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長終於愁雲消散,釋去了肩上的重負。


    “說說情況吧!”


    “我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研究那紙頭,遺憾的是它輾轉經過了很多人的手,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在上麵去找指紋了。”


    “我也沒指望找到指紋。”


    “今天一大早,我就到庫波爾咖啡店去了,檢查了所有的墨水瓶。您知道那兒房間的布局吧?隔成了好幾間大廳,迎麵是啤酒廠,到開飯的時候,一部分就成了食堂,再就是二層大廳,還有沿街的露天座,最後,在左手,有一個美式小酒吧間,那裏是老主顧經常聚會的地方……”


    “這我都知道。”梅格雷說。


    “這封信就是用那間小酒吧的墨水寫的。寫字的人用的是左手,但他又不是左撇子,而是一個熟悉左手書法,字跡又很象左撇子的人。”


    寄給《哨音報》的那封信,還放在莫爾前麵的濾光玻璃板上。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寄信人是個知識分子,我擔保他掌握了好幾種語言,說得流和,寫得也好。現在我想搞點兒字相學,但是這可就要脫離精密的科學了。”


    “說下去吧!”梅格雷催促他。


    “好!或者我是大錯特錯,或者,在我們麵前,是個極特殊的人物;他的智力遠遠高出常人,然而卻又是最混亂的一個人。這是一個毅力和懦弱、冷靜和激情的混合體。字是男人的筆跡,但是我也記下了一些筆劃有明顯的女性特徵……”


    莫爾談到自己所熟悉的領域,興奮得臉色微紅。梅格雷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使這位年輕人有點局促不安起來。


    “我知道,這一切都還不清楚,要是一個檢察官,他是不會把我的話聽到底的。可是,探長您瞧,我敢和您打賭,寫信的這個男人得了重病,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用右手寫那封信的話,我會向您提供更多的情況……噢,我還忘了一個細節,信紙上有幾個髒點,可能是印刷時弄上去的,然而不管怎麽樣,其中有一個是一滴加奶咖啡。紙的上端已經裁掉,用的不是一把刀,而是象匙子一類的圓東西我開的。


    “換句話說,信是昨天早上在庫波爾店裏的小酒吧間寫的,出自一個喝著加奶咖啡的顧客之手,這個人可以流利地說好幾種語言。”


    梅格雷站起來,和莫爾握了一下手,低聲說道:


    “謝謝你,小夥子。請把那封信還給我好嗎?”


    他一邊咕噥著向在場的人告別,一邊走了出去。門又關上了,這時候有一個人不無感嘆地說:


    “不管怎麽說,這一下打擊可夠重的了。”


    莫爾是公認的梅格雷的崇拜者,他盯了那個說話人一眼,這就足以使那人閉上嘴巴,繼續搞他的分析去了。


    十月的鬼天氣使巴黎的麵貌變得陰鬱暗淡:象弄髒的天花板似的天空映著刺眼的光。人行道上殘留著夜雨的痕跡。


    過往行人對於即將來臨的冬天還不很適應,都鎖著雙眉,流露出不愉快的樣子。


    市警察局裏,通宵達旦都在列印通緝令,然後再由公務員送往各處警察局,電寄所有的警察隊、各路關卡和車站警察所。


    這樣,人們所遇到的一切警察,不論是穿製服的治安警察,還是公共場合的便衣警察,無論地方警察或是風化警察,他們的頭腦中對犯人的外貌都有一個相同的印象,再密切觀察所有的人,希望在這裏麵找出那個人來。就是這樣,從巴黎的這頭到那一頭,直到郊區,警察對所有來往遊蕩的人,都要求他們出示證件。在邊境的火車上,旅客們受到的盤查要比平時仔細得多,這不能不使人覺得驚奇。


    到處都在搜捕桑德監獄的越獄者、塞納重罪法庭已宣判死刑的囚犯約瑟夫?厄爾丹,他是在西唐蓋特同便衣警察迪富爾遭遇後,經過一場搏鬥又逃脫法網的在逃犯。


    “在他逃脫的時候,身上還剩有二十二法郎左右。”梅格雷起草的通緝令上這樣寫道。


    探長獨自一人離開法院,連奧費弗爾濱河街他的辦公室都沒去,徑直乘公共汽車奔巴士底而來。在舍曼一威爾大街的一座高樓的四層樓上,他按響了門鈴。


    屋裏充溢著碘酒氣味,中間還夾雜著一股燉雞的香味。一個還沒來得及梳洗的女人說道:


    “啊!他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的!”


    便衣警察迪富爾在屋子裏躺著,神色憂慮不安。


    “怎麽樣,老兄?”


    “還可以吧……落下傷疤的地方怕是不會長頭髮了,以後我可能得戴假髮了……”


    梅格雷又跟在實驗室一樣,踱起圈來,好象不知在哪兒落腳才好。最後他喃喃說道:


    “你埋怨我嗎?”


    迪富爾的夫人還很年輕漂亮,她站在門框旁邊說:


    “他能抱怨您嗎?打早晨起,他就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說,他惦記您怎麽才能從這件事中擺脫出來……他還讓我上電話局去給您打電話。”


    呆了一會兒,探長說:


    “我走了,過兩天再見。但願這一切會好起來的。”


    雖然梅格雷住在離這兒隻有五百米遠的理查一勒諾爾大路,可是他並沒有回家,卻信步走去,因為他需要走一走,需要有一種置身在人群之中的感覺,他想和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擦肩接瞳地擠在一起。就這樣,隨著人流,他漫步在巴黎街頭,往前走去。在他臉上從早晨就出現的,那種小學生當麵受斥責的尷尬麵容,也就逐漸消失了。梅格雷的眉宇間露出了堅毅的神色,他又象在心境愉快的時刻一樣,一袋接一袋地吸起菸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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