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今心口微微發軟,盡量表現得若無其事:“如果你覺得慚愧,就不要再這麽對我。”  越臨望著他的眼睛,“很討厭嗎?”  楚寒今卻不回答:“睡吧。”  越臨沒能讀懂楚寒今的意思。不過,楚寒今自己也不懂自己是什麽意思,為一個人心軟的感覺他也很陌生。  這一夜他倆睡得並不安穩,各自心懷綺念,不過沒多久越臨又來向了他,將他抱在懷裏,掌心貼著腹部渡送靈氣。  楚寒今裝作熟睡,而渡送完越臨便轉了過去。哪怕他倆再彼此吸引靠近,但正邪的問題不解決,便永無緩和的機會。  楚寒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醒來時身旁已經空了,院子裏傳來說話的聲音。  “宮裏打點好了一切,隻等著君上就位,我過來通知君上,沒想到看見有人趴在牆頭,便擄了下來。”  越臨和白孤的身影麵對麵站著,地上綁了一條人,但被打得半死了,口中吐血。  楚寒今走到院子裏,白孤看他一眼,頓時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正道的人來找月照君,如果是的話,那就交給月照君處置了。”  越臨麵色沉靜,沒說話。  聽見正道二字,楚寒今心念微動,走到趴著的人麵前,伸出兩根手指扯開對方領口。  正道的人可以易容,變裝,但同道之間能夠互相認出,靠得就是頸後的暗紋,隻有念道門內的咒語才能浮現。  楚寒今隻看了一眼,認出了遠山道的紋耀。  這是遠山道的探子。  楚寒今抬頭,白孤依然笑模笑樣:“月照君跟我們君上結了道侶,也算我們魔族的人了,沒想到這人口口聲聲說我們君上綁架,以為你受了脅迫,要救你走。哎,我們君上何其冤枉啊!我看他還帶了‘通音符’,月照君要解釋一下嗎?解釋完殺了他算了,正好也讓正道的人聽見你的意思。”  楚寒今臉色沉了不少。  通音符,是六宗密探特有的符咒,極其珍貴,隻有少數人才能使用,它能把探子臨死前聽到和看到的一切傳回宗門,方便其他人搜集情報。  而現在,白孤特意在他麵前說這些話,意思不言自喻。  他想告訴正道所有人,楚寒今叛變向了魔族。第48章 48  楚寒今:“我幾時說過與你們一夥了?”  白孤麵露驚訝:“那就是我記錯了?我看月照君與我們君上情投意合,結為道侶,還以為遲早會入魔境。原來是我以為得太早了。”  這些話,無一不是說給雲山道探子聽的,如果這人死了,楚寒今叛逃魔族的消息會立刻傳遍六宗。  白孤又說:“這人留著沒用,放回去通風報信更不好。我這就處理掉。”說著拖起這人的後肩,似乎打算就地掩殺。  楚寒今出聲了:“站住!”  遠山道的修士,他的袍澤兄弟,怎麽可能讓魔族的人處理掉?楚寒今說:“我讓你殺人了嗎?”  “那,這……”白孤一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樣,最終,將目光轉向了越臨。假惺惺的,但正好應了他心裏打的算盤。他問:“君上,你覺得要怎麽處理呢?”  原來如此。  楚寒今算是看明白了。  他本來的目的不是殺人,就是為了試探越臨的意思。如果越臨真心實意回魔族,這正道的人都來魔族探知虛實了,舞到跟前焉有不殺之理?但如果越臨心裏向著楚寒今,那定然也會順著楚寒今的意思,放過這人。  現在,是把越臨架在火堆上烤,非烤出他的立場不可。  越臨掃了一眼探子,反問白孤:“哪兒找到他的。”  白孤似是沒料到他這麽問,沉吟:“進門時,正看見他在梁上,鬼鬼祟祟,我便將他捉了下來,認出一道通音符,斷定是正道的人前來打探消息。”  越臨麵色驟怒:“哦,是嗎!?”  他不怒還好,一怒,嚇得白孤後退兩步,試圖分辨越臨話裏的意思,神色迷惑:“君上……”  越臨冷笑了一聲:“你要是信不過我,不必說什麽將君位過給我,隻要我想拿到手,有的是手段。更不要一口一句君上,陽奉陰違,又暗暗派人監視我,還不知從哪兒找來個人,試探我的妻子,還要栽贓於我!”  白孤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君上,我絕無此意!的確是我無意撞見,君上……”  越臨抬腿一腳踹翻他:“滾出去!看見你就煩!”  吼了一通,白孤嚇得肝膽俱裂,扶著衣冠連滾帶爬往外跑,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跑了?  楚寒今略感意外地看了看越臨。  說實話,沒想到他為人這麽暴躁。不過等白孤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越臨臉上的猙獰也褪去,顯然剛才是故意為之。但白孤卻是當真怕他了。越臨表現得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反而讓白孤捉摸不透。  越臨轉向了楚寒今,內涵:“你又給我惹了麻煩。”  楚寒今毫不留情:“他來魔族的目的是找我,你要嫌麻煩,可以放我離開。”  一句話懟的越臨沉默片刻,嗤笑:“想得美。”  說完,他看了看日頭,似乎趕著什麽事,身影快步離去。  院子裏隻剩下楚寒今和那名探子。楚寒今為對方輸送靈氣,沒多久,對方猛地吐出一口血,翻身半跪:“月照君……”  楚寒今:“不用跪了,我問你,你怎麽過來的?”  對方歎息搖頭:“慕宗主囑我來的。晨陽被護送到榮枯道後,指認你和魔族勾結,還殺了他師弟落陽!現在榮枯道震怒,六宗對你議論鵲起,慕宗主擔心你,讓我先過來探知你的安危。”  慕斂春對楚寒今絕對信任,肯定不會相信風言風語。  對這個結果楚寒今不是沒有預料,點了點頭:“晨陽指認我殺了落陽?”  “對,護送修士本來也指認晨陽和落陽偷習邪術,造成大禍。但誰知道他突然翻供,信口雌黃,說得頭頭是道!畢竟當事人隻有他、你和那個魔頭。你跟魔頭一起走了,嫌疑自然加大。月照君,你現在名聲危矣!”  楚寒今搖頭,並不在意:“名聲無礙。你替我告訴師兄,我在魔境很好,讓他不必擔心。”  對方訝異道:“我是來助你一起走的,你不走嗎?”  楚寒今:“我暫時走不了。”  對方臉色凝重,似乎不知當講不當講:“剛才我也聽出了一些端倪,說月照君和那個魔頭結為道侶,情根深重,請問這是真的嗎?”  楚寒今也不否認:“我和他的關係,暫時說不清楚。”  對方猶豫了片刻,又道:“站在遠山道的立場,也為了君上自己考慮,跟那個魔頭還是不要再有牽扯為好,否則月照君你一世清譽,恐怕要從此斷送。慕宗主……也十分擔心你的處境。”  楚寒今實在是無話可說。  到如今這個場麵,像是貓兒吃糍粑,甩也甩不掉,讓他再跟越臨決裂一次,轉身就走,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顧及,總覺得薄情寡義。  楚寒今隻好安慰他:“不用擔心我。他不會傷害我。再者……”  他願意待在這裏,其實還有原因。咒印的始作俑者是白孤,本來可以帶回榮枯道審問,誰知中途殺出這一樁事。既來之則安之,也可以趁此機會查探清楚,同時觀一觀魔族的動向。  楚寒今下定決心:“我暫時不走了,不過你放心,我想辦法送你出去。”  對方直歎氣:“那就有勞君上。”  楚寒今請他進了內院,替他療傷,再囑咐侍從準備了一桌好飯好菜,確定他身體恢複,思索著道:“這裏沒有製作傳送符的材料,看來隻有硬闖出去了,等天色稍晚一些,我送你出城。”  對方道:“有勞。”  期間,越臨一直沒出現。  楚寒今倒是有個想法,總覺得越臨明知他會放這人走,故意不回來,給他留下充足的時間。  ……哎。  楚寒今歎氣,感慨越臨用心良苦。看天色暗下來了,道:“我送你走吧。”  魔道的人混入正道就跟正道的人混入魔道一樣,隻要稍事偽裝低調行事,不引起別人的注目,一般不會被發現。他們走到城門,也無需檢查令牌,坦然走出去便可。  目送遠山道的探子離開,楚寒今啟程往回走。  傍晚,魔族都城一派日暮時分炊煙嫋嫋的景致,收攤的收攤,逛街的逛街,點燈的點燈,還有婦人從窗戶倒出一瓢淘米水,開始煮夜飯。  楚寒今信步往前,幾個小孩兒站在樹下跳格子,聽到遠處娘親的呼喚,說:“不回去,我們再玩一會兒吧?”  “嗯嗯嗯!反正我家煮飯晚,現在回家還得幫忙燒火,我才不願意呢。”  “繼續繼續!”  一會兒,就看見個婦人手拿笤帚趕來,拎起小孩兒的衣領往屁股上拍打:“還不回家!還不回家!”  那小孩兒被打了屁股,扭著腰,哇哇哇哇嚎啕大哭起來:“痛!痛!”  楚寒今看著,莫名笑了一聲。  好一副自在安閑的畫麵。  看見小孩子,莫名覺得很可愛呢。  那婦人把孩子摟在懷裏,用力揉了揉屁股:“痛痛痛!現在知道痛了?讓你回家你不回家?這麽晚我叫你,你聽不見嗎!”  她怒氣衝衝,又扭頭看其他幾個孩子,恐嚇說:“再不回家,新回來的魔頭抓你們去煉丹!還不知道怕呢!日不歸家夜不落屋!不止煉丹,還把你們抓去吃了!”  “啊呀呀呀……”  幾個孩子嚇得渾身發抖,飛快地跑了。  楚寒今笑容收斂起來。這個新回來的魔頭不出意料是越臨,看來消息已經傳遍了。但沒想到越臨名聲這麽惡劣敗壞,竟然能用來嚇小孩兒?  這跑掉的孩子當中,隻有一個跑得慢,反而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楚寒今。  他模樣俊秀,手裏拿著一個木頭做的玩偶,衣服雖破爛,但幹淨整齊,眼神也有種銳利之感。楚寒今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你怎麽還不回家?”  小孩反問:“你呢?你怎麽不回家。”  楚寒今覺得他可愛:“我不怕那個魔頭。”  小孩噘嘴,哼了聲:“你不怕他啊?他可壞了。”  “怎麽個壞法?”楚寒今頗感興趣。  小男孩抱著娃娃,坐到了一旁的大石板上,說:“你給我買串糖葫蘆,我就跟你說。”  楚寒今脾氣也好,“那我去給你買。”  等他買回了糖葫蘆,小孩兒不客氣地接到手裏,咬了一口,又遞給他:“你也吃一顆吧。”  楚寒今咬了一顆,酸酸甜甜的,味道還不錯,他友好地提醒正事:“你可以講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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