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倦地把頭向後靠在椅背上,紅髮披散在蒼白的臉旁。在眼鏡後麵,她的眼睛看起來很大。沃許知道她現在三十六七歲,但她看起來比他女兒還年輕。他感覺坐在身旁的麥羅林動了動,仿佛她的纖弱在某方麵觸動了他。該死的女人,他惱怒地想著,記起了自己一度被她激起的感情。


    “你得讓我想一想。”她說,“此時此刻,我實在不記得大衛在世的時候,我們有沒有用過那裏。我沒有這樣的印象。”她眼神平穩地看著探長,“孩子們可能會知道什麽,我想我可以去問問他們。”


    06


    (六)


    沃許記得她的孩子,是一個瘦長得像竹竿似的10歲男孩,當時在調查期間,他從寄宿的預備學校回來了。他的眼睛和母親一樣,是清澈的藍色。另一個是8歲的女孩,有著濃密的深色鬈髮。他記得他們當初激烈地維護她,就像剛才她的兩個朋友在客廳裏的舉動。“強納森和珍,”他說,“他們還住在家裏嗎,梅柏理太太?”


    “不算是。強納森現在是蓋氏學院醫學院的學生,在倫敦租了一層公寓。珍在牛津念政治和哲學。他們偶爾周末或假日會回來,就這樣而已。”


    沃許看看自己做的筆記,“梅柏理太太,你似乎有了一份職業———種花來賣。”對他轉移談話的方向,斐碧似乎感到疑惑,“弗瑞德幫我建了一個小小的天竺葵苗圃。”她帶有戒心地說,“我們種植‘常春藤葉’這個品種。”


    “買主是誰?”


    “我們在國內有兩個主要的顧客,一個是一家連鎖超市,另一個是在得文和康瓦爾的園藝用品賣場。我們也有幾宗美國的大筆訂單,已經用空運送了出去。”她對他深有疑心,“你為什麽想知道?”


    “沒有什麽特殊原因。”他向她保證。他吸著菸鬥,發出嘈雜聲,“我想你們在村子裏有很多顧客。”


    “一個也沒有。”她簡短地說,“我們不直接賣給大眾,而且就算我們要賣,他們也不會來。”


    “你在史翠曲不很受歡迎,是嗎,梅柏理太太?”“看起來是這樣。”


    “你10年前在一家外科醫院做接待員。你喜歡那份工作嗎?”斐碧嘴角掠過一抹笑意:“他們要我離開,因為有兇手在附近,會讓病人不舒服。”


    “你丈夫知道冰屋的事嗎?”沃許突然發問,嚇了她一跳。


    “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但是,就像我所說的,我不記得他曾經進去過。”


    沃許做了一點筆記,“孩子們可能會記得些什麽。梅柏理太太,他們這個周末會回來嗎?”斐碧感到寒冷,“我想如果他們不回來,你也會派警察去找他們回來的。是嗎,探長?我們已經說過,6年前那裏麵沒有人。那個東西和大衛的失蹤又有什麽關係?”她摘下眼鏡,手指壓著眼皮,“我不想讓孩子受到騷擾。大衛失蹤的時候,他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讓那一整段傷人的可怕經歷重演,是讓人不能容忍的。”


    沃許寬容地微笑,“隻是例行公事的訊問,梅柏理太太。不怎麽會傷人的,不是嗎?”


    斐碧重新戴上眼鏡,被他的反應激怒了:“當然,你10年前就把我們推進地獄裏,還說那不怎麽會傷人。你知道地獄是什麽嗎?地獄就是一個8歲的小女孩看到警察挖遍了花圃、把她母親關在房裏一審訊就是好幾個小時。地獄就是一個小男孩被他父親一個字也沒說就拋下、而他母親又被指控謀殺的時候,他眼中出現的神情。地獄就是眼睜睜看著你的孩子受到傷害,卻沒有半點該死的力量能阻止。”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桌邊,“我不會重新來一遍了。我不會允許你把骯髒的手插到我孩子的生活中。你別想再故伎重施了。”她轉身走向門口。


    沃許感到很有趣,對麥羅林說:“和古德太太談談吧。你去找她好嗎?”


    麥羅林先伸手拿了一個三明治塞進嘴裏,然後才起身,“另外一個呢?我要不要也把她排在下一個?”探長想了一會兒,“不。那個女人是匹黑馬。我要先查清她的底細,再跟她談。”


    07


    (七)


    沃許在圖書室裏詢問黛安娜,“你認識梅柏理太太多久了?”“二十五年。我們十二歲就認識了,那時我們讀的是同一間寄宿學校。安也是。我們認識她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久,甚至超過她父母。他們在她二十出頭的時候去世了。”


    “他們是出車禍死的,不是嗎?”沃許誘導道。“剎車失靈。”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沃許則對著麥羅林說,“有傳言說,車子是被破壞的。村裏的人似乎認為是梅柏理太太造成那場車禍,以便早點弄到遺產。”


    “因為他們是笨蛋。”黛安娜狠狠地說,“驗屍官的判斷再清楚不過———剎車失靈,一根腐朽的管子讓剎車油都漏光了。出事前三個星期,車子送到村裏一個叫凱西的人開的修車廠去保養。他拿了錢卻沒做事。開始散布謠言的是凱西,說斐碧破壞了車子,以便把史翠曲莊園弄到手。他不想失去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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