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首過就不妙了。”櫻田說。


    “嗯,是不妙。”桑山應道。


    這當兒,桑山想起以前讀過的一位法律學家的文章。


    “有了自首,會給法官、證人、鑑定人和與案件有關的其他人以有力的、暗示性的影響。倘若作過自首,被告承認的與案件有關的所有情況都有可能改變其位置。


    一有自首,所有情況都將按照自首進行整理、分類。這種傾向會產生出強大的力量,承認的所有情況都會被按照某種特定的理解而改變,進而那種理解被牽強附會,事實被歪曲,被套用於那種理解。”(青木英五即著停實認定之實證性研究》)“對被告在作案前後的矛盾,一審檢察官和律師好像都錯誤地理解了事實。”


    桑山給櫻田斟滿啤酒說。


    “哦,您有何見解?”


    “錯就錯在被告的興奮上。律師的辯護隻反駁了檢察官說的對被害人的嫉妒、憎惡。在這一點上,好像對岡野在自供和上訴書中表現出的要重新工作的強烈願望沒能充分理解。”


    “您是說,岡野隻是為了能早日出去工作才作了假供,是嗎?”


    “是的。岡野自己也說過,他很想早日出去作畫,非常想畫。他不是傑出的畫家,也不是人們所說的藝術畫家,而是一個圖案設計家。但是,不論是藝術家,還是宣傳美術家,想作畫的衝動是一樣的。”桑山將酒杯送到嘴邊,繼續說道,“這種心情,使得岡野發現技村幸子的屍體也不向警察報告。他說,如果報告警察,作為發現者就要受到種種盤問,因而會耽誤時間,招貼畫就不能按期完成。尤其是,由於同技村幸子的交際,他的處境是微妙的,很可能受到警方懷疑的意識,他也是存在的。若遭到懷疑,警察的審問時間更長,畫就完不成了。他隻想著這一點。必須完成的畫不能完成了,這種心情形成一種強製觀念,牢牢地係在岡野的頭腦裏。”


    “強製觀念?”


    任山道夫將a航空公司這個一流企業的生意攬給了岡野。 對岡野來說,這是出名的階梯。他感激不盡,覺得這次如能獲得成功,自己就可以一舉成為一流圖案設計家。他是這樣說的。他很興奮,也很緊張。由於過分緊張,反倒畫不出來。”


    “這一點很清楚。”


    “從岡野妻子的證言可以知道,他心煩意亂,情緒反常。這不是一幅普通的畫,而是企業的宣傳品,因此對方規定了期限。期限很緊,在作畫的壓力和交畫期限的鞭策下,岡野漸漸陷入神經衰弱狀態。”


    “這一點也很清楚。”


    “岡野畫出招貼畫,拿給位山看。對方不滿意,又畫一張。他說,佐山把畫拿給a航空公司看, 對方不滿意,要再畫一張,已經超過的期限再延遲幾天。於是,岡野在疲憊不堪的精神狀態中作最後努力。這在普通的畫家是不可理解的,因為這不同於在客廳裏的裝飾畫。宣傳品是企業的炮彈,對對方來說,期限至關重要,同招貼畫的宣傳效果一樣重要。想什麽時候完成就什麽時候完成的任性是不行的。有藝術家風度的畫家可以說,不滿意就算!而圖案設計家卻有著藝術家們不能理解的苦衷。”


    “是啊!”


    “像我剛才所說,岡野認為這項工作是自己成名的階梯,於是全力以赴。有過他那樣不幸經歷的圖案設計家也許會把那項工作當作是天上吊下的一根線,說什麽也要抓住它。這種煩躁、苦惱益發攪亂了岡野的精神狀態。”


    “岡野行動上的矛盾,原因就在這裏吧?”


    “我想是的…而且,我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岡野像過去那樣,隻是個默默無聞的圖案設計匠,他就不至於有那樣的野心,他會說自己不能勝任這項繁重的工作而加以拒絕。可是,岡野作為有希望的設計新秀而有了點兒名氣,周刊雜誌上登過關於他的報導,雜誌上也介紹過,於是,使岡野變得躍躍欲試、野心勃勃了。”


    櫻田盯著桑山的臉。


    “準備工作做好了?”


    “對,人為地造成岡野有野心這樣一種環境和狀況。”


    “是位山道夫?”


    “就是位山。”桑山望著櫻田的眼睛說,“對吧?往山說是出於友情,想使岡野成名,為此,他設法讓輿論界報導岡野。枝樹幸子也協助他,請周刊雜誌的編輯福地藤子吹捧岡野。可是,他沒有作品。通常報刊上宣揚無名新秀,都是以其傑作引人注目。可是岡野正—一無所有。沒有作品,隻是單純地吹捧岡野正一其人。那些全是靠佐山同記者的關係炮製出來的。可以說,岡野的出名是空洞的。不難看出,這些都是誘發岡野的慾念,使他情緒反常,陷入精神錯亂狀態的手段。”


    “有道理!”


    櫻田探著腦袋。


    “要想將殺死技村幸子的罪行轉嫁於他人,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要使那個人情緒反常,行為乖戾,那樣,第三者才會認為他可疑。前後矛盾的行為和自供,會使人認為是罪犯的應有表現。為了造成這種狀況,他老早就對岡野正一做這樣的準備了。不是這樣嗎?”


    桑山的妻子輕輕地進來,將一盤涼點心放在兩人中間又走了。


    “我們就假定殺害枝村幸子的兇手是佐山道夫,來分析他作案的可能性,動機和原因暫且不管,隻研究作案行為。”桑山說。


    “好!”


    櫻田挪了挪屁股。


    “佐山的美容院同技村幸子的公寓相距多遠?”


    “青山x丁目xx番地同四穀信濃叮x丁目xx番地,按距離最短的道路計算,不到兩公裏。若是開車,加上在十字路口等紅燈,15分鍾可以到。”


    “來回30分鍾?”


    “可是,聽美容室對麵一個古玩店的雇員說,佐山的車傍晚起一直停在車庫裏。


    那位雇員透過玻璃櫥窗,望著美容院那邊,在店裏一直坐到晚上9點半。”


    “佐山外出過沒有?”


    “據說沒看到他外出。直到那個店員下班,二樓西側的那扇窗戶燈都亮著。那扇窗戶是佐山的房間,是套間,他就住在那兒。”


    “要是佐山從後門出去,前麵的古玩店雇員就看不見了吧?”


    “對,美容室的後門是廚房門,推銷員都是從那裏出入,後麵是一條同前麵大街平行的僻靜小巷,行人稀少,從那兒向東走20米,就可以拐到大街上。那兒離美容室前麵的商店和房屋就遠了。”


    “不錯。大街上行人很多嗎?”


    “哪兒是青山的一流地區,人多車也多,有許多年輕人在街上大搖大擺。”


    “那樣的話,住山一個人走也不會有人知道,誰也不會注意的,他可以在適當的地方叫一輛出租汽車。”


    “那是什麽時候?”


    “二點劃分到30分之間把。”


    “哪個時候,美容院還有幾個雇員沒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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