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行厲對此卻很滿意:“嗯,很好,自己多注意分寸,我們和皇家之人,不可走得太近,陛下忌諱這個。你要時刻記住,我們戚家,隻忠於皇位之上的人。” “家主,我覺得忠誠歸忠誠,但未雨綢繆也能為家族爭取一些好處不是?”戚洋忽然插話。 戚行厲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戚家執掌大半軍權,勢力已經到了頭,你還想要什麽好處?” “我能要什麽好處,我都是為家族著想。”戚洋辯解道。 戚行厲眉毛立了起來,重重一拍桌子:“你當真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你自己那點小算盤,以為旁人不清楚?戚洋,我早說過,讓你離大皇子遠些。你要記得,凡事以家族利益為先,若你當真做出什麽損害戚家的事情,別怪我不保你。” 戚洋的父親,戚寒衣的四叔見情況不妙,立刻岔開話題:“哎,寒衣可來了,平日裏家宴,你可都是來的最早的,怎麽今天耽擱了?” 戚寒衣雖然輩分小,但因為是繼承人,地位僅次於,家主,在左手邊的位置落座,蘇溯緊挨著他坐下。 戚寒衣自然地為蘇溯布置好碗碟餐具,才抬頭看向四叔:“忙比賽的事情,剛結束,所以耽擱了。” “是不是《星戰》裏那個比賽!”戚玥一聽就來了精神。 蘇溯眼睛本來是盯著餐桌上的食物的,聽見《星戰》,眼睛“唰”地就亮起來了。 “嗯。”戚寒衣卻隻是應了聲,並不多聊。 戚玥看到蘇溯,注意力立刻就歪了:“大哥,我嫂子真漂亮!” 蘇溯被誇了,立刻咧嘴朝戚玥笑了笑。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變成彎月,笑得戚玥微微紅了臉。 正式開席,菜一道道端上來,並不如莫家的宴會那樣鋪張,但味道還是不錯的。 蘇溯記得戚寒衣囑咐過,在家宴不要多話,專心吃飯就好。 戚玥卻並不關心食物,眼睛總是不住地往蘇溯這瞟,倒不是光因為好看,隻是戚玥總覺得蘇溯看上去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見過似的。 “寒衣,今天早上,聽說你今早和陛下提了一個讓人魚參戰的方案?”席間,戚行厲主動開口問道。 戚寒衣坐正了身體:“是,我認為這樣可以極大緩解現階段能使用精神力駕駛星艦的駕駛員短缺的問題。” 戚行厲一針見血地說:“你在走你父親的老路。” 又不無擔心地提醒:“你要知道,他當年遇到的阻力非常大。” “是,所以在我的方案裏,增加了監護人製度。”戚寒衣說:“簡單來講,就是讓人魚的伴侶作為其監護人,雙方共同駕駛星艦作戰。” “當年反對人魚駕駛星艦的人,絕大多數,使用的論調都是擔心人魚駕駛星艦,會對人類不利。所以我建議在新一批的星艦上,安裝雙人駕駛模式。配合監護人製度,形成雙保險。” “在駕駛過程中,監護人與人魚共同駕駛一架星艦,監護人擁有更高的權限。一旦人魚使用星艦做出一些不利的行為,監護人也能及時製止。” “人魚參戰可以極大優化目前的作戰體係,對於監護人本身沒有精神力的,作為人魚的伴侶可以彌補其精神力方麵的短板,讓星艦發揮更大的效果。” “如果監護人本身擁有精神力,人魚伴侶也可以作為保險,一旦監護人出現精神力紊亂,他不僅能代替駕駛,還能用歌聲安撫對方。” 戚行厲安靜地聽完,眼裏露出幾分欣慰的笑意:“你啊,比你父親聰明。與蟲族作戰,我們確實需要,更多擁有精神力的高級駕駛員。你這個方案不錯,我會跟陛下好好說說。” 戚寒衣斂目。他並不覺得自己比父親更聰明,他隻是換了一種思路。 父親一心想給母親最好的。卻忽視了人魚平權政策推行本身的難度和阻力。有的時候,不是好的就是對的,還要考慮可行性,太過冒進,如果激起了反對,像父親那樣,不管提什麽都有一大批人跳起來阻止,那情況會適得其反。 而戚寒衣自己,更傾向於溫水煮青蛙,潛移默化地給人魚爭取權利,讓人魚參與到人類的生活裏,等到人們發現接納人魚能讓他們的生活變好時,自然會有一部分中立的人慢慢轉化,之後一步步不斷加碼。等到頑固派裏那些反對的人意識到危險的時候,身邊能夠支持他們的人或許已經沒有了。 “另外,我認為在監護人允許的情況想,可以給部分人魚開通一下《星戰》這款遊戲的權限。讓他們提前接觸和了解這款遊戲,也有利於我們篩選合適的駕駛員。”戚寒衣又說,這個建議他還沒有向陛下那邊提,隻是借這個機會,和家主通個氣。 但這次,戚行厲卻並不讚成:“《星戰》作為網絡遊戲,本身具有一定的社交屬性,上麵的信息太過駁雜,還是不要讓人魚接觸。或者可以單獨做一個人機版本給人魚體驗,隻要加一些數據統計匯總的後台,一樣可以起到篩選的效果。” “家主說的對,是我考慮不周。”戚寒衣早料到會被拒絕,這本就是他試探的一步。其實爺爺的態度,代表了大多數中立守舊派的想法,他們並不至於像頑固派一樣把人魚視為仇敵防備,但也並不像父親一樣,將人魚視為同胞手足,渴望為他們爭取平等的身份和待遇。 他們的態度,介於防備和利用之間,自認為已經掌控住了局勢,也願意高高在上地給予人魚一些仁慈。當然,是在對自己有利的情況下。 蘇溯低頭認真幹飯,雖然戚寒衣和戚行厲討論的是關於人魚的事情,他卻仿佛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 戚洋有些搞不懂戚寒衣唱得哪出,他之前不是最討厭人魚嗎?這時候怎麽又開始提人魚參戰了?爺爺還支持他? 合著壞人好人都被他做了唄? 他還氣著剛剛家主對自己的態度,忿忿不平地想,為什麽自己不管多努力,爺爺眼裏卻永遠隻有戚寒衣,此時忍不住給對方找點不痛快。 看到大口幹飯的蘇溯,他想起了上次宴會上發生的事情,故意問蘇溯:“我說大嫂,你怎麽光顧著吃啊,都成婚這麽久了,我大哥在家不會還不給你吃飯吧?” 蘇溯從飯碗裏抬起一雙眼睛:“沒有啊。” “啊,白鱗鯊鯊!”戚玥此時忽然大叫一聲。 蘇溯飯碗一抖,險些摔在地上。 “大驚小怪地喊什麽?”戚玥的父親不讚成地在戚玥的腦袋上敲了一記。 “就是突然發現大嫂和一個玩家長得有點像。”戚玥回過神來,也意識到自己犯蠢了,她一直覺得蘇溯眼熟,直到看見他用飯碗擋住下半張臉,隻露出眼睛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就是這雙眼睛,和直播裏的白鱗穿作戰服的鯊鯊好像。 但像歸像,她大嫂可是人魚,怎麽可能成為《星戰》玩家呢?第57章 確定自己沒有掉馬,蘇溯悄悄地鬆了口氣。嚇死他了,還以為被人認出來了。 不過說到白鱗鯊鯊,戚玥看向戚寒衣,打聽起來:“哎,大哥,你知道【白鱗鯊鯊】吧?很早以前我就給你發過他吊打【星盜頭子】的視頻。就你們軍部辦的比賽他也報名了,你看沒看今天那場比賽,哇,他也太帥了。” 蘇溯一聽這個,瞬間來了精神。他正愁怎麽在戚寒衣麵前如何不顯得刻意地提起這個話題呢。 蘇溯雙眼放光地望著戚寒衣,等待他的回答。 戚寒衣感覺到蘇溯那股期待的視線,替他夾了他喜歡吃的魚,裝作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淡淡回答:“看了。” “是你辦的那個比賽裏的選手?”戚行厲問。戚寒衣聯合莫家在《星戰》舉辦了一場比賽挑選星艦駕駛員的事情,他也約略有些耳聞,不過他一直認為,沒有經受專業培訓的玩家,是無論如何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駕駛員的。 他不太讚成地對戚寒衣說:“那種打打小打小鬧的比賽,作為一種宣傳手段還行,挑不出什麽真正有價值的人來,不用耗費太多精力。” 戚玥這次可不幹了:“爺爺,你這麽說可不對,您知道ss-32地圖嗎?麵對四隻ss級雄蟲圍攻,【白鱗鯊鯊】開著一艘s級星艦單殺了母蟲,我記得上一個達成這項戰績的,還是大哥?” 戚行厲作為國防大臣,自然對這張地圖有所了解,甚至當年那場戰爭的戰報,還是他親手呈給陛下的。那一戰的難度,傷亡情況,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因此聽到戚玥這句話的第一反應,竟是有些不信:“這怎麽可能,一個玩家……” “是真的,他的天賦,在我之上。”戚寒衣肯定了戚玥的話,並給出了更高的評價。 “咳咳咳咳!”蘇溯剛喝了一小口湯,聽到這話,一個激動,嗆進肺管,立刻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 他是一隻支棱著小耳朵,想聽戚寒衣誇他,但他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從戚寒衣口中聽到這麽高的評價。 畢竟那可是戚寒衣,是白澤號的主人,遠征軍的統帥,是他最欣賞的人類。 戚寒衣沒想到蘇溯的反應這麽大,動作停頓了下,轉身為蘇溯輕拍後背:“不是人魚嗎?怎麽喝湯都能嗆著。” “我就是……”蘇溯很想說,我就是白鱗鯊鯊,剛剛聽見你誇我,太激動了。但他心知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掀馬甲,而且他也打算等見麵的時候給戚寒衣個驚喜,所以隻能話鋒一轉:“我就是口渴,喝急了。” 而此時戚玥的眼神,已經完全鎖定在蘇溯和戚寒衣身上,驚訝裏還藏著一點磕糖般的快樂。 那還是她不苟言笑的冰山大哥嗎?他居然會用那種半開玩笑的語氣去調侃別人,還溫柔地給對方拍背。 由於知道大哥討厭人魚,戚玥之前還一直擔心大哥結婚後,對大嫂太冷淡,現在看來,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哎,想不到短短一個月沒見,寒衣和伴侶的關係竟然這麽好了。我聽說以前你可是最討厭人魚的,剛成婚那時,還鬧到家主這邊,朝著要退婚呢。”注意到蘇溯和戚寒衣這邊動靜,戚寒衣的四嬸陰陽怪氣起來。 戚洋附和著自己的母親,添油加醋道:“可不是,當時莫家家宴,大嫂因為餓肚子,在宴席上狼吞虎咽,一問才知道,原來大哥在家竟然連飯食都苛待。” 他們並不希望看到戚寒衣和他的人魚恩恩愛愛,尤其是戚洋,本來指望著戚寒衣因為精神力崩潰症失去繼承人的身份,結果卻挑撥失敗。後來又聽說蘇溯果然救下了精神力崩潰發作的戚寒衣。眼看要到手的繼承人位置這一下徹底沒了戲,這怎麽能讓他不恨。 “先前是我不懂事。”戚寒衣說:“我已經想通了,父親的事情,是母親的過錯,和其他人魚沒關係,我不該遷怒。家主求陛下賜婚,也是出於對我的愛護。” 戚行厲露出欣慰的表情:“你能這樣想很好。” 又看向蘇溯:“寒衣先前不懂事,做了些傷害你的行為,你能不計前嫌地救他性命,這份恩情,戚家記著。” 蘇溯擺擺手:“其實我也沒做什麽……” 不過就是扒了對方的衣服,和對方貼了貼,又親了親……咳,是人工呼吸。 戚行厲:“家和萬事興,你們能這樣和睦的相處,就很好。寒衣年齡不小了,也是時候考慮一下子嗣的問題了。” “是,我會考慮。”戚寒衣麵不改色地應了下來。 蘇溯的眼睛一下瞪圓了,考慮啥?生崽嗎?誰生?他和戚寒衣都沒這功能啊! 蘇溯看了看戚寒衣,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小裙子,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在扮演一隻雌性人魚來著。 手被人在桌子下麵握了一下,蘇溯轉頭看向戚寒衣,後者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蘇溯放鬆下來。是了,反正天塌下來,讓戚寒衣先頂著,這種事完全不需要他來操心。 家宴後麵就是一些無聊的閑談,戚行厲問了一些戚寒衣工作上的事情,其他人各自聊著自己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人魚藥副作用的緣故,蘇溯剛過就犯起了困。哈欠連天地坐在戚寒衣旁邊,小腦袋一點一點,一副隨時會睡著的樣子。 戚寒衣注意到蘇溯的小動作,主動起身告辭:“時間不早,我先帶他上樓休息了。” 原本也沒什麽要緊事談,戚行厲擺擺手:“正好我也乏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戚寒衣鬆了口氣,帶著蘇溯來到自己的房間。 這個房間裏簡單幹淨,看上去和戚寒衣現在的臥室風格一脈相承,隻有一點不同,這裏多了一些戚寒衣年輕時的生活痕跡,桌子上擺著他穿著帝國軍校校服的合影,幾十個人裏,隻有他冷著一副麵孔,殺氣仿佛要透過照片溢出來。牆上有一個透明的陳列架,裏麵按照時間擺著戚寒衣從小到大的得到的獎杯獎牌,整整一麵牆,被占得滿滿當當。 而在床頭櫃一角的位置,居然躺著一隻灰背白肚皮的鯊魚公仔,布料已經很舊了,但看得出主人很愛惜,鯊魚被洗得白白淨淨,頭頂開線的位置,也被人歪歪扭扭地縫合起來。 “是鯊鯊耶!”蘇溯如獲至寶地一把將鯊魚公仔撈進懷裏,舉在頭頂給戚寒衣看:“這個也是你的嗎?” “嗯,他叫阿銀。”戚寒衣說。 戚寒衣沒說的是,他從海上回來,曾經有很多年,一直被噩夢纏身。這隻人魚公仔陪伴他度過了整個童年。他給它起名阿銀,是因為那晚他在礁石上睜開眼睛,月光很亮,他一直記得那隻救他性命的小鯊魚披著一身耀眼的銀光。 這隻被取名阿銀的公仔,是他從噩夢驚醒時,唯一能令他感覺到心安的存在。 不過等他年齡大一些,別不再放任自己有這樣幼稚的行為。 隻是這種公仔依舊被他仔細保存下來。或許是因為有了名字便多了種羈絆,又或許是因為它寄托了戚寒衣對那隻鯊魚無法說出口的感謝。 “阿銀你好,我叫蘇溯。”蘇溯一本正經地跟公仔握了握手。又把阿銀抱了抱,軟乎乎的手感意外的舒適,蘇溯問戚寒衣:“我今晚能抱著它睡嗎?” “你喜歡就抱著吧。”戚寒衣將床鋪為蘇溯鋪好:“這裏隻有一張床,委屈你和我將就一晚。” “不委屈,我喜歡和你一起睡。”蘇溯一臉坦然地回答。 戚寒衣噎了一下,耳根又泛起了紅,不管多少次,他都無法適應蘇溯這種直球,他倉促起身:“你如果困了就先睡,我還有晚訓。” 晚訓就在隔壁,戚寒衣想,按昨天的時間來看,蘇溯副作用發作的時間並不會太早,應該來得及完成晚訓。如果蘇溯因為副作用醒來,掙出什麽動靜,他離得近也能立刻發現,應該不至於有什麽危險。 於是他關好門窗,進了訓練室。 蘇溯也在洗漱過後,換上了帶來的睡衣——一件新定製的,鯊魚公仔毛絨睡衣,抱著鯊魚公仔鑽進了被窩。 “篤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