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蘋果也放下,用布帛緩慢拭去匕首的汁液,垂著眼睫:“老實說,你這句話讓我很受傷。不管正道邪道,我從沒想過和你分開,也從來沒想過與你為敵。”  他抬起頭來,深金色的瞳孔,一轉不轉地和楚寒今對視,“但對現在的你來說,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說,“真的,真的,讓我很受傷。”  說完他取了佩劍,丟下楚寒今不理,大步走出酒肆。第17章 17  這是,生氣了?  楚寒今沒見過他甩臉,不僅如此,幾乎沒有人生過楚寒今的氣,所以他從小到大不曾道過歉,也很少反省自己。此時他捏著酒杯,心緒茫然。  他倆一起下山來的,現在人走了,楚寒今不好擅自行動,免得他回來找不到自己,隻好坐在原地等。  邊等,邊回想越臨剛才的肉麻話。  要說這麽情深義重是偽裝的,也不合情理。  但不幸的是,越臨對他情根深種,但楚寒今卻什麽都不記得。  從某方麵來說,對越臨會不會有點殘忍?  剛想了一瞬間,楚寒今又否定了。  什麽都不知道就懷孕,這對自己更殘忍。  楚寒今做不成其他事,便在酒肆等越臨回來,但眼睜睜見日頭落了山,人依然無影無蹤。楚寒今皺了下眉——這人脾氣還不小。  是不是還得他去找,再道歉?  楚寒今沒道過歉,但他的倒黴師兄經常道歉。  ……還是出去找找吧。  楚寒今打定主意,走出酒肆。  大街兩側點起燈火,夜幕降臨卻沒有收攤的架勢,熱鬧夜市現在才登場。楚寒今沿街道走到一條路口,路過今早賣胭脂的攤子,那位女子突然叫住他:“仙長?”  楚寒今停下腳步,側身望去。  對方捧著一隻脂粉盒:“這是今早那位仙長讓我送你的。他說你不用找他,到如意樓客棧等他回來就好。”  “……”  楚寒今接過脂粉盒。  這是越臨怕他擔心,故意叮囑的?  等他,那越臨幹什麽去了?  楚寒今轉身走向街道深處的如意樓客棧。一問,果然連房都訂好了,不過店小二磕著瓜子,十分確定地申明:“隻有一間。”  “……”  楚寒今:“我再訂一間。”  小二:“對不起,房滿了。”  他“嘩啦啦”把牌子全扣上。  楚寒今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得已走向越臨訂的那間房。推開房門,沒有其他人,越臨還沒回來。  楚寒今卸下佩劍修整,讓店小二打來一盆水,剛擰了帕子拭臉,聽到背後房門“嘩啦”響了一聲。  他回頭,越臨一身漆黑不知何時進來的,正笑看著他:“月照君。”  楚寒今目光不動:“你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心情不好,出去散步散得遠了。”越臨倒了一杯茶喝,“你等我很久了嗎?”  楚寒今:“不久。”  越臨倒茶用的左手,倒完喝了一杯,問:“吃晚飯了嗎?”  楚寒今:“沒有。”  “好,我讓小二上菜。”  店小二操著條毛巾,點頭哈腰,“兩位要吃什麽?”  越臨手指輕輕點著下頜,問:“你們這兒最好吃的是什麽?”  “有叫花雞,酒蒸花蛤,煮牛肉,今天新打的山雞燉春筍。”  越臨笑看向楚寒今:“酒蒸花蛤我還沒吃過,要不要嚐嚐?”  “好吃得很,春天的蛤蜊剛長出來,我媳婦兒去水裏淘的頭一茬,嫩嫩生生的!”店小二就誇上了。  “一會兒你嚐嚐?”越臨轉向楚寒今。  楚寒今聲音停頓了一會兒,緩慢點頭:“好。”  他補充:“再來一壺小三白。”  越臨什麽都沒說,點頭:“好。”  “好嘞!”  小二下去備餐。  楚寒今嗤了一聲,唇角微微勾起。  越臨:“怎麽了?”  楚寒今拭淨了手背的水,走到桌前拿起佩劍。  越臨還不為所動,坐在桌旁喝茶,一隻手垂在桌子底下,另一隻手拿著碟子的酥餅,他問:“下午你做什麽?不會一直幹坐著等我回來吧?”他狹長的眼角微微一折,溫聲道,“辛苦你了。”  聲音很親昵。  跟越臨平時說話很像。  但楚寒今心下了然,道:“不用裝了。”  越臨怔了一下,眼睛的色澤微微變化,似乎很是吃驚,他饒有興致地舔了下唇,本就俊朗的容貌,這個動作做得十分色氣。他說:“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明白。”  楚寒今兵器出鞘:“我說,你不是越臨。”  屋裏的氣氛凍結至冰冷。  “越臨”好像很無奈,“我剛回來,肚子很餓,沒有心情玩鬧。”  但楚寒今的佩劍並未放下。  僵持仍然在繼續。  “越臨”將酥餅殘渣一口塞入嘴裏,舔著指尖,總算承認了:“哪裏不像?我以為我裝的很好。”  哪裏不像?酒蒸花蛤,三白酒。  越臨絕不會讓他碰酒。  他有身孕,這是他倆的秘密。  楚寒今不答,反問:“你裝他來找我,有什麽目的?”  “目的,沒什麽目的,”他將楚寒今上下打量,“就是沒想到他居然能跟你扯上關係。”  這句話很值得琢磨。  話裏話外透著跟越臨十分熟稔,第二句也暗示他聽說過楚寒今,但相較之下,他對其中一方非常厭惡,隻是不確定厭惡越臨,還是厭惡楚寒今。  不過既然他認識越臨,抓住他當麵質問就好。  楚寒今說了一聲“得罪,”刀鏈從廣袖中翻出,曲折成圓環,刀片似的尖頭張開,向著對方的方向轉去。  對方手指一頓,袖中飛出什麽東西,楚寒今避開,聽見對方冷笑了一聲,後退兩步翻到窗戶旁,打開窗一躍而下。  ……跑了?  楚寒今跨至窗口準備追,門外又是一陣響動。  他轉過身。  又一個越臨。  漆黑的身影推開門,低頭從屋簷下走入,摘套指布時露出了分明的指骨,垂頭說話:“我下午去追了一個人——”  他抬起臉來,發現一片銀亮雪白的刀尖,正抵在咽喉處。  越臨眉眼意外:“怎麽了?”  楚寒今分辨他眉眼,手沒落下:“這次是真是假?”  越臨抬了抬眉:“有人假扮我的模樣來過?”  楚寒今:“來過,剛走。”  “從哪兒走的?”問完越臨已知道了答案,整個房間除了正門就是窗戶,而他進房門時並沒看到人。  他想去窗戶旁,但咽喉被劍尖指著。  楚寒今聲調冷淡:“回答我。”  “我是真的。”  “怎麽證明?”  越臨目光幽深,緊盯楚寒今的眼:“需要證明嗎?方法很多呢。”  他尾調微微上挑,是那股子輕浮之意。  ——話裏的暗示不言自喻。  轉瞬之間,他移到楚寒今身旁,雙手輕輕摟住他的窄腰,緩慢地往上摩挲,聲音陰沉溫和地舔了上來:“動刀動槍,都說對寶寶不好。”  “……”  行了,確定了。  楚寒今推開他,避到比遇假貨時還遠的位置:“沒事了。”  越臨似笑非笑,按住窗戶的窗柩,略略看了一看:“那人過來幹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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