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冷靜地想一想,明白那玻璃上還有鐵柵,不開鎖不可能輕易進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類似被害妄想的舉動很丟臉,很蠢。若槻脫下西服扔在床上,鬆開領帶後麵桌而坐。


    他尚未從目擊金石慘不忍睹的遺體的打擊中緩過氣來。


    鬆井警官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從營養狀態、小傷痕的癒合狀態來看,他應當被監禁了一周至十天以上。其間隻給水喝,一直受著嚴刑拷打。”


    他將啤酒一飲而盡。


    “活著時受的傷,和死後弄成的傷,從活體反應即可區別。包括手足被殘在內,幾乎所有的傷都是活著期間受的。


    “兇器是刃長四十五厘米以上的利刃。毫無疑問是日本刀。罪犯較大可能與職業殺手有關係。背部、腹部、手足內側的皮膚上,有僅隔數毫米的小割痕。人類的痛感神經幾乎都分布在皮膚的表麵,罪犯是懂得才這麽幹的。承受者肯定痛苦得如下地獄……”


    金石生前的身影疊印在眼前。自己不欣賞他對人類過於冷峻的看法,對他身為同性戀者也有反感,但是,對方畢竟擔心著自己的安全。


    總而言之,最近與自己有來往的人被極殘忍地害死,隻能認為是一場噩夢。


    那麽,究竟是誰要這樣對付金石呢?無論多麽不願意去想,也是一個無法避開的問題。


    絕對是那個傢夥,頭腦中有個聲音在說。金石對把菰田作為研究對象顯示了強烈的興趣。


    未加防備地接近那傢夥,結果身陷囹圄,落到被千刀萬剮的地步。


    然而,菰田重德為何非要做得這麽絕呢?盡管說他有病態般的報復心,但可以說,他沒有必要送來小貓的腦袋,殺人就更愚蠢。


    而且,發現屍體的情況也令人費解。據說是隨意扔在桂川河灘上的。盡管那裏不如渡月橋附近來往的人多,但也很容易被人發現,隻能說是有意這樣做的。


    還有把自己的名片丟在附近。


    這裏頭也有警告之意?


    如果是,又是為什麽?


    思緒又返回到出發點。


    理順一下吧。為何認定菰田重德是“白”的?因為警方確認他不在場。而之所以無論如何也抹不去那傢夥是“黑”的印象,是因為在那房間裏,菰田重德麵對屍體卻在窺探自己。那會不會隻是一個錯覺?


    自事發以來已過了兩個月,其間那一幕好幾次憶起,並且出現在夢境中。印象不但沒有減弱,可以說,反而變得更加鮮明。


    可是。那些真的是事件原本的印象嗎?


    若槻心中產生了小小的疑問,他深知人的記憶有時是靠不住的。就本次事件而言,可能是事後每當回想起來時,都自以為是地加入了創作成分,以致漸次向某一個方麵扭曲了記憶。


    說不定自己現在所拚接的對事件的印象,大部分是自己捏造出來的。


    ……不,不對,僅僅就那一點,還是有信心的。自己的視線從菰田和也屍體移到重德身上時感到了震動這一點,絕對錯不了。


    邏輯推理碰了壁。他突然想起阿惠以前說的話。


    “當邏輯和感情來迴轉圈時,應當相信直覺或感覺那一方。”


    一點不錯。那麽就從那裏出發試一試。按照直感的話,菰田重德是“黑”的。


    可是鬆井警官說菰田重德有不在場的鐵證。完全騙過警方眼睛的偽裝手法,在現實中是可能的嗎?


    若槻努力思索了好一會兒,但思緒又撞上了暗礁,從那裏出發依然進退維穀。


    他茫然地望著書的封麵。現在讀這種書可能不會有什麽新的收穫。但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一件可以幹的事。


    他一邊喝啤酒,一邊掃視著眾多罪犯挖空心思詐騙了人壽保險的故事。讀著讀著,他漸漸被書的內容吸引住了。當他從冰箱取出第二罐啤酒時,精神已集中在書上。他給平時極少去碰的香菸點著火,將空罐當做菸灰缸,專心地追逐著文字。


    “保險金犯罪”是籠統的說法,其實範圍甚廣。有為保險金殺人的,有為保險金自殺的,有包括殺害替身在內的製造的死亡事故等,除此之外,還有保險合同本身存在的欺詐因素等等。


    其中,作為經典案例列舉的“穀物商am事件”,一下子吸引了若槻。


    確切的時間地點不詳,似乎是19世紀8。年代發生在歐洲的事件。一清早,在橋中央發現穀物商am右耳後受貫通性槍傷斃命。除錢袋失蹤外,手錶被扯去。從情況來看懷疑是搶劫殺人案。和am同住一間旅館的男子被作為嫌疑犯逮捕,但該男子否認作案。


    該男子嫌疑甚大,但預審法官偶然發現橋的欄杆上,有處小小的新的損傷。河底打撈的結果,找到了一條結實的繩子,它一端綁著大石頭,另一端綁著手槍。也就是說,穀物商am往欄杆外放下石頭,用另一端的手槍擊中自己的頭部後,石頭的重量會把手槍扯落到河裏。


    事後經調查,弄清了am因瀕臨破產,為家人著想購買了高額的人壽保險,因為自殺屬責任免除,便設圈套製造了他殺的假象。


    簡直就是一樁把推理小說付諸實施的案件,書上還附帶說,事後柯南·道爾聽說了此事,寫成了《歇洛克。福爾摩斯探案》中的著名短篇《索阿橋》。若槻腦海裏浮現出古典的箴言:事實比小說還要出奇。因為在現實中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案件都是可能的。


    這是“偽裝成他殺的保險金自殺案”,但如果菰田重德殺害了和也的話,就正好與之相反,是“偽裝成自殺的保險金殺人案”了。這樣的例子現實中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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