過頭,與陳當好四目相對。


    她緩慢的動了動眼皮,眼珠轉到一邊,避開他的視線。不是害怕不是愧疚,倒是透著幾分不耐煩。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逢場作戲已經沒有意義,陳當好也演累了那柔情蜜意的戲碼,她揚了揚手中的照片,衝季明瑞說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


    季明瑞慢慢走過來,在沙發邊坐下,一個眼神,倪葉和齊管家便識趣的選擇了回避。大廳裏隻剩下兩個人,陳當好站的很直,她在等他回答自己。而季明瑞坐著,脊背彎曲垂首,儼然已經疲憊到極點。


    “那你呢,”季明瑞看向她:“你們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


    “去年。”


    “去年什麽時候?”


    “他來這沒多久。”


    “睡過了?”


    “睡過了。”


    他覺得胸中氣血再度湧上來:“為什麽?你要是需要人愛你我可以愛你,你需要錢我也可以給你,你何苦找一個什麽都沒有的窮保鏢?”


    問完這句,季明瑞忽然陷入惶恐的悔恨。要是她說她就是愛梁津舸,那他又該怎麽辦。好在陳當好沒有,她站在原地把手裏的照片一張張整理好,然後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像是談心,她在他麵前從沒用過這麽成熟而理性的語氣,好似同齡人一般:“我不要愛也不要錢,最開始我想要的就是背叛你,因為我知道你有倪葉了。”


    是報複心。最開始就是報複心。季明瑞心裏的火焰重燃,他看著她,似乎愧疚又似乎痛心疾首:“倪葉隻是我的秘書,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跟你站在一樣的位置。甚至從某些角度來說,我是把她當成你的擋箭牌,當好……”


    “你帶著她一起去香港。”陳當好打斷他,語氣平穩:“她也穿高定禮服,在你房間那麽久都沒有出來。但是現在說這些沒意義,我不在乎你把她當什麽或者她有沒有在你心裏,反正我是要走的。季明瑞,我不想變成下一個吳羨。”


    她連關於梁津舸的一個字都沒有提,季明瑞的心放下一些,語氣也跟著稍稍平緩:“你能走去哪呢?你書還沒有讀完,連個親人都沒有,你要怎麽生活?”


    陳當好沒說話,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良久沉默,她淡淡道:“季明瑞,其實我最開始挺喜歡你的。”


    記憶回溯,她眨眨眼,溫和地看向他:“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對我真的很好。我也知道跟著你這輩子吃穿不愁,甚至你還會寵著我愛著我。認識你之後我沒有因為吃穿用度發過愁,比剛上大學到處兼職的日子不知道好多少倍,可是我也知道,我要是稍稍不順你心思,你就會用這些來製裁我。”


    她用的詞是“製裁”,季明瑞記起自己對她做過的事。他囚禁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甚至將咖啡往她身上潑。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有權有勢,陳當好攀附著他,不可能會離開。女人總要假裝矜持,他不想慣她的毛病,直到後麵,她給他精心準備了一場車禍。


    車禍的記憶已經很遙遠,現在想來,卻是一場蝴蝶效應。那天開始,陳當好認識了梁津舸,事態便往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季明瑞揉了一把臉,他不想跟她道歉,實際上他從沒跟任何女人道過歉,張張嘴,他看向她:“如果我說以後不會這樣呢?”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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