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從情感和現實考慮,江晚晴知道,傅修遠絕對和吳雅蘭做的那些事沒有關係——他是被迫卷入的。


    江晚晴忍住了為傅修遠辯解的心情,因為她知道辯解毫無用處——沈安萌這個“中間人”無論是什麽身份,她能在明知江晚晴夫婦的身份的情況下,還要將自己的懷疑透露給他們知曉,她就不是來聽他們為傅修遠辯解的。


    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眼見為實的證據——證明傅修遠和工黨那個有貓膩的醫療改革,毫無關係。


    她想到趁夜而來的傅修遠,想到他語焉不詳的說話態度。


    江晚晴猛然意識到,傅修遠很可能知道自己處在什麽局麵。


    嚴修筠顯然也明白其中利害,他沉默半晌,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著沈安萌,同樣沒有辯解,反而問道:“如果工黨繼續在大選中勝出,醫療改革方案會如何進行下去?”


    “據我所知,隻會比現在的藥物濫用、手術濫用更加厲害。”沈安萌直白道,“我聽說,下一步的醫改,將會把精神領域同樣納入新醫保。”


    她說完,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江晚晴,隨後看向嚴修筠:“我希望嚴先生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嚴修筠道,說著笑了一笑,“我賭工黨不會勝選,至於到底是誰參與了這些事情,我相信到時候會有明確的公斷——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罪人。”


    沈安萌同樣應聲一笑,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第83章 權力遊戲16+


    沈安萌和她的丈夫已經離開了, 江晚晴撚著一塊已經涼透了的點心, 食之無味,如何也吃不出它原本的香甜。


    嚴修筠低低歎了一聲氣, 製止了她毫無意義的進食行為, 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沈安萌的到來,仿佛宣示了他們假日的結束, 而江晚晴唯一欣慰的一點便是, 他們早已經送走了嚴天意,讓孩子可以遠離這種危險的爭鬥。


    沈安萌不是工黨的人,也不是保守黨的一方。


    他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來,他是被醫療改革中的貓膩兒, 而吸引來的。


    他不希望工黨繼續勝選的原因, 也非常的合理。因為如果工黨繼續執政, 那麽他們一定會毫無保留的繼續推行醫藥改革。而沈安萌想到推翻醫療改革的初衷,完全得不到政治支持,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大的阻礙。


    他想要推翻的是醫療改革製度。想要讓醫改中那些危險性的藥物濫用,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但是憑借他本人, 或者說憑借他背後的支持勢力,他顯然無法去幹預這個大選的結果。


    所以他選擇去找一個幫手,而這個幫手, 原本應該是傅修遠最合適。


    而一些既定的事實, 比如傅修遠在耀康集團決策者和既得利益者的身份,讓沈安萌無法確定傅修遠身上的屬性,他也不確定, 耀康集團和傅修遠本身對這個醫療改革有多大的作用—萬一傅修遠因為既得利益,而對醫療改革同樣處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狀態,那麽尋求傅修遠的合作就毫無意義。


    而沈安萌方麵所透露出來的姿態,其實表明了,無論工黨是否繼續勝選,他們在醫療改革中,濫用藥物的行為都已經是引起了沈安萌所代表的那一股勢力的注意。


    清算是遲早的事情,但是水至清則無魚。


    他們要清算藥物濫用,就不能在工黨和保守黨兩方麵同時展開,兩麵樹敵。


    對於工黨的醫療改革政策,如果下任大選的勝選者仍是工黨人士,那麽想想就知道,他對於自己黨派所提出的政策,會毫無保留的繼續支持。


    相比之下,如果勝選的是保守黨人士,即使從個人角度而言,這個勝選者。對醫療改革方案本身有再多的欣賞,但是放到明麵上,他以黨派人士的身份,就絕不可能支持自己競爭者所提出的方案。


    而此時,一旦有第三方勢力,對醫療改革中的問題提出質疑,保守黨人士很可能會順水推舟,幫助第三方勢力啟動調查,借此打壓政敵。


    所以相比之下,這個所謂的中間勢力在尋求幫助的過程中,肯定會偏向保守黨一方。


    可是他如果選擇了保守黨一方的支持者傅修遠,那麽以後在清算的過程中,很容易被工黨抓住理由,把這件事情的本質往政治鬥爭上引。


    如果工黨如此反咬一口的行徑成功了,那麽他們想推翻醫療改革的過程,就達不到他們想要的效果。


    所以無論是出於避免打草驚蛇的考慮,還是出於保持公正中立的態度,又或者幹脆就是威脅和試探,他的目標從傅修遠轉移到了嚴修筠。


    沈安萌最終選擇了嚴修筠,這個選擇絕對不是隨機的,而肯定是做過多方考量的。


    一來,嚴修筠是耀康集團的邊緣人,與明麵上的政治鬥爭毫無關聯,這個沒有政治背景的合作對象,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二來,嚴修筠和傅修遠是親兄弟,在沈安萌暗示對方,傅修遠很有可能和醫藥改革案中有密切關係的情況下,嚴修筠會不遺餘力的去證明傅修遠的清白。


    至於第三沈安萌一定還知道一些江晚晴自己都不太了解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和嚴修筠有關。


    江晚晴抿了一口熱茶,被思緒攪亂的五感才重新歸位。


    “大哥想讓我們關注的東西,會不會和沈安萌所說的是一樣的?”江晚晴皺眉道,“大選不是賭博。”


    “當然不是賭博。”嚴修筠承認道,“我隻是在回憶沈安萌說過的話。”


    “什麽?”


    “吳雅蘭在大哥失蹤的時候,通過在海關工作的布蘭迪·帕裏斯卡,虛報進出口業務的相關產品價格,穩住了耀康集團的股價。”嚴修筠道,“為什麽布蘭迪·帕裏斯卡會願意替他人承擔這種風險?”


    江晚晴聞言一愣,下意識回答道:“吳雅蘭和布蘭迪·帕麗斯卡之間存在利益交換?”


    嚴修筠點點頭。


    “當然有利益交換。”他說著,抬頭看向了江晚晴,“但是你會和素不相識的人存在這種利益交換嗎?這畢竟是犯罪,被抓住的風險很大,而對方一旦棄卒保帥,他什麽都得不到。”


    江晚晴已經懂得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你想說吳雅蘭與布蘭迪。帕麗斯卡之間並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嚴修筠點了點頭。


    江晚晴立刻懂了:“那他們之前的合作是在什麽時候?”


    “海關。”嚴修筠道,“你注意到布蘭迪·帕利斯卡的工作地點了嗎?為什麽是海關?又為什麽現在他搖身一變,除了競選團隊的發言人。”


    江晚晴思索了一下,抬了抬眼:“因為吳雅蘭以前需要有一個海關人員給他做保障,而現在他需要海關人員的地方已經沒有了,相反,他需要牢牢的抓住競選團隊這棵大樹,否則他會被大哥毫不猶豫的從耀康集團踢出去。”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江晚晴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如果把之前的事情他連在一起考慮,那麽吳雅蘭的所作所為呼之欲出。


    吳哲茂順利從東南亞撤資,錢曉河以賭場經紀人的身份參與洗錢這些實物資產與貨幣資產的流入流出,不可能不經過海關。


    這想必也是吳雅蘭和布蘭迪·帕麗斯卡合作的開始。


    “那我們現在,還是要從布蘭迪·帕麗斯卡身上入手。”江晚晴說道,“他都步步高升,一定是吳雅蘭給他的承諾,那麽,他身上一定有吳雅蘭最不想讓人知道的弱點。我們抓住這個弱點,就可以把大哥摘幹淨。”


    嚴修筠的表情卻並不輕鬆,他微微皺了皺眉,半晌將手覆在了江晚晴的手上。


    “抱歉讓你卷入這些事情裏。”嚴修筠說,“如果沒有我,你原本不必看到這些。”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深重的歉意,這種歉意讓他整個人都顯露出一種脆弱的感覺,這個樣子的嚴修筠,是江晚晴不曾見到過的。


    “沒關係啊。”江晚晴笑了一笑,“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我可能就錯過更多東西了。”


    嚴修筠沒有出聲,情緒不是很高地笑了一笑。


    傅修遠無端牽扯進這種動輒得咎的懷疑中,江晚晴能理解嚴修筠的焦慮,她翻手覆上他的手背,微微一笑:“不要不開心了,沈安萌的身份..我覺得你能感覺出來,如果她確實是我們猜測中的那種身份,這次吳雅蘭恐怕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嚴修筠看著她。


    江晚晴的眼神和他對上,不由莞爾:“到時候,我們把耀康集團的爛攤子丟給大哥,偷偷把天意接回來,然後回到平城去,繼續做我們的科研人員,有假期就去旅遊看看天意的表現,他表現好就帶他一起,表現不好就把他丟給季紹鈞,教父是白叫的嗎?”


    她興致勃勃地暢想著以後,那飛揚的神采和靈動的眉目,讓嚴修筠忍不住微微笑出來:“你不怕他哭給你看嗎?”


    江晚晴終於哄回了一個笑著的嚴教授,幹脆地放任自己“後媽”了一把:“管他呢。”


    嚴修筠修長的眉眼彎出一個驚豔的弧度,他率先站起身來,風度翩翩地走到江晚晴身邊,做了個紳士的邀請:“夫人,我們回家。”


    江晚晴笑著遞出了手,和他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酒店。


    這頓下午茶吃的著實不算享受,陽光和新鮮的空氣讓江晚晴放下了那些隱藏於背後的糾葛,她迎著冬日十分最後陽光一笑,眉目璀然生輝。


    嚴修筠看著她,到底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配合著她的期待,做出了一個相對輕鬆的表情。


    他沒讓江晚晴發現自己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


    +++++++++++


    禮服店很有效率,那日試裝的禮服很快改好送到了家。


    那對他們在飛機上偶遇的老夫妻得知江晚晴夫妻倆要來參加婚禮,表現得分外高興,甚至表示可以派車來接,被他們夫婦婉拒了。


    江晚晴著重了解的一番這位新郎官如今在政界炙手可熱的程度,又根據婚禮著裝的正式程度,推測出這個婚禮絕對不是一個小場麵。


    婚禮分為兩部分流程,先是在教堂舉行典禮,隨後所有賓客移駕酒店,接受宴請。


    江晚晴對婚禮的繁瑣早有心理準備,可直到她真的親臨現場,才對這位新貴的排場有了全方位的認識。


    第84章 權力遊戲17+


    原本, 江晚晴和嚴修筠來參加婚禮是為了“逃避工作”。


    可是沈安萌的到來, 讓江晚晴對這場婚禮轉變了態度——他們現在,需要通過這場婚禮接觸一下安迪·帕利斯卡這個人, 從而套套交情, 拓展一下思路,最好能夠再發現點兒線索。


    但是到了婚禮現場, 江晚晴就發現實現初衷比她預想中地要困難很多——因為她其實沒太多機會能和新郎說上話。


    布蘭迪·帕利斯卡舉行典禮的教堂在倫敦主城區, 哥特式經典教堂,從外觀看上去就足夠恢弘,婚禮的花卉足夠奢侈地布滿了教堂外觸目所及的每個角落,沿途的布置奢華而精致, 能夠顯而易見地看出主人的用心。


    按照英國人的傳統, 婚禮的準備工作多由女方主持承擔, 但是江晚晴挽著嚴修筠的胳膊,站在人來人往的教堂門口打眼一看, 就意識到這個婚禮的主導方肯定是新郎。


    往來的賓客非富即貴,和新郎如今在政界炙手可熱的身份算的上相稱。


    江晚晴沒有第一時間往教堂裏湊, 嚴修筠也不急,和她相攜在教堂門口站了一會兒,笑著壓低了聲音。


    “剛才進去的那個男人是倫敦市長, 他附近的幾個人都是工黨議員, 後麵還有幾個人,是各大財團的‘說客’。”嚴修筠的表情溫和,像是低語著哄夫人開心的樣子, 其實在不動聲色地給江晚晴介紹他能認出來的人,“那邊被媒體追著拍照的,是英國的球星夫婦,還有知名演員,他們據說都是工黨的支持者……現在正在和新郎家人聊天的那幾個人,應該是各個行業協會的代表,我認識醫藥行業協會的那個人——我媽媽獲獎時,他曾經作為嘉賓頒過獎。”


    “名流雲集啊。”江晚晴不由感慨出聲,“看來布蘭迪·帕利斯卡不止是在辦一場婚禮,他已經把自己結婚這件事擴展成了一場全方位的‘社交’,這個婚禮就是一個現實版的名利場。”


    江晚晴順著嚴修筠的指引,不動聲色地一一掃過那幾個人,暗暗記下了這些人的身份,視線繼續往教堂的大門處看,卻微微頓了一頓。


    出於對婚禮的重視,婚禮現場男士被要求穿正裝,女士則被要求佩戴禮帽,大部分人來客都遵循了這一寫在請帖上的要求,但是江晚晴視線所及之處,有一些人和大多數傳統的英倫紳士顯然不是一個畫風。


    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都很年輕,多數是男性,也有幾個零星的女性夾雜在其中,但是在這群舉手投足都頗有氣派的名流中間,他們即使穿著正裝也掩蓋不住那種和這種場合格格不入的窘迫,仿佛多走幾步路,就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江晚晴正對這些人感到好奇,卻看到一個人適時出現在了那群人中——是沈安萌。


    而她一出現,這些人仿佛不約而同地找到了主心骨,表情紛紛輕鬆了下來。


    沈安萌顯然也注意到了江晚晴的視線,她若無其事地和那幾個畫風奇怪的人交談,隨後準備引他們進教堂觀禮,側目的空隙,回眸遙遙和江晚晴對視了一眼,就算打過了招呼。


    江晚晴原本想問問嚴修筠那些人是誰,看到沈安萌出現,她便沒有再出聲。


    嚴修筠顯然也注意到了那群人,正想和江晚晴說什麽,卻身側陡然出現了一聲中文:“你們小兩口兒來了啊,阿姨還滿世界找你。”


    江晚晴視線一挪,果然看到飛機上偶遇的那位阿姨笑著出現在她身側,忙出聲打招呼,照著中國人喜歡的方式問候道:“阿姨您好,給您道喜。”


    “謝謝,謝謝!這孩子總這麽客氣。”


    “叔叔呢?”江晚晴笑著應承,“也該和叔叔說一聲恭喜。”


    “婚禮的時候,我女兒要挽著他的手進教堂,他跟著去準備了。”女士眉開眼笑,對這種客氣很受用,喜氣洋洋地道,“知道你會來,他也可高興了,我們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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