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斑駁,姿態萬千。


    人生幾何,對酒當歌。


    一口苦酒吞下無邊寂寞,一招一式變化萬千愁腸。


    五歲,見她著藍色翠煙衫,亭亭玉立於潔白的梨花下,高傲的小人兒卻將手中的桃花酥分了一塊給他和妹妹,那兩個髒兮兮的,沒娘的孩子。他被家族扔到流黎山狼窩裏的時候,就是靠著她巧笑嫣然的畫麵,還有那三天三夜同生共死的記憶,才熬過一個又一個在血腥中求生,在死亡中掙紮的日子。


    六歲,空蕩蕩的流黎山每晚都有狼嚎,他將殺死的,分了屍的狼的獠牙高高掛在洞口的樹上,周圍瀰漫著狼腐爛後的屍體,還有混雜著血腥味的惡臭,妹妹每晚都被狼嚎聲驚醒,害怕得一次次躲在他的懷裏哭泣,她呢?在幹什麽?還記得他們的約定嗎?


    七歲,狼群將他們兄妹視為入侵者,更是仇敵和獵物。雙方都想用獠牙,或者手中利刃插入對方的心髒。狼群越來越奈何他不得,他越來越懂得聯合山裏的土著和土匪,夏侯曦提供給他源源不斷的弓箭和流彈。嗬嗬,他冷笑,將他們兄妹仍進去餵狼的,冷血的父王,看著吧,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讓我學會這一身的本領!


    八歲,短短幾年,他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一日三餐,打殺野狼,防禦偷襲,他甚至用狼皮給自己和妹妹製粗糙禦寒的東西。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來煩他,哭訴著他不守諾言,忘了她。


    九歲,他開始研究狼的習性和生存,學起狼嚎竟能以假亂真。他總是在月圓之夜爬上流黎山望月台,一聲聲狼嚎訴說著他對她的思念。


    十二歲,他們兄妹被接回王府,他聽說,她與夏侯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聽說,她片刻都離不開夏侯訣了。原來,她將他,徹底忘了。


    十三歲,他遠遠看到她來王府找夏侯訣,情竇初開的靦腆模樣,夏侯曦說她會是夏侯訣的公主,一個人的公主。他收拾行囊去了北胡,遂了家族的意願加入青羽軍,從最低層的士兵做起,他在戰場上浴血征戰。臨行前,他發狠,笑著對自己道,今生今世,她休想,休想再見到他。


    所有在時光中煎熬的相思,都給了她,那個愛入骨血,卻得不到半點回應的瑩兒。


    直到後來,時間都模糊,空間都模糊,隻能一次比一次更清醒地看到,她的心她的情,如鏡花水月般飄渺。


    嗬,終究是自作多情,作繭自縛,怨不得,任何人。


    同一片星空,同一座皇宮,他們,不過都是命運的玩物,作著困獸之鬥而已。


    三更天的時候,西淳瑩以輕紗覆麵遮住了整張臉,提著一盞燈籠,走向紫燊宮。


    夜風涼涼,吹過她鬢角銀簪上的花,墨染的青絲在淩亂中顫抖,


    月色朗朗,拖長她裊娜獨行的影,一顆心跳著就像要去夜會情郎,


    行色匆匆,殿宇樓閣被墨黑浸染,壓製在層層的暗夜下,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滌盪周身。


    那人,此刻,應該熟睡了吧?


    前世,隻要回到夏侯府,就寢的時候,他的手,總是她的靠枕。


    不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他是不得安眠的。


    更是因為,他就寢的時候,習慣將窗開一隙透風,他又怕她冷。


    所以,西淳瑩是爬了夏侯鈺的床,呃,不,邊上的窗,進去的。


    所以,前世夏侯府裏那些妾室罵她什麽?爬牆偷人?


    哼,她現在才叫爬牆。


    躡手躡腳摸到床邊,偷偷瞄了前世“姘頭”一眼,再偷偷拿手在那俊逸的臉上戳上幾戳,恩,睡相不錯,沒有反應,估計睡熟了吧。


    正待切換到“做賊盜書”模式。


    手卻突然被人一握一扯,然後順勢一翻,整個人就被捲入那人身下。


    “幹嘛?”


    “鈺,鈺哥哥。不是,夏侯,夏侯鈺。”


    “嗯。幹嘛?”


    “本宮,本宮。”


    被逮個正著!西淳瑩舌頭打結了。


    總不能說,夏侯鈺,本公主三更半夜,從我的床上爬到你的床上,就是來聊聊換駙馬的問題。


    西淳瑩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情急之下那嫩白的小手就央求著爬上了夏侯鈺的胸,呃,不,褻衣。


    “鈺--哥--哥。”


    那聲音帶著點嬌嗔,酥麻噬骨。


    “別這樣叫我。”


    那人一開口,渾身的酒氣,嗆得西淳瑩咳嗽幾聲。


    “你喝酒了?”


    “晚上練劍的時候,喝了點。”


    “喝酒為什麽不睡覺?這都三更天了。”


    “睡不著,想一個人想得睡不著,被相思折磨的時候,喝醉了都沒辦法解脫。”


    這人,怎麽回事?甜言蜜語信手拈來?


    “你呢?幹嘛半夜三更爬我床?”


    “我,我,我。”


    有人舌頭再次打結……直想將自己埋入被子裏……直接裝鴕鳥算了。


    “瑩兒,我們……”


    夏侯鈺想說什麽,含糊著壓根聽不清,他抬起手來,細細描過她的眉,劃過她的眼,劃她的唇。


    然後,咚地一聲,直接倒在她的身上,睡死了過去。


    問題是,這人怎麽回事,睡覺就睡覺吧。


    兩隻爪子跟鐵臂一樣牢牢鉗製著她,任她怎麽推都鑽不出來。


    哎。


    睡著了還這麽霸道。


    西淳瑩,誰叫你自己羊入虎口呢?


    漸漸的,漸漸的,她的眼皮越來越重,就也睡死過去了。


    ☆、第十三章畫眉


    晨曦自窗台斜斜照了進來。


    紫燊宮內,丫鬟婆子開始進進出出。


    杜鵑提著一個洗漱用的盤匜走了進來。


    滿室龍涎香,絳色紗帳內,影影綽綽,夏侯將軍身上,似乎趴著個柔弱無骨的人兒。


    但見她一頭青絲如瀑,分散兩側,密密纏著夏侯將軍的臉,脖,發。


    凝脂般的玉肌上布滿疊錯的吻痕。


    杜鵑放下盤匜,埋頭跪地,也不敢細看。


    自若將丟了一地的褻衣,抹胸,紗裙一件件拾掇起來。


    哎,想來夏侯將軍幾番推拒,最終還是盛意難卻,權且收下了貴妃娘娘送過來的舞姬。


    “將軍,起床用膳了。”杜鵑輕喚了一聲。


    夏侯鈺睜開眼,慌忙拉高羅衾,將身上小人兒嚴嚴實實地遮好了,才懊惱地看了一眼被杜鵑揉成一團的女裝。


    夏侯鈺沉聲又道:杜鵑,去弄一套女裝來,不準聲張。


    杜鵑領命正待下去。沒走幾步,卻又被夏侯鈺喚了回來:“今兒宮裏,有沒有不尋常的動靜?有沒什麽人來這裏要過人?”


    “稟將軍。昨晚公主的朝曦宮鬧鬼,半夜三更有人見到一個披頭散髮,臉麵森白的丫環,提著一盞冥冥青火的可怖燈籠,從公主寢殿裏走了出來。隔天一早,公主大婚的嫁衣就被明火燒成了一堆黑炭。”


    “今兒個,公主身邊的綠鄂丫鬟在紫燊宮前探頭探腦的,問她何事何故,又三緘其口。除此之外,闔宮一切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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