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東珠的心氣比她想的更高,剛收到點風聲,立即就在她麵前哭成這副模樣,令她感到頗為頭疼。


    東珠眼瞅著這出主仆情深沒人回應,伏在地上頗有些尷尬,這時,總算看見主子站起走到她身邊,內心正在竊喜,顧雙華卻蹲下,扶著她的肩柔聲道:“你放心吧,我會親自為你挑選,必定為你找個老實本分,能讓你衣食無憂的好夫婿。”


    她話語雖然輕柔,卻將東珠的一顆心徹底擲到穀底,她自然明白,小姐這是就是在告訴她:絕不可能再留她了。


    東珠伏在地上,隻覺得這些年的期盼全化作妄想,至於小姐說的老實本分活像對她的嘲笑,萬念俱灰之時,默默攥緊了拳……


    用完了晚膳,顧雙華還在盤算著東珠嫁人的事,房裏卻多了個眉目清秀的丫鬟,圓圓的眼,尖尖的臉,笑起來十分機敏乖巧。


    她走上來,對顧雙華笑盈盈行禮道:“三小姐,奴婢叫做抱琴,是侯爺讓奴婢來伺候你的。”


    顧雙華覺得心頭一暖,未想到哥哥想的如此周到,東珠還未離開,就給她挑了個可靠的丫鬟送過來。


    正想著何時要去向哥哥道謝,那丫鬟卻轉身出去拿了個匣子遞過來道:“還有,這是侯爺讓奴婢帶給小姐的。”


    顧雙華定睛一看,頓時驚出一身汗來:這不是她讓堂兄偷偷找買家的那盒珍珠嗎?


    她不敢想這珍珠是如何回到大哥手裏,又如何被原樣再送了回來。


    堂堂侯府三小姐,竟缺錢到偷賣哥哥贈的貴重珠寶,還被抓了現行,顧雙華隻覺得尷尬又丟人,也不知哥哥會如何想自己。


    那丫鬟卻笑眯眯道:“侯爺還交代奴婢,一定讓您親自打開看。”然後她本分地後退一步道:“奴婢先出去給三小姐打水洗臉。”


    顧雙華有些奇怪,這匣子藏了什麽玄機嗎,哥哥還特地交代這丫鬟先出去,莫非……是放了教訓她的字條……


    這麽想著,她的臉更熱了,懷著忐忑和愧疚打開匣子,然後瞪大了眼,連呼吸都有些凝滯。


    隻見那匣子被塞得滿滿當當,原本價值連城的珍珠上,竟層層疊疊鋪放著一大摞的銀票!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發動土豪攻勢,剛經曆了雙十一的作者表示,我就缺這麽個哥哥= =


    第15章


    昨夜裏下了一場雨,將庭院裏的杏花樹打得落下一地花瓣來。


    顧雙華踩著滿地的碎花走到書房外,撣了撣裙擺,伸手讓寶琴把匣子遞給她,然後才喊丫鬟進去通傳。


    她特地打聽過,哥哥今天不用進宮,難得有空閑能留在府裏。


    那一匣子銀票,她拿著總覺得燙手,送回去又覺得肉疼,百般糾結之下,終是一咬牙,決定當麵交還給哥哥處置。


    進門時,顧遠蕭正歪靠在羅漢塌上看書。


    身後的窗戶開著,紗簾被吹得輕輕擺動,煙青色的素羅紗從他臉頰邊掃過,他身姿卻半點不動,隻長黑的睫毛微顫一下。


    清晨氤氳的水霧未散,迷迷蒙蒙地罩著他如畫的眉眼,不知為何,又讓顧雙華想起方才的一樹杏花,飄飄散散,全落到她裙擺之上。


    她怕驚擾了這份寧靜,便將匣子放下,抿著唇為哥哥將窗戶關好,然後在他對麵坐下,等了會兒,才低低叫了聲:“哥哥。”


    顧遠蕭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去翻那書頁,隻淡淡回了聲:“嗯?”


    顧雙華攥著手,猜想大哥可能在生氣,可為何生氣了,還要送自己那麽多銀票,實在是難以捉摸啊。


    她想著想著,不自覺就歎了口氣,顧遠蕭挑眉又再看她,總算將書頁放下,傾身過去道:“不說話,光坐這兒歎氣,外人看了,還以為我欺負了你。”


    顧雙華見他總算願意理自己,也不知該怎麽開口,幹脆將懷裏的匣子遞過去,道:“這個,我來還給哥哥。”


    顧遠蕭的臉沉下來,手往哪匣子上一按,指尖與她幾乎挨在一處,道:“怎麽,你不是很缺錢嗎?”


    要說氣,他倒真是有點兒氣。


    昨日他還沒走出門,就撞見顧雲章匆匆忙忙往這邊走,剛一開口喊他,就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把懷裏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他眼尖認出那匣子一角,許是他散發出的怒意太恐怖,還沒等出言威懾,那小子就嚇得全招了。隻說是堂妹請他去找人估個價,說她留著也不能做首飾,放房裏又怕招人惦記,不如幹脆換成銀子實在。


    顧遠蕭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那珍珠他一拿到手便知道世間無雙,透而不濁,皎皎藏華,總讓他想起她的眼睛。於是千裏奔襲專程帶回來,怕她卑怯不敢收,苦心尋了個由頭硬塞給她。


    誰知這丫頭膽子這麽大,他顧遠蕭送出去的東西,她轉臉就準備給賣了。


    顧雙華被他這麽直接戳破,臉立即就紅了,壓著下巴軟聲道歉:“大哥,是雙華錯了,雙華再也不敢了。”


    顧遠蕭見她像個被捉住錯處的孩子,可憐兮兮的,連耳根都紅透了,以往這時他都會心軟,這次卻不想輕易放過她,頭壓過去問:“我去問過管事嬤嬤,你房裏吃穿用度都沒短過,為何會缺錢?”頓了頓,終是帶著怨念又問:“你既然缺錢,為何寧願找雲章也不找我?”


    顧雙華被他問的招架不住,縮著脖子,支支吾吾半晌,總算說出口道:“全因……全因我病後把存的月錢都買了衣服首飾,身邊沒有傍身的銀子,總覺得不安。這批珍珠既然哥哥是送我的,那就該任由我處置。這樣招搖的珠寶,我實在不敢做成首飾戴著,便想著,不如換成銀子,倒比首飾更能讓我歡喜。”她越說越有底氣,索性把眼一抬道:“哥哥贈我禮物,不就是想讓我覺得歡喜嗎?”


    顧遠蕭被她說的愣了愣,心想著:以前沒看出來,她倒挺會詭辯的。


    於是搖了搖頭,用指尖將匣子推過去道:“即是如此,送你銀票反倒不要了?”


    “因為……太多了……”顧雙華抬起頭,目光不舍地在那匣子上繞了一圈,歎了口氣道:“這麽多銀票,雙華實在不敢收。”


    顧遠蕭皺眉,手指點著匣蓋道:“你在我麵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顧雙華看著他眨了眨眼,竟不知該作何回應,顧遠蕭卻突然站起,走到她麵前彎腰道:“我去過祖母那裏,她告訴我,你一直舍不得用月錢,就是害怕有一日會被逐出侯府,想用這銀子置辦處田地為生。”


    顧雙華沒想到他什麽都知道了,低頭咬著唇,將身子往裏縮了縮。


    顧遠蕭卻將腰彎的更下,手撐著她兩邊的圈椅扶手,臉與她隻隔著幾寸,一字一句道:“隻要有我在,你永遠不必為錢發愁,也沒人敢趕你出去。”


    顧雙華的羽睫顫了顫,眼眶立即紅了一圈,可哥哥的氣息濃烈地往她鼻翼裏撲,慌亂地低頭道:“雙華知道哥哥對我好,可無緣無故送我那麽些銀票,雙華實在受之有愧……”


    她還在絞盡腦汁想著說辭,突然感覺麵前投下一道陰影,抬眸就看見哥哥正伸手過來,還沒來得及躲避,顧遠蕭已經取下她發髻上芙蓉花發簪,低頭聞了聞,又順手別在衣襟上道:“你今日的頭花十分漂亮,不如送給哥哥,正好換那些銀票。”


    這可還真是……正好啊……


    顧雙華怔怔盯著被斜插.在哥哥衣襟上芙蓉花簪,如朱漆落進碧湖,開出一片妖嬈。


    偏這時哥哥又低頭,一縷黑發垂落下來,癢癢得從她唇邊滑過,心跳立即如鼓般響起,伴著哥哥磁石般的聲音敲進耳膜:“對我,你不需要有愧。”


    顧雙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根本無暇思考,騰地站起攥住裙擺,聲音卻細如蚊蠅:“那……就如此這般……我就不多打擾哥哥了……”


    她埋著頭就想往外跑,誰知又聽見哥哥在背後喊道:“等等!”


    正將心又提到嗓子眼,顧遠蕭卻從後麵走過來,將那隻匣子塞進她懷裏,沉聲道:“以後,不許再把它交給別人!”


    顧雙華偷偷鬆了口氣,正抱著匣子往外走,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個張揚的聲音:“雙華妹妹,你在裏麵嗎?本王專程來找你討杯茶喝。”


    作者有話要說:  哥哥終於忍不住要出擊了,可惜挖牆腳的馬上上門了,雙華能不能招架的住呢?


    這章有點短小,下章盡量多點補給你們,送66個紅包麽麽噠。


    第16章


    那道聲音透過房門直闖進來,張揚中又帶幾分浪蕩,除了信王還能有誰。


    顧雙華腳步一頓,莫名生出前有狼後有虎的錯覺,竟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顧遠蕭皺起眉,抬眼就看見一抹惹眼的銀色袍角越過門邊,大剌剌登堂入室,


    他一抬下巴,沉聲喚道:“雙華,到我這邊來。”


    顧雙華瞬間做了決定,低頭走到顧遠蕭身邊,掙紮許久,還是沒忍住朝那人看了一眼。


    誰知信王也在歪頭看她,可帶笑的眸子繞來繞去,怎麽也躲不開那黑著臉的煞神,於是板起臉,頗為嫌棄道:“雲霆啊,本王今日可不是來找你的,你就別杵著這兒了。”


    顧遠蕭冷聲道:“王爺來的是我長寧侯府,找的是我家妹妹,現在還想趕我出去嗎?”


    信王摸了摸鼻子,覺得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索性大剌剌繞過他,挨到顧雙華身邊道:“聽說三小姐最擅煮茶,前幾日又得了孟釋大師親傳的茶具,本王今日恰好無事,就想著來嚐一嚐三小姐的手藝。”


    顧遠蕭捏起拳,滿心的不痛快:自己煞費苦心為妹妹討來的茶具,可不是為了給他煮茶的。


    他正想要出聲拒絕,顧雙華已經在他身後開口怯怯道:“隻是略懂,談不上精通。王爺若是不嫌棄,雙華便叫人將茶具送上來。”


    那聲音雖輕,卻是溫溫柔柔給應承下來了。


    顧遠蕭瞪著眼轉身,隻覺得胸口被誰悶悶錘了一拳,灼燙難當,信王卻拊掌大笑,尋了個最舒服的地方坐下,撩袍將腿一翹道:“那便要麻煩妹妹了。”


    顧雙華察覺出哥哥的臉色不對,覺得有點兒納悶:王爺不是哥哥的好友嗎,貴客來訪,自己為他煮一壺茶也是應當的啊。


    可他就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全身仿佛罩滿陰雲,隨時都能劈下一道悶雷來,於是靠過去,小心地問:“大哥不願意嗎?”


    顧遠蕭還沒開口,信王已經笑眯眯接口道:“是啊,莫非雲霆這般小氣,連壺茶都舍不得。”


    顧遠蕭瞪他一眼,心裏越發的不快:他舍不得的豈會是茶!


    可人已經上了門,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總不能硬把信王給扔出去,索性也跟著坐下道:“那我就陪王爺一起品品茶吧。”


    信王一挑眉,手指閑閑在膝蓋上敲著,再頗為惋惜地看了顧雙華一眼。


    顧遠蕭與他相對而坐,兩人就著桌上茶點閑話幾句,眼中卻各有乾坤。


    顧雙華卻十分開心,在小爐旁坐下時嘴角都帶著笑,顧遠蕭冷眼看去,心頭莫名一酸:也不知這笑有幾分是為了他。


    等到茶香縈了滿室,信王滿臉愜意,手叩著桌案自得地搖頭的吟詩:“仙山靈草濕行雲,洗遍香肌粉未勻……”吟到最後一句,桃花眼瞥過去,刻意提高了語調:“從來佳茗似佳人啊。”


    話音剛落,他手邊的香爐不知怎麽就“砰”的倒下,壺蓋滴溜溜滾到地上,香屑撒了信王一身,顧遠蕭麵無表情地喚丫鬟進來,道:“王爺的衣袍髒了,快伺候他去換一件。”


    信王卻無所謂地隨手一撣道:“不必,髒了便髒了,都說茶能滌心,說不定喝完妹妹這杯茶,也能順便滌靜我這件袍子。”


    顧雙華正彎腰去拿茶杯,聞言輕輕笑了起來,顧遠蕭捏拳到骨節都泛白,隻恨那隻香爐沒砸到信王的頭上。


    待她將兩隻骨瓷杯放好,依次將茶水注入,然後捧起一杯恭敬地遞過去,顧遠蕭和信王一齊伸出手來,互看了一眼,都不打算先退讓。


    顧雙華為難地眨了眨眼,按理來說信王是客,這茶就該先遞給客人,可哥哥的表情有些可怕,她有點擔心如果不先給他,這桌子都能被他給掀了。


    她躊躇許久,生怕茶湯會放冷,終是下了決心將那杯茶遞給了哥哥。


    信王惋惜地收回手,搖頭“嘖嘖”一聲,顧遠蕭被溫熱的茶杯一暖,總算露了笑臉,將憋了許久的惡氣給咽了下去。


    可就在他低頭瞬間,眉頭卻突然皺起,捏著瓷杯的手指微微一凝,並不往唇邊送。信王察覺有異,忙湊過去一看,然後驚呼一聲,“這茶水上居然有字!”


    顧雙華正低頭去拿另一杯,然後也盯著茶湯呆住,顧遠蕭和信王忙走過去看,隻見那杯茶水上竟也浮著幾個字。


    這套茶具一共有四隻骨杯,三人將剩下兩隻取出,用茶水一泡,隻見碧綠的茶湯連起來竟浮著兩句詩: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陵偕臧。


    顧雙華看的滿心疑惑,猜想是有人在杯底做了手腳,將字寫在一個特殊的角度,若是憑空去看難以發覺,盛滿水時卻能將字投影到水上,倒是用心雅致之舉。於是她喃喃道:“這莫非是孟釋大師特地設的機巧,恰好讓我們發現了。”


    信王卻笑道:“這自然不會是孟釋大師弄的,因為婉清,正是我姑母的閨名。”


    他的姑母,就是長樂公主,而這套茶具,原本就是長樂公主的故人所贈。


    顧雙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聽顧遠蕭道:“還有,這人特地將‘與子偕臧’,改成了與陵偕臧……”他頓了頓,卻沒有再說下去。


    顧雙華聽得好奇,忙追問道:“這個陵字就是贈公主茶具之人嗎?他究竟是何人呢?”


    顧遠蕭轉頭看她,表情略有些晦澀道:“前塵往事,日後我再慢慢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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