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白羞澀一笑。這幾天相處下來,寧不為和褚峻便發現,自打崔元白重新變回“人”而非日夜遭受真火炙烤的刀靈之後,逐漸變得穩重起來,雖然有時候還是稚童的思維,但與同齡人比起來,要成熟上許多。褚峻將他們周圍的結界又加了一層,對寧不為道:“子章和一正出了點事情……”他一五一十將無時宗內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寧不為聽得眉頭越皺越緊,再聯想起自打他從無盡河邊醒來發生的種種,語氣沉沉,“這青光究竟想做什麽?”他的目光落在褚峻身上,突然一滯。褚峻見他神色有異,“怎麽?”“我醒來之後,所見故人之中唯有你還活著,”寧不為麵色十分難看,“恐怕那蠱蟲的目標不是子章和小江”“而是你。”第66章 藏海(九)夜幕四垂, 冬日枯樹張牙舞爪,黑影幢幢。沈溪在樹下打坐,旁邊十幾名無時宗弟子或低聲交談, 或打坐調息,也有靠著樹昏昏欲睡者, 在離火堆較遠的地方,褚信正盯著手裏的玉牌發呆。“怎麽不休息?”謝酒走到他身邊坐下來, 遞給他水袋。褚信接過來喝了一口,“在想從前的事。”謝酒靠在樹上,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褚信笑了笑,隻是這笑容沒有維持多久便消失了,“我剛生下來母親就去世了, 我爹忙於修煉, 便將我送進了宗內的育善堂,五歲測根骨,師父見我資質不錯, 便將我帶回了原葉峰……”“師父他統共就收了我們五個徒弟, 從小我就是最不讓他省心的那個, 我師兄褚禮天資卓絕,是最有出息的一個,可是一年前跟隨崇正盟去圍剿寧不為隕落, 我上麵兩個師兄雖然資質一般,卻都很和善, 我和褚智不聽話他們也總幫忙說情……”“我和師叔去臨江城,自以為遇上了兩個好朋友, 卻不想他們是非不分, 認賊作父。”褚信說著眼前便閃過師兄弟幾人慘死的情形, 伸手捂住了眼睛,“謝大哥,我沒辦法原諒自己。”謝酒抱起胳膊盯著遠處的火堆,“等再過上幾百年你就會發現,這些事情也不過如此。”褚信一愣,“不過如此?”謝酒失笑,“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到時候便不會再這麽傷心了。”褚信點點頭,“我現在隻想變強,屆時能手刃仇人。”“手刃仇人固然痛快。”謝酒緩緩道:“有時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未嚐不可。”褚信聽得似懂非懂。謝酒微微一笑,“萬般報複,誅心為上。”不知是因為夜色過濃還是吹過冷風,褚信看著這樣的謝酒,背後突然一陣發冷。遠處的沈溪緩緩睜開了眼睛,伸手拿出了腰牌,上麵卻什麽都沒有顯示。“沈長老,怎麽了?”旁邊的小弟子問。沈溪看著腰牌道:“咱們出來這麽多天,宗門竟一次都沒聯係。”小弟子笑道:“自然是掌門知道沈長老穩重,您做事向來周到。”沈溪搖搖頭,這次論道大會本不該她帶隊前來,偏巧定好的師弟接宗門任務受了傷,褚臨淵的其他弟子不是在閉關就是去曆練,隻有她在調查原葉峰的事情留在宗門,論道大會這種好機緣各峰都爭搶著,自是派各峰穀看重的弟子前來,帶隊長老須得主峰出才放心,褚臨淵見原葉峰的事件遲遲沒有進展,這才點名讓她來……褚臨淵不聯係她也便罷了,她帶著的可是各峰各穀的金苗苗,他們的師父總不能全都商量好沉住氣不聯係沈溪想到這裏皺起了眉,事情不對勁。她的目光掃過隨行的十九名弟子,落在了唯一一個搭伴而來的人身上,這個叫謝酒的廚子正在同褚信說話,還十分親昵地摸了摸褚信的頭,看得沈溪直皺眉。似乎發覺她在看自己,謝酒突然轉頭,同沈溪對上了目光,衝她點了點頭。沈溪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睛。旁邊的小弟子道:“沈長老怎麽了?”沈溪設了個傳音結界,對那小弟子傳音說了幾句話。樂源城大街,寧不為帶著褚峻和崔元白去承運樓,卻被個老嫗攔住,“這位公子,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名穿淺藍襦裙的女子?大約這麽高,鼻尖有顆痣,十五六歲,眼睛大大的……”一邊說一邊比劃,眸中含淚。“沒見過。”寧不為搖頭。那老嫗不知是習慣了這種回答還是已經心如死灰,繼續往前抓著別人問。“唉,又一個,這附近是不是出了什麽妖物?”有人嘀咕。“不能吧,這兩天修士這麽多,怎麽可能有妖物橫行?”“可這都第幾個了,盡照著年輕貌美的女修下手,莫不是個劫色的?”“幸好我長得醜。”“噗,你一個男修你怕什麽?”旁邊的人竊竊私語,寧不為看向褚峻。褚峻道:“看什麽?”“保不齊那劫色的長得好看的都抓,太尊還是趕緊回無時宗為好。”寧不為麵容嚴肅道。褚峻不為所動,“他若來,正好將其捉拿歸案。”寧不為:“…………”承運酒樓雅間。崔元白乖巧地跪坐在榻上,手裏拿著剛才褚峻和寧不為給他買的小風車,伸手碰了碰,那小風車頓時化作了齏粉。小孩渾身僵住,看向自己的手掌。“試著控製你體內的刀氣。”寧不為捏了個訣,將那小風車恢複原狀,“順著經脈匯於丹田。”崔元白神色認真地照他的話去做,再伸手去拿小風車,果然沒有再碎,他抬頭看向寧不為,眼睛裏帶著崇拜。“不錯。”寧不為拍了拍他的腦袋,這小孩兒聰明。褚峻正坐在對麵調息,片刻後睜開了眼睛。“如何?”寧不為問。褚峻搖頭。那便是沒有發現體內有蠱蟲的痕跡。寧不為盯著崔元白手裏的小風車陷入了沉思。之前觀褚峻和那青光對戰,那青光的修為不在褚峻之下,但硬對上青光也得不了好處,顯然對方並不想兩敗俱傷,所以幹脆就用蠱蟲這麽陰毒的法子來對付褚峻,若不是馮子章的體質特殊被發現,恐怕留在一見峰的幾個人都會著了道。修到褚峻這種地步,哪怕隻是種下一丁點兒心魔,在將來渡劫的時候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寧不為原本以為那青光隻是衝著自己,才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無時宗,卻不想那青光還是要置褚峻於死地。“你那白衣軀殼呢?”寧不為突然開口問。褚峻淡定道:“我現在用的便是。”寧不為:“……你終於舍得給他捏臉了?”“否則多有不便。”褚峻道。“你何時出關?”“你來一見峰的那日。”寧不為盯著他這軀殼看,“你閉關時這軀殼你放哪兒?”“貼身儲物袋。”褚峻道:“從未離身。”“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想明白,這朱雀碎刀他是怎麽放進去的?”寧不為說著拍了拍褚峻的心口,神情凝重。褚峻被他拍得身體一僵,後退半步道:“我未曾察覺。”兩人沉默片刻,突然異口同聲:“蠱蟲。”“一見峰那晚青光第一次出現……”寧不為開始仔細回憶起當晚的發生的事情,“你與他在虛空交手之後,我才用另一塊朱雀碎刀感應到其他碎刀,而後將你這軀殼扛走,假設之前的臨江城和雲中門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劃,那麽他最初就是想要置你於死地,這蠱蟲即便是你也察覺不到,當天晚上他的計劃應該是”“利用蠱蟲將朱雀碎刀放進我本人的心口。”褚峻皺起眉。寧不為使勁舔了舔牙齒,冷笑道:“還真是煞費苦心呐。”朱雀碎刀本就特殊,那蠱蟲裹著碎刀褚峻察覺不到,慢慢就和他的心髒融為一體,若他想取刀,褚峻便非死不可。若不是褚峻放出來個殼子,說不定真會著了他的道。“可是,他如何斷定你那天會出關?”寧不為不解。“出關之前我曾與褚臨淵通信。”褚峻略一思索,“但並未提及具體出關時間。”“他與其蹲你,倒不如隨身跟著我。”寧不為眯起眼睛,“他隻要控製住渡鹿的殘魂,就能隨時隨地知道我在做什麽。”渡鹿的殘魂被他封印在朱雀刀柄裏,按理說不會知道外界發生了何事,但是有一個方法能連通外界……這是朱雀刀認主之後,會自動浮現於心的陣法,用作保命之用,自然也隻有主人知道,通常不會告訴別人。除了他,也就隻有寧行遠和他的伴生藤蔓知曉此陣。這可不是四象六合陣,隨隨便便就能告訴旁人。“怎麽?”褚峻見他麵色不對,便問他。“沒什麽。”寧不為搖搖頭,“寧修吃飯了嗎?”他突然問這麽個沒頭沒腦的問題,褚峻倒也配合他,“剛喝了一小碗米糊,吃了兩口果醬。”“哦。”寧不為點點頭,道:“桑雲應該快到了。”他話音剛落,外麵便傳來了敲門聲。“進。”然而來的卻不是桑雲,而是名陌生的男子。他穿著身束袖長衣,馬尾高紮,五官深邃,看上去爽快幹練,進門之後衝他們拱手問道:“敢問二位哪位姓寧?”寧不為將他打量一遭,“何事?”“在下裴和光,受鍾兒小姐所托來此。”裴和光鬆了口氣,道:“鍾兒姑娘現在身受重傷不便行動,讓我請寧道友過去,有要事相商,這是鍾兒姑娘給的信物,說道友一看便知。”裴和光說完,遞給他一塊瑩潤的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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