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些,比女人年少的男人一直保持謙恭的態度,既好像對對方的恩惠感到為難,又好像一切都聽之任之。他謹慎地笑,有選擇地說,彬彬有禮。


    經理一麵裝作注意其他桌上的客人,追視侍者們的動作;一麵不時地盯著角上的這對男女。侍者剛撤下餐具,女人探著身子附在男人臉上輕聲說著什麽。


    身材細長的經理輕手輕腳地走近前去,像貓叫一樣小聲說:


    “味道怎麽樣?”


    “不錯啊!”


    女人眼瞼下爬出了皺紋,麵頰上撒著幾個淡淡的雀斑,身上散發出高級香水的芳香。男人微微低著頭。


    “謝謝!”


    經理識趣地退回遠處原來的位置,眼睛依然盯著這對客人。


    “她是誰的老婆?”


    這會兒清閑無事,經理便在心裏猜測開來。


    丈夫一定很有錢,或許是個企業家,工作忙,經常出差或旅行,老婆發現丈夫有外遇, 自己無聊得不堪忍受,便帶著個男人出來散散心。她是晚上8點左右來吃飯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的老婆,從她的服飾上就可以看出丈夫是個闊佬。老婆是報復性地出來玩玩的。對周圍倒也很小心,可是一看就知,他們不是一般的關係。女人老是找男人說話,時常心蕩神馳地望著男人的臉。女人迷上了。


    男人的容貌不論怎麽看都沒什麽可讓女人著迷的地方,臉上沒有特徵,平平常常。長處隻是比她年輕,而這一點,比他強的多著哪!這館子裏年輕的侍者就是一表人材。


    男人皮膚白細,也並不那麽富有性的勉力,不知她迷上了他哪一點。他特意穿些不值錢的衣物,生怕惹人眼目,服飾上沒什麽特別,那張股也沒什麽出眾之處。


    然而,經理發現,他的舉止多少有一些時髦之處,似乎很老練,比如說,他像是從事這種服務業的——說不定在旅館的帳房裏工作。不過,如果真如此,看上去應該更麻利些。對他的職業還難以捉摸。


    又來客人了,經理微笑著轉過身去。他知道,女人在他身後又把臉伸到男人麵前,大概那兩人也因為經理離去而更加無所顧忌了。


    “不管怎麽說,要自己開店,地點是最重要的……”波多野雅子臉湊近佐山道夫說。


    經理忙於招呼新來的顧客,他們更無拘無束。他往邊上一站,令人發窘。這是個僻靜的_上流餐館,顧客不多也會招來麻煩,下次得換一家。


    “……五個候選地,最後挑剩了三個,一個靠近市中心,但客源不集中;一個遠一點靠郊外,但那裏有一片從前建的高級住宅區,客源不錯,有太太、小姐,還有藝人;另一個附近有許多公寓,在那裏可以招待年輕人、酒吧和酒館的女侍。你看要哪個?”


    那口吻像是自己已經決定,再聽聽對方的選擇。


    “是啊,您就看著走吧。”年輕的男人用一般的表情客氣地回答。


    “哎,這是你的店呀,又不是我的店。”


    “是我的後不錯…不過我實在沒底,自己拿不定主意,今後萬一失敗了,那太對不起您了。”


    “別說什麽失敗不失敗的,你能幹好,要有信心。”


    “即使有信心,一旦著手幹,心裏又動搖了。要花不少錢吧?就是連地皮一起把房子買下來,可裝修門麵、配置店內設備,還要開銷很多……”


    “地皮嘛,買地皮是最費錢的啦,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那兒的地皮價格太貴,最好拿出一筆押租金,承受那個大樓的店鋪。”


    “是啊!”


    “離市中心稍遠一點的地方也大體上差不多,隻要沒有很理想的不動產,獨門獨戶的店鋪一時很難買到。地點不適中就沒有辦法,現在大樓或公寓的一個房間,要比市中心略便宜些。”


    “是啊!”


    “靠郊外的那塊地方倒是可以設個店,那兒鄰近高級住宅區,雖說價錢貴點,可是買下來地皮就歸自己了。”


    “是啊!”


    “嗯,哪個好?”


    傳者說了聲對不起,將一盤水果放在兩人的中間。雅子挪了挪上身,焦急而又有幾分愜意地瞅著佐山那優柔寡斷的神情。經理又回到剛才的位置。真是個討厭的傢夥,下次得換一家餐館,老上一家館子是危險的。


    “太太您的意思呢?”他十分恭敬地問。


    他並非膽小怕事,而是給人一種無性沉著的感覺。比她年少的男人如此態度,雅子心裏油然產生了一種壓迫感。


    “是啊,我覺得靠郊外的那塊地方合適,不過……”她在經理目光的注視下,略感膽怯地說,“不是因為那地方便宜,而是考慮到客源,怎麽樣?”


    不知不覺中她又把臉貼近了佐山:“像你這樣的才能,不論什麽女人的髮型你都會做好的。酒吧女侍的也好,現代派的小姐也好,您都會運用自如,包她滿意的。


    可是我想,要幹,還是選擇上流地方的人為好,那樣對你的將來有好處。地點高級,錢也給得大方。酒吧裏的人也同樣講排場。”


    “不,服務業的人卻格外小氣,而且人事變動頻繁,都幹不長。”


    “是嗎?你也在研究?”


    “讓您拿出那麽多錢,我不能不慎重。”


    “慎重是應該的,但謹小慎微就不好了,那會錯失良機的。”


    “是的。


    “村瀨要是知道就麻煩了,他好像對你的動向漸漸注意起來。”


    “嗯,我覺得還不要緊。”佐山道夫歪起腦袋。那神態就像孩子,不禁喚起這位大女人的慈愛心。


    “村瀨的太太呢?”


    “她也沒覺察到什麽,現在對我還好。不過一旦察覺,她會火冒三丈的。她就是那種性格暴躁的人。”


    “是啊,你是店裏的台柱子,你準備另起爐灶,她當然會氣得發瘋的。店裏的人呢?”


    “好像隱隱約約聽說我要獨立門戶,不過出於仗義,他們守口如瓶,還沒對老闆夫婦說過。”


    “被蒙在鼓裏的都是男人。”雅子不由得嘟噥了一句。話剛出口,她便意識到這句粗鄙的俗語倒是更加現實地說中了自己眼下的際遇,連忙呷了一口杯子裏的水。


    “真討厭,店裏的人知道我是你的出資人嗎?”雅子滿臉緋紅地說。


    “這一點不要緊,沒人知道,因為我平時就對他們造輿論說,老家有亡父留下的山林。”


    “你老家在九州吧?”


    “嗯,是啊。”


    “九州什麽地方?”


    “宮崎縣,鄉下。”


    “噢,那一帶山林很多,日向杉是有名的吧?”


    “您倒知道得不少啊,您家先生出差的時候帶著您去過嗎?”


    “你真傻,證券商到那種地方去幹嗎?就是出差帶著女人,也是帶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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