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寒今皺了下眉,覺得奇哉怪哉,自己竟然會跟一個剛認識幾天的男子討論這種話題。  他想問,那應該怎麽辦,越臨已嫻熟地擁緊了他的肩,滿懷地將他摟入懷裏,道:“也許是小孩沒有感知到父親的靈氣,有些不滿,故意鬧脾氣。”  鬧脾氣?  楚寒今麵無表情,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一個還未化形的小孩兒,有可能因為感知不到父親,鬧脾氣?  他唇角微微抿著,眼神漠然。  但沒懷過孩子,也並不確定越臨說的一定是錯的。  可越臨顯然並非傳輸靈氣這麽簡單,單手攬著楚寒今纖瘦的窄腰,另一隻手穿入烏發之間,把玩似的勾弄著,掌心不安分地沿著脊梁摩挲。他鼻尖靠近楚寒今白皙的頸,輕輕地嗅著,發出一聲微微地輕歎。  像是垂涎獵物的猛獸,因隻能遠觀而徘徊。  楚寒今琉璃似的眸子微轉,看向他:  “請自重。”  “……”  越臨垂眼,輕輕笑了一聲。  這笑裏的意思,顯然是否定楚寒今這句話。  楚寒今板著臉,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我說的有什麽問題?”  越臨咳了聲,道:“孩子都有了,你卻讓我自重。”  “……”  越臨將手挪開一寸:“當然,沒有不自重的意思,隻是單純覺得這個情景有趣。”  “……”  又占便宜。  楚寒今強忍住將他踹下去的想法。  或許真的是聞到了越臨身上的氣息,或是父輩的靈氣感知,胸口一直以來的悶熱感減輕,體內躁動的氣息安分下來。  越臨身上,有股沉檀的香氣,很淡,卻能安神。  楚寒今本來隻淺聞著,等意識清醒,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自己竟然睡著了。  他躺在越臨懷裏,頭枕著他肩灣內,而越臨半撐身閉著眼,下頜輕輕搭在他烏發,手攬著他的腰仔細地護著。  這個姿勢很契合熟練。如果不是經常在一起睡,現在不會有這樣的默契。  “……”楚寒今微微動身,見窗外已天亮。  他掀開被子起身,聽越臨問:“睡得好嗎?”  楚寒今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顯得像一夜春宵後的溫聲軟語。但他想了會兒,勉強點頭:“還行。”  “還行啊?我以為滋味很好呢。”  “……”  滋味很好的,覺得應該是他吧。  端來後廚的飯食,拿起筷子時,楚寒今想起:“昨晚春宴,一個百大家的修士,說他曾見過與琴魔脖頸上相同的咒印。”  越臨抬頭:“在什麽地方?”  “漠北。”  說完,陷入了沉靜。  越臨抬了下眉梢,語氣不出所料:“漠北緊挨魔境,人事雜亂,一向是仙道與魔道兵戈頻繁、熱戰不停的地方,也是滋生禍患的溫床,那地方出現相同的符咒,合情合理。”  楚寒今想起問:“你認不認識那道咒印?”  “不認識。”  楚寒今停頓了一秒,道:“我也不認識。”  這是一道高階傀儡咒,翻遍藏書閣內的記載,未曾看到相似的描述,肯定是後人新創的。一般來說,如果創建的咒術違反人之常情,為世俗倫理所不容,被六宗審判後,會列為禁術,銷毀修煉的方法。  如果再有人偷偷修煉,會被六宗下發“殺牌”,逐為魔道,追殺到天涯海角。  楚寒今問他:“你覺得,操縱天葬坑琴魔的人,和出現在漠北的人,會是同一個嗎?”  越臨看著碗內,並不回答,先問:“告訴你這條消息的人是誰?”  楚寒今說了名字。  越臨思索了一會兒,放下碗筷:“走,過去問問他。”  百大家修士安排在一處院落,山環水繞,中間一座亂石假山,左手邊是竹林,當中一條青石板鋪成的過道。  走到院中,竹林另一側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丫平時逛完窯子喝花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來春宴也是為了蹭吃蹭喝,怎麽突然看到個符咒,還記了這麽長時間,沒跟我說過?”  “你小聲些。”  “我問你,錢又是哪兒來的?”  “你小聲些!”對方吼了出聲,是吳嵐沒錯。  他同伴這才放低聲,不耐煩地撓撓耳朵:“發財不能隻有你一個人發財啊!”  百大家的修士已經準備離開了,他倆背著沉甸甸的包袱,又走得慢,明顯是為了避人耳目。  眼看要路過樹林,越臨拉住楚寒今的手腕,帶他往假山後走。他掌心的溫度高,青天白日之下拉拉扯扯,楚寒今本來想拂袖鬆開,但聽到聲音靠近,隻好跟著他走到石頭後。  越臨傳來密音:“又一起偷聽牆角了。”  楚寒今:“……”  聯想到上次不好的經曆,楚寒今耳頸浮上一層薄紅色,重重甩開他的手。但旋即被牽回來,越臨似笑非笑,將他白袍一角輕輕攏來:“正事要緊,正事要緊。”  楚寒今咬牙,輕輕嗤了一聲。  石頭後的腳步聲逐漸往門口移去。  “我怕銀子太多被人搜出來,和他約定事成之後再付全款,今晚他還得來找我,整整一百兩呢!你幫我盯著點啊,到時候請你喝酒。”  “你八我二?”  “你怎麽不去搶?分你一部分就不錯了!”  “……”  兩個人嘀嘀咕咕,打著如意算盤,踏出了百大家修士的院落。  越臨走出石山,看了看楚寒今:“收錢散播謠言,這也是正道?”  上次加這次,每當不在台麵之上,各張正直的皮囊下便顯露出陰損。  越臨慢悠悠聊天似的:“這世上總是純淨的人被利用、受傷害。而心思歹毒笑裏藏刀的人,卻享盡榮華富貴,地位備受尊崇。那句話怎麽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既然他要辯,楚寒今隻好和他辯:“你和我總共隻見過兩個人作惡,且都是私底下,君子論跡不論心,哪怕這人一時踏錯,犯下罪孽,也並不證明是個十足的惡人。”  越臨笑了聲:“月照君真善良。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想。有些人,看見你不小心做錯了一件事,就要大書特書,機關算盡,將你置於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他手腕的力道突然攥緊,眼裏泛出赤紅色,眉眼猙獰。  楚寒今怔了一怔,看著他:“你心有魔障。”  他們走到了一條小溪邊,溪水嘩嘩地流動。  越臨掬起一捧清水衝了衝臉,麵色蒼白,身姿搖搖搖欲墜:“時間太長,我本來都快忘了——說點開心的事情。”  他微笑著,聲音裏恨意消失,變得柔和,“那句不是一個十足的壞人,你以前也對我說過。”  楚寒今後背一層涼意。  越臨音色猙獰,連佩劍都發出陣陣驚悚的動靜,與主人的怒氣值相呼應。憑借這把巨劍的威力,如果此時有人激怒,恐怕會立刻被砍成碎片。  但就是在這種怒氣當中,越臨都能很快冷靜,溫和地對楚寒今說話。  異常溫柔。  但同時,也隱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這種壓抑的情緒,導致楚寒今成為平衡的籌碼,如果他出了差錯,這個人會立刻發瘋。  楚寒今沉思了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前方樹林裏傳來聲音。  “休息一會兒,吃點幹糧。”  吳嵐和他的同伴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今晚去哪兒住店?”  “山腳下的市鎮,我和他在牌坊下見麵。”  他同伴問:“話說出來,那個人靠不靠譜?這件事要是被捅出來你名聲就廢了,等著被六大宗錘死吧。”  “管那麽多,有錢不賺王八蛋!”  一陣風聲吹過,越臨踩著落葉,走到林間。  那人咬著炊餅,看見他:“越臨兄弟?”  又是一陣清風,楚寒今從竹林後走出,一襲白衣如雪,垂下眼睫看著這兩人。  “月,月照君?”  他倆見越臨並不緊張,但一看見楚寒今,直接跳起來嘩然亮了兵器,麵如死灰。  越臨笑道:“月照君長得這麽嚇人嗎?”  那人跪下來,滿臉伏低做小:“月照君饒命,我,我不是有意欺瞞……”  楚寒今往前走,走到數米之內,本來跪地咚咚磕頭恨不得以死謝罪的吳嵐,袖中突然射出短劍,直直朝著楚寒今咽喉和麵部。  楚寒今側身躲過,平整的發縷沒有淩亂絲毫,雪白鞋尖一腳踩在他肩膀,將人踹到在地,再勾去了扇子。  他低頭盯著吳嵐:“冥頑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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