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臨並不在意,嗤了一聲:“怎麽不讓我親了?現在接吻有來頭的。” 楚寒今隻是蹭了蹭發燙的唇。 越臨自言自語:“據說啊,這座橋下以前住著一個聖姑,專司愛情,尋常人犯了相思病,想某個人愛上他,便可以來求這聖姑。聖姑答應後,他便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站在這座橋頭,相擁,接吻,聖姑施下一道永遠相愛的符咒,事情就成了。” 楚寒今搖了搖頭,他還從來沒聽說過這世間能有讓一個人對一個人思之如狂的符咒。 “你不相信嗎?”越臨問。 楚寒今抬起了頭。 陰影的遮掩下,越臨深金的瞳微微泛黑,透露著一股子平靜的壓抑:“這是真的。 隻不過求咒的人得到了愛情,卻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第46章 46 楚寒今似乎意識到什麽,目光如漆:“什麽意思?” 越臨:“沒什麽意思。隻是可惜這聖姑不在了。如果她在,付出生命還能得到一個人的愛,可她不在,付出生命或許什麽都得不到,甚至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轉向楚寒今,看似溫和,但滿含深意地問:“你說是嗎?” 語氣帶著對負心人的淡淡嘲意。 又何嚐不是暗諷? 楚寒今不再置辯:“隨你怎麽想。” 越臨輕輕哼一聲後握緊他的手。在人群中能光明正大將楚寒今牽著,似乎特別讓他快樂。 ——而且他還相當樂於扮演一對恩愛夫妻的形象。 前麵一對夫妻,男子給女子挑選了一枚香囊,越臨也硬要拉著楚寒今送香囊;男子攜女子去看熱鬧的燈彩會,越臨也牽著他過去看熱鬧。 許多人望著一處燈火通明的高台看熱鬧。 “謔!好厲害!” “這兄弟好手段啊,梁設這麽高都能走過去,為你鼓掌!” “跟頭翻得漂亮!” 楚寒今:“這是什麽?” 越臨說:“燈彩會,奪燈彩。用木頭和燈籠搭個架子,挑戰者蒙住眼從燈山燈海裏走一遍,走到最頂端拿到燈彩,就算贏得榮譽。” 眼前正有少年在燈架的高台上走動,底下充斥著少年少女的歡聲笑語,有人說“往左往左!”“跳起來!”“別往前,會踩空!”,但少年沒有站穩,力不能支翻身掉到了地上。 “嗨呀!”年輕女聲說,“你這相好的不行呀?去年掉下來,今年又掉下來,還是趁早和他分了吧。” 另一個女聲好笑:“可是他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麽用?燈彩會年紀最小走過的才七歲,可見你相好的太沒天賦。” 那少女白了她一眼,不說話。 “燈彩會也是男女相親酬唱的地方,未婚嫁的少男少女都會來湊熱鬧,□□頭拿到第一的人,得到的目光自然多一些,也能贏得別人青眼相看。”越臨說。 楚寒今目視這群你追我趕的少年們,視線被吸引。 人群中驟然發出一陣驚呼—— “哎呀!” 有人走上去,但因技藝不精掉了下來。 楚寒今看得認真,因為那人掉下去呼吸微微一窒。 越臨轉過臉來,眸色深:“想看一場完美的表演嗎?” 楚寒今意識到什麽:“嗯?” 越臨音色低沉:“我可以讓你看得盡興。” 說完,他走向報名的看台處。 每年負責搭建燈彩會高台的是個老頭,敲著煙杆,看到越臨褪下麵具勾走白布時,臉色微微一變,笑道:“今晚終於有人能走過去了。”不過後半句他也沒說。 那個七歲就通過的人,也是他。 越臨上了看台。他雙眼被布帛蒙住,踩上一根極細的橫梁,左右兩側掛滿深紅燈籠,火光從中間迸出,另有幾隻圓環內燒著火光,橫在道路兩側,稍不注意便有被火燒傷和跌落的方向。 而他腳步輕快,一躍到了長梁,輕盈得像一隻展翼的白鶴,被蒙住眼睛但毫無影響,直走到橫梁盡頭便左右轉,踩上長短不一、細如繩索的木梁,輕輕一踢木板躍到更上一層—— 周圍的人嘖嘖稱奇。 “就像能看見一樣。” “好厲害!得多強的記憶力,多果斷,才能每一步走得這麽漂亮?” 橫梁和木板間藏著機關,偶爾噴出火焰,鳴放煙花,甚至改換方向和機關,目的便是使登擂更加驚險刺激,更具有觀賞性, 燃燒的燈籠和星火之間,越臨腳尖踩得很快,有時候在火海中急匆匆掠過,有時候閑庭信步,有時從高處穩當當再落下來。登到最高層他手中撒下了一把燃燒的火,響著“滋滋”的鳴爆聲,幾乎將天空都映亮,迸發出一顆一顆璀璨的星火,絢爛美好至極。 看台之下,楚寒今眼底倒映著越臨的身影,靜靜不語。 人群爆發出喝彩鼓舞聲。 “到頂了!好厲害!好厲害!這人是誰啊?” “長得也很俊美!” “今晚最受歡迎的年輕人肯定非他莫屬!” 越臨一手摘掉蒙住眼的黑布,轉動目光,四下尋找楚寒今的位置。 隔得遠遠的,和他對上了視線。 越臨在眾人的目光中飛躍至楚寒今的眼前,堪堪站定。 稱讚聲中,他隻是盯著楚寒今的眼睛,抬了抬眉:“看得過癮嗎?” 楚寒今應聲:“很好。” 越臨說:“這是給你一個人的表演。” 短短幾字,直抵耳膜。楚寒今沒說話,燈光太亮,看不清他耳後的紅熱。 站在人群中時,楚寒今短暫地萌生了一個想法,假如不做自己,隻做這群人中的一個普通人,看心愛的人為自己博得彩頭,似乎……也很好。 越臨重新牽住他的手,說:“走吧。” 不遠處的燈台後,轉出一位黑衣男子,一隻手臂空蕩蕩的,由袖子紮了一個結,看著落魄潦倒,急匆匆地喊:“越臨。” 不止越臨,楚寒今又看了過去。 這還是越臨回魔境後,第一次有人直呼他的名諱。 越臨一抬眉,道:“梁山,是你啊。” 梁山麵色淒楚複雜:“你,你沒死麽?” 越臨看了看楚寒今,溫聲介紹說:“這是我以前的朋友。”不知怎麽,他卻伸手,不動聲色地護住了楚寒今。 梁山便撲通跪倒在地,委委屈屈哭了起來:“越臨,做兄弟的對不起你,當年那件事,當年……” 楚寒今明白越臨的理由了。 眾叛親離,看來這人也是肇事者之一。 梁山狠狠額頭,磕得額頭都要出血了:“是兄弟對不起你!兄弟對不起你,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現在去死都行!” 楚寒今心中微微咂舌。 魔境的人見到越臨,大部分都是這個反應。 越臨見他磕頭磕得滿地的血,快沾到楚寒今的鞋底,便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語氣泰然:“梁山,你和我什麽關係?我理解你,你起來,不要再磕了。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就算你不咎,我也沒有顏麵活下去了……” 楚寒今心想這話有意思。 越臨沒活的時候,這人能活下去;越臨活了,他又活不下去。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又故意活給誰看。 不過他也沒說話。 越臨隻是攬著楚寒今,看起來十分和善:“我複生回來,並不是想找你們複仇,隻是有了妻子,回來安個家罷了。以前的紛爭我心愛的妻子已全部助我忘記了。你也不要不懂事,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這番話,聽得楚寒今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果然,梁山將信將疑,跪在地上左右為難。 越臨假意思索了片刻,道:“以前,我最喜歡跟你一起去喝雲樓的皇台,你要是真想賠罪,現在就去給我買一壺來。” 梁山臉色轉為欣喜,站起身,晃著空蕩蕩的左肩奔向了市中,一會兒捧著一缸酒來,遞給越臨。 越臨喝了一口,將酒碗鏗鏘一砸:“既往不咎!” 梁山頓時點頭,滿眼含淚:“兄弟……” “我和妻子逛街,再陪他走走,有時間再敘舊。” 打發完了這人,越臨牽著楚寒今轉身離開。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卻將灌在口中的酒吐出來,臉色陰沉。 他現在剛回魔境,曾經傷害過他的人肯定坐立不安,生怕越臨報複,這人說不定是探口風的。 所以越臨表麵大度,至少,能盡可能減少樹敵。 想到這兒,楚寒今突然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看著越臨,低聲問:“你為什麽回魔境?” 越臨看著他的眼:“什麽為什麽?” 楚寒今靜了一會兒。按照越臨對魔族的深惡痛絕,寧可待在深山老林裏也不出世,界限劃得分明,可現在居然又回去了。 他垂眼,聲音很低:“是為了報複我嗎?惹我生氣,想光明正大的……”他頓了一下,說,“欺負我?” 越臨垂視他,唇角微微牽了一下:“你是這麽想的嗎?” 楚寒今搖了搖頭,看向遠處的萬千燈火:“還是為了報複他們?他們害你慘死,你氣不過,決定回來複仇。” 越臨指尖輕輕敲著下頜,不置可否:“你可以繼續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