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庶妃恨道:“對於你皇祖父來說,隻要是太子的兒子繼位,無論如何,太子的地位都是穩的。所以,這件事情,皇上不會聽太子的任何意見的。”


    秦熾捏緊拳頭:“泰安郡主呢?難道也要白白讓給大哥?”自幼便有人在耳邊說,泰安是他未來妻子,乃是天降祥瑞,貴不可言。他隱隱自傲,大哥是嫡長子如何,能被祥瑞選中的還是自己。更何況,他最愛美貌女子,素問泰安之貌,世間難得。自小認定的妻子,白白讓與敵對的大哥來,如何甘心?


    李庶妃怒道:“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一個泰安?她隻會是太孫妃!”又見兒子雙目通紅,低聲勸道:“現在的秦燁不過是咱們的踏腳石,等你父親借他繼位,將那泰安給你做個妾侍又有何妨?我與你姐姐,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了!”


    秦熾這才作罷,可一想起泰安那仙子倒要先配給了病弱的大哥,實在不爽。


    ……


    皇宮之中,除卻皇帝的盤龍殿、太子的東宮,最為特殊的存在便是這新建的朝雲觀,這便是國師太虛道長的修煉之所,亦是皇帝求仙之地,除了皇帝的親信大太監張德壽,旁人不敢入內,就連吳貴妃、太子等貴人亦是不得。


    朝雲觀中未曾擺設床榻等起居之物,正殿之中供奉著道教三清,偏殿隻擺了一些蒲團和丹爐之物,乃是修煉服丹的場所。


    皇帝年歲已大,在太子屢次令他失望之後,便將手中的權力下放一些到了長孫秦燁的手中。下麵的大臣見太子昏庸,倒也私下進言為何不另立太子。


    皇帝盤腿坐在蒲團上,不由露出苦笑。心思卻無法像往常一樣放空。


    如何另立?且不說其餘三個皇子自幼放養,資質如何,太子是他與元後唯一的骨血,若讓其餘之子登位,可還能留下嫡長子的血脈?還好,長孫之命峰回路轉,聰慧孝順,有他輔佐,太子即使繼位,也隻有少少的虛權,不會出什麽大錯。至於熾兒,做個閑王就可。


    東宮之爭,皇帝看在眼裏,原本還顧及長孫命格之說,如今卻不能再給太子任何希望。還是早早定下吧。


    “皇上,您該服丹了。”太虛道長領著一個小道童入內,小童手中的漆盤上擺著一顆丹藥。七年過去,他卻依舊是鶴發童顏的模樣,腳步輕盈,反倒是皇帝自己老了不少。


    就著新收集的露水服下丹藥,皇帝才覺昏痛的感覺褪去一些,轉動著拇指上血玉扳指。


    “退下吧。”太虛道長了然,提起下擺,坐在蒲團上,“四下無人,皇上若有煩心事,倒不如說出,心有鬱結,不利修道。”


    皇帝沉聲道:“國師以為,太子膝下三子,何人有帝王之命?”


    太虛道長眼中光芒一閃,不明言:“誰與泰安郡主命數相合,誰又與泰安郡主命數相克?不是一切明了了嗎?”


    皇帝目光逐漸深邃,盯著手上的扳指半晌,自泰安降世之後所發生的種種事件在腦海裏回溯一遍,倒是愈發明了:“的確啊。”


    太虛道長輕輕一笑,不再言語。


    這日午時,也是太子被禁足東宮的第三日,皇上第一次派大太監張德壽踏足於東宮。


    東宮諸人皆來領旨,太子若有所感,望著自己的長子,風姿秀逸,倒也不負他生母魏家明珠之稱,心頭不禁冷笑。


    秦燁嘴角噙著一點笑意,不以為意。


    張德壽輕輕咳了咳嗓子,將聖上的旨意念出,無怪乎是誇讚皇長孫秦燁乃是嫡出貴子,如何聰慧仁孝,因此封為了皇太孫。


    眾人謝旨後,張德壽對太子道:“太子爺,皇上命您莫要著急,好好在東宮禁閉休養,朝堂中的事情,有太孫為您分憂,不必擔心。”


    太子麵色青白,良久才道:“多謝父皇關心。”


    話音剛落,他身形一晃,秦燁上前一步,手下使力,笑道:“父親莫要失了儀態。”


    吳太子妃對於太子的異常視若無睹,對秦燁笑道:“恭喜了。”


    “多謝。”秦燁頷首,對於這位不偏不倚,大方冷靜的吳太子妃,他一向是感謝的。


    李庶妃和秦熾卻是難得上前,心中如何氣憤不平,卻念及當下不可與之為敵,麵帶笑意地祝賀。


    秦熾笑道:“恭喜大哥了。”


    秦燁眸子裏染上些諷刺笑意:“不勞三弟費心!”


    秦熾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東宮之中,侍人們皆不敢言語妄動,吳太子妃輕輕搖著手中的黃綢貼絨花鳥圖麵的團扇,命人速速去給吳貴妃回了消息,東宮的天是徹底變了。


    秦燁收起聖旨,緩步走回問竹軒裏,屋前的庭院裏,花開正好。既是屬於他的,無論人或物,豈容他人肖想!


    第26章


    待人走後,太子回了李庶妃的院子,胳膊竟被那嫡長子捏得有些發疼,“秦燁果真便是個克星。克死了祖母、母後還有魏氏,如今還要來克著我。當年怎不趁病弱摔死他?省得為害東宮!”


    他說歸說,卻當真沒有這個膽子,隻以後便要被自己的兒子挾製住,著實憤恨,過了這些年,當年僅剩不多的一點兒父子情早就消磨沒了。


    這秦熾自出生就被視為是太孫,如今反而落入了自己瞧不上眼的病秧子大哥手中,這叫他如何甘心,可經此一事,也是看清,自己還是要有足夠的勢力才行。太子雖有門臣,可一向他的權力皆是皇帝所給,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被皇帝奪權禁足,並未培養自己的勢力,手裏僅剩的一些權力,實在不足。至於兩任太子妃的娘家勢力,更是不提。


    前太子妃魏氏出身陽溪魏氏家族,魏家是曆經兩朝的大族,魏氏乃是家中嫡長女,貌美高貴,可惜被選為太子妃後,太子偏寵妾侍,魏氏心中不滿至極,傳信給家中,愈發讓魏家對太子不喜。當年她身懷有孕卻偏被太子和李氏所激,又逢太後、皇後接連病逝,勞累外加憂思,便難產而去,隻留下當年病弱的太孫。


    魏家見這外孫生來便是早夭之相,聽到傳言深疑便是他克死生母,又因他有克星孤煞的傳言不受皇帝重視,便早早放棄他,想要從族中再尋一位女子入主東宮,生有含有魏家血脈的健康子嗣,可奈何又被太子嚴詞拒絕,魏家自此與太子決裂,連這位外孫也從不看管。


    至於吳家,吳太子妃,那就更不用提了。李庶妃頗有些後悔:“若我那時對她恭敬些,她無子無女,何不能支持我兒?”可惜為時已晚。


    正是焦灼之際,倒是有人出了主意。


    那人道:“這謝家素來效忠太子和三皇孫,謝家三娘謝瓊名下的羽衣閣日進鬥金,現在反正娶不到泰安郡主,倒不如先以正妃之禮求娶謝大人家的嫡女,借此將羽衣閣收入囊中,憑借這些錢財拉攏前朝權臣,培養自己的勢力。再者,謝瓊才名遠播,謝大人在文人中也有同門,亦是人脈。最重要的是,謝家無重權,與謝家結親,不會招了皇帝和太孫的猜疑,利於暗中培養勢力。”說來可笑,太子雖貴為儲君,吃穿用度皆是宮中調度,自是極好,可能自由使用的錢財卻是急缺。


    李庶妃誇了句好主意,頗為讚同此事,且不說那謝舒伊素來討自己喜歡,原先隻說納她為側妃,就可以收了半個羽衣閣的利潤,那此刻聘她為正妃不更好。便對秦熾道:“謝家小姐雖非國色,卻也稱得上清麗之容,念在她背後羽衣閣的嫁妝,你也要娶了她。”


    太子遲疑道:“不是說謝三娘收了泰安郡主為學生,愛若親女,會白白將羽衣閣給了謝家小姐?”


    李庶妃微笑道:“您這就糊塗了。泰安郡主再好,也是外姓之人。她一個寡婦,沒了親兒子女兒,最親近的不就是侄女侄子了嗎?更何況她一個女子,自然要聽兄嫂的話,哪裏有不同意的呢?”


    秦熾也附和,見父親點頭,便急急寫了封信,讓小太監偷偷出宮送去。念及謝舒伊因薛令蓁受了傷,信中少不了貶低斥責泰安郡主幾句,許諾諸多好處。又精心挑了些女兒家的玩意兒一同送去,叫那謝舒伊歡喜不已。


    謝老爺捧著女兒送來的信,有些遲疑,太孫已定,三皇孫可真還有機會?若就此放棄,他也實在不甘。謝家已經在三皇孫身上投資許多。


    謝舒伊臉上紅腫未完全消去,道:“如今女兒容顏不如以往,三皇孫卻待我情深義重,我也願為他犧牲顏麵,去求求泰安郡主的原諒,姑姑氣消後,她一介女兒身,父親您再以長兄身份相勸,姑姑不會真的舍棄謝家的。依我看,隻要太子不倒,熬過了皇上,這天下不還終究是太子的天下嗎?”


    謝老爺被心中許諾的美好前景打動,讚賞地看了眼女兒:“不枉我教導你,隻怕太子他們也是如此的主意。”


    ……


    薛林之人,說膽大是膽大,能夠在前世縱容著梁氏對嫡妻宋氏暗下毒手害了自己的子嗣;說膽小,也是實在膽小,那日薛令蓁未曾真下手,他便已被嚇病了,薛四兒請了大夫來瞧,也隻說是受了驚嚇,憂思成疾,隻能靜養著了。


    薛令蓁得了消息,冷笑一番後倒是省事,暗中命人將他靜養的院子給封了,道是不便讓外人打擾,整日裏不缺吃喝,隻是再想找事是不可能的了。她小小年紀,自然威信不足,可奈何頭上有個郡主頭銜,再者那與她素來交好的皇長孫果真成了太孫,這滿府的下人怕了她福氣的靈驗,也怕了日後的太孫妃,忙不迭就將自家國公爺的院子守的牢牢實實的。


    兩個姨娘愈發老實,自薛林病後,便更是宅在院子裏,不邁出一步。


    那個孫姨娘倒是真老實,隻是梁姨娘,薛令蓁總覺得她就是個偽裝極好的毒蛇,總等著機會再出來咬人。也因此,在宋氏懷胎未滿三月前,薛令蓁並未放出消息。省得府裏又有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不過尋個機會,還是要想個主意徹底壓下梁氏。


    現下府裏宋氏高齡孕婦,又受了驚,整日裏臥床養胎,薛令芳則因與呂家定了親,需籌備自己的嫁妝,府中大事便大半交給了薛令蓁處理,由謝嬤嬤和珍珠兩人從旁協助,倒也相安無事。


    流霞院外院內種著的幾株紫薇月季愈發嬌豔,說來也奇怪,自家小姐種的,不管是草藥還是花朵,皆是常年開得茂盛。


    雪桐拿著小剪子剪下幾枝插在了花瓶裏,放在了房內的桌上,透過檀木刻花山水圖麵的屏風,依稀可瞧見薛令蓁筆直地坐在書桌前,手中執筆正在寫寫畫畫什麽。


    雪鬆示意她莫要打擾,“如今太太養胎,二姑娘正籌備嫁妝,今年燕陽送來的賬目還有羽衣閣的盈利都交給了姑娘,自然要忙些。”


    見雪桐點了點頭,雪鬆這才端了杯茶入內。


    書桌上擺著個明珠寶燈,一個滾圓的玉珠被掏空了內壁,裏麵放了燈芯,柔和的燈光就從那玉璧中透了出來,玉璧薄透,映出雕刻在上麵的仕女圖。這是上一年姑娘生辰時,當時的皇長孫如今的太孫送來的奇珍。薛令蓁坐在一旁,一身家常的閑適打扮,可在謝瓊那裏常年養成的習慣,使她即使在家閑時,也仍禮儀端正,說不出的優雅動人。


    長長頭發為了方便用絲帶束在腦後,作了簡單的少年打扮,若非一身衣裙,倒真像是個英氣勃發的少年郎了。


    “你來了。”薛令蓁揉了揉手腕,接過茶喝了幾口,心中感歎幸虧了後世的九九乘法表,否則這樣兩本賬本用算盤要看到什麽時候。


    雪鬆不禁道:“謝先生為何今年還要把羽衣閣的賬本拿來給姑娘瞧?以往可沒如此呢。”


    薛令蓁取下手指上的那枚鳳穿牡丹翡翠戒指,打開印泥,在賬簿的末頁輕輕印下,手指敲了敲桌麵,眼睛一眯,“先生自有她的用意。難道你還擔心她會害我?”


    雪鬆麵上微紅:“這倒是不會,我這不就是心疼姑娘嘛,都看了半天的賬本。”


    薛令蓁閉了閉有些酸痛的眼睛,雪鬆了然地上前替她捶了捶背。


    謝家人與謝先生並不親近。謝先生倒對一些小輩兒有些心軟,每逢節日,也會讓羽衣閣送些新出的衣物給謝家的子侄。謝家人知道謝瓊不喜歡他們,也沒臉和沒膽上門。羽衣閣的賬一個月一清算,即使日後有人要求重查賬,即使沒有聽從吩咐,清算之人也還要私下將前來查賬的人的名字寫在賬本末尾。這個規矩除了自己和謝先生以及賬房不會有第四人知道。


    這個月來,謝夫人卻屢屢帶著謝舒伊上門,話裏話外透著詢問羽衣閣收益的意思,甚至還讓人當麵核算,倒真把自己當作謝先生的親近之人了。一個月,就連昨年的賬都要求重新查了一次。


    隻怕是惦記上了先生的羽衣閣。


    謝家不缺錢財,可若是為了圖謀更大的事情,依著謝家那就不足夠了。如今太孫已定,聖旨都傳到了朝堂之上,各家也都接到了消息,謝家站在三皇孫秦熾的身後,已經搭上了秦熾的船,自然也沒那麽容易下來。


    三皇孫妃估計是定下了。


    “嗬嗬。”薛令蓁輕輕笑出聲,謝家人的心思,到底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當年謝老爺逼妹為妾,活生生將謝老太爺氣病,不久就逝了。謝先生在心底何曾將他當作兄長?先前謝舒伊所為更是讓謝瓊連這個侄女都厭了去。


    謝家這一步棋放在旁的女子身上,有長兄之命倒也行得通。可自己這謝先生可不是普通女子,依著謝大人的所作所為,早將這本就不深的兄妹之情斬斷。謝家自以為的一步好棋倒卻是一步臭棋。謝先生真是讓自己看了一出笑話。


    薛令蓁唇角一挑,猛地睜開眼來,將雪鬆嚇了一跳。


    “姑娘這又是怎麽了?”


    薛令蓁捋捋身下有些坐亂的裙擺,挽起袖子,又提筆寫下一封信,用那翡翠戒子的印做好標記,對雪鬆道:“你親自跑一趟,將這信送到羽衣閣,傳給先生。我倒要問問先生,看我做的題對不對。”


    雪鬆不明所以,應了一聲,見天未黑,就出了門去。


    薛令蓁捧起茶水,驀地又想起了那日救了自己幾人的男子,那眉眼倒有幾分熟悉,可她記性一向甚好,若真見過這男子,斷然不會沒有一點印象,所以他究竟是誰呢。


    她想了想,提筆在白紙上畫出那男子的容貌,不多時,宋氏叫她來用飯,想來是有事商量。隻得將畫紙放在書中。


    第27章


    宋氏有孕不足兩月,雖得薛令蓁為她調養,可那回受驚,還是有些不適,這幾日連院子都沒出。那日不知是小丫頭給她說了李家長子被判處斬的消息,她欣喜落淚,又惹得情緒不穩。琉璃、琥珀幾個丫鬟如臨大敵,天天監督她,除了在房間裏走動幾圈,便皆要臥床保胎。


    因著身孕的消息未傳出,薛榮這庶長子隻以為嫡母受驚生病,壓下暗地裏的幸災樂禍,他足足跑遍了京城裏的藥鋪,依著宋氏模糊透露出的病症細細打聽來了幾張藥方,特地露出身上汗濕的衣服,以期能打動些宋氏。如今薛林生病,若能得宋氏歡喜,將他記在名下成了嫡長子,或者,早早向朝廷請立世子,也好使著國公府後繼有人啊。


    宋氏病得如何,他也想心裏有個底。


    珍珠隨著薛令蓁拿了賬本向宋氏回話,走進院內,太陽西斜,日落傍晚時分,難得有些涼爽。薛榮穿著身靛藍的長衫,依舊出了汗,微微卷起的袖口顏色比其他布料的顏色要深上許多。


    她輕笑,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少爺好。可是有什麽事找太太?”


    薛令蓁也道了聲“兄長好。”,亭亭筆直地站在一旁,眉眼舒展,年紀不大,脖間墜著塊美玉,身上的裙擺被微風吹得輕輕擺動,端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


    薛榮瞧了,怎麽也生不出喜歡來,她輕輕一笑,都讓他覺得自己如何卑微,渾身起了絲冷意。


    “郡主安好。”他僵著嘴笑笑,小心翼翼地掩去眼底裏算計,將一疊紙交給了珍珠,“我聽聞母親身體不舒服,心裏惦記,正好今日家學裏沒什麽事,就提前回來,詢問一些大夫,討得幾張藥方,讓母親看看,可有得用的。”


    珍珠輕笑:“大少爺的確有孝心。奴婢會交給太太的,日色不早了,您早些回院子裏用膳吧。”


    薛榮不甘心地走了,宋氏這才在屋內出了聲,薛令蓁一進屋,琉璃送上了一盤鮮桃果丁,因宋氏不宜用冰,這桃子是提前拿了井水冷過的,吃了沁涼,薛令蓁麵上露出一絲笑意。


    宋氏臥在榻上,身上搭了件薄衣,麵色紅潤,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歡這,早叫人準備好的。”瞥了眼珍珠手中的紙張,宋氏淡淡地道:“去燒了去吧,省得看了心煩。”


    薛令芳從內室走出,“這東西好吃,卻也不能多吃,你嚐個鮮,就別吃了,等會兒還要吃飯。”


    她今日沒打扮,連描眉都不曾,穿著閑適的衣服,隻將頭發編成了辮子盤在腦後。


    薛令蓁剛抬頭望了她幾眼,手中的簽子突然掉在了瓷盤裏。


    難怪她覺得那個中年男子生得熟悉,薛令芳的眉宇間足足與他像了四五分,隻是薛令芳日常修眉描眉,反倒不太像,今日難得在家中沒用妝,便一眼瞧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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