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圈套與威脅江嶼澈怔愣地看著路峻竹脊骨上刻著的他的名字,咽了下口水,“恨之入骨?”路峻竹聽到這四個字挑了挑眉,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隨意地在傷口上劃了幾下,猙獰的傷口很快就恢複成了原來那副蜈蚣樣。他將剛褪下的衣服盡數穿上,慢悠悠地整理好了前襟後擺,再度轉過身來與江嶼澈麵對麵。“對,恨之入骨。魂飛魄散之仇,不入輪回之苦,要是你你恨不恨?”該恨,因為這聽起來確實很慘。江嶼澈暗自想著,可他還是很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雖說路峻竹口口聲聲說著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可是聊了這麽半天他也沒把這恨的前因後果說清楚,倒是編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來搪塞他,為的就是讓他去找零散的魂魄。現在這事擺在他麵前就是百害而無一利,鬼知道找魂魄有多難。他不甘心,決定再掙紮一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清了清嗓子說道:“你是靠著這個名字找到我的嗎?”路峻竹沒說話,往後一靠示意他接著說。“一個猜想,不一定對。有沒有可能你找錯人了呢?世界上叫江嶼澈的肯定不止我一個人啊。”“哦?”路峻竹笑了,“那又有異域風情又在中秋節出生又叫江嶼澈的世界上還能有幾個?再來就是……”他抬起手撫上江嶼澈的臉,江嶼澈又被冰得抖了一下。“你燒成灰我都能記得。”他好像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好的圈套。路峻竹是鬼無疑,遲書樂和鬱青肯定也不是什麽清白東西,搞不好他們都是一夥的。剛準備好的話都被咽了回去,他隻能向後閃了閃,推開了路峻竹的手。“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冰涼。”察覺到他的動作路峻竹有些失落,微微歎了口氣,“別做無謂的掙紮了,阿澈。”確實,再怎麽掙紮他都逃脫不了了,江嶼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萬一…我說萬一嗷,沒找到你的魂魄怎麽辦?”“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路峻竹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不誠,則不靈。”燭台上的火焰忽然躥高,映在路峻竹的黑袍上,稱得他整個人愈發陰森。在江嶼澈看來,他已經在失去耐心的邊緣瘋狂徘徊了。“若是這種萬一真發生了,我會纏你纏到死,下輩子,下下輩子,你都別想擺脫我。”光想想就覺得恐怖。雖說過去的十八年裏他似乎一直沒什麽出息,但他仍然覺得自己未來可期,決不能因為這種事就把他的下半生搭進去。“所以乖乖聽話和我去找魂魄吧,等你找到了,我自然就離開不再打擾你了。我們之間的事長得很,你如果真好奇我可以在路上慢慢講給你。”話都說到這種份上了,江嶼澈除了點頭別無他法。“我們什麽時候出發?”“先休息吧,我也要隱遁起來養養精神了,明早出發,我會把你直接轉移到目的地的。”說罷路峻竹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燭台旁。他一動起來就有細微的聲響,聽起來像是鬱青店門外掛著的風鈴。他伸手掐滅了燭焰,燭光消失的瞬間燈亮了起來。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如果不是蠟燭上還飄著一縷輕煙江嶼澈還以為剛才隻是一場荒唐的夢。屋內已經沒有路峻竹的身影了,可他身上的風鈴聲似乎還縈繞在耳邊。江嶼澈困了,眼皮發沉,他抬手就把燈關上了。惡鬼都現身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了,圈套也進了,威脅也聽了,沒有回頭路。隻求一切順利,早日擺脫糾纏。雙眼緊閉,意識逐漸渙散,他知道自己處於熟睡的臨界點上了,在這種階段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或回憶就會鑽進他的頭腦,伴他入夢。這一次,他回想起了他名字的由來。這個名字其實不是他爸媽取的,而是他自己挑的。他出生的時候家裏人給他取了很多名字,可無論叫哪一個他都毫無反應,沒辦法,他媽隻能臨時取了個俄羅斯名字充作他的小名,直到他一周年生日時,其他孩子抓周宴上抓筆墨印章,他抓名字。說來也巧,那麽多字裏他偏偏就先後抓到了“嶼”字和“澈”字。第二天早上他人還沒醒就先打了三個大噴嚏。睜眼一看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四麵漏風的木頭屋子,他躺在一張比棺材板還硬的床上,身上就蓋一張破毯子,寒冷的被窩裏麵還露出一個銀色的頭頂。江嶼澈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個老頭,第二反應:冰涼,他心裏閃過無數句髒話,路峻竹不會把他傳送到一個死老頭的被窩裏了吧。他戳了戳銀色頭頂,“老爺爺?你醒醒?”銀色頭頂動了一下,卻沒有醒。江嶼澈放下心來,看來這老頭還沒死,碰瓷是碰不上他了,正想著,銀色頭頂突然往他懷裏鑽了鑽。江嶼澈立馬就火了,“你這老畢登到底要幹啥呀!”經他這麽一喊銀色頭頂往上爬了爬,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老畢登’是什麽意思?”看到這張熟悉的臉江嶼澈傻眼了,“路峻竹?你這頭發咋禍禍成這樣了?”其實也談不上糟蹋,江嶼澈從來沒在現實中看到有人染銀色頭發,當沒露臉時江嶼澈自然而然地以為這是老人的白發,但是配上路峻竹的臉之後竟然意外地驚豔。“不好看嗎?我昨天新染的。”路峻竹抬手揉了揉頭發,“稱你的金發。”見江嶼澈發愣,路峻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會以為我的思維方式還停留在以前吧?時代在發展,時代在變化,雖然我之前不能現身,但是我都看得見,絕對能跟上你的步伐。”看出來了。江嶼澈覺得路峻竹在這方麵已經走在前列了。“所以‘老畢登’是什麽意思?”江嶼澈當然不能告訴他真實含義,隨便扯了個意思,“誇你的,就是帥哥的意思。”“哦…”路峻竹一個“哦”字語調十八彎,狡黠地笑了下,“那你也是老畢登咯。”“是是是……”江嶼澈知道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趕緊問道:“我們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隻是感應到魂魄在這裏,先出去看看吧。”路峻竹掀開毯子,江嶼澈這才注意到除了頭發他的衣服也全都換了,他越看越覺得衣服眼熟。“衣服是我在你衣櫃裏找到的,還挺合身。”“你都能染頭發了就不能再買身衣服嗎?”“臨時穿一下而已,你不要那麽小氣好不好。”想著等把這尊大神送走了什麽都好說,衣服穿一下就穿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江嶼澈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兩人出了破舊木屋,發現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莊。“走吧,我們進去看看。”路峻竹說著就往村莊走去。江嶼澈倒覺得新鮮,他一直在城市裏圈著,都沒到農村裏玩過,總聽說村裏空氣清新,自然條件優越,吃的玩的都和城裏不一樣。這樣想著腳步也快了起來。一進村沒見村民,先看到了一個香火繚繞的祭祀台,說來也怪,盤中的貢品不是水果,而是些生米生麵類的糧食。台上供著一個人像,慈眉善目,穿灰色官服戴錦帽,卻也不像是一般廟裏的神佛。“這難道是他們村裏某位英雄的雕像?”“虧你還是東北人,這都看不出來。”路峻竹指了指祭祀台旁豎著的牌子,念出了上麵的字,“仙家樓。”江嶼澈這才反應過來,他雖沒親眼見過,但此類故事還是聽過不少的,再度端詳人像,他認出了供奉者的身份。灰仙。作者有話說:粘人受(物理意義)(bushi就是說,其他情侶甜蜜調情叫寶貝的時候他倆互稱老畢登∠( 」∠)_第4章 灰陰麵陽麵灰仙正是“狐黃白柳灰”五大仙中的一仙,通俗點來說就是老鼠。雖然被稱作仙,但也不完全是仙,一般來說妖仙參半,若得供奉才會給予庇佑,若得不到極有可能會興風作浪。不過看村裏香火繚繞想來這裏的村民都供奉灰仙為保家仙了,江嶼澈也隻是聽說過,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再來就是看排名也知道灰仙是最後一仙,法力肯定不及前幾個,他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真情實感地供奉它。“灰仙法力雖弱,但他涉及到的範圍十分廣泛。”路峻竹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會算卦,還能預知未來。”還未等江嶼澈接話,就聽兩人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正是呢,我們倉才村的穀物糧倉,莊稼收成可都靠灰仙庇佑了。”說話的是一個老人,他手提一小袋米,大概是來上供的。兩人趕緊閃到一邊,把供台讓出來。“多zun的兩個小夥子,大個兒捋瓜的。”他這一連串的方言說得路峻竹發懵,小聲問了問江嶼澈,“zun是什麽意思?”“就是俊,誇你帥。”路峻竹點了點頭,對著老人來了一句,“謝謝您,老……”回想起剛才兩人的談話,江嶼澈生怕他蹦出一句“老畢登”,趕緊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沒一會就感覺到附在他嘴上的手傳來一陣輕微刺痛感,他鬆開後發現手掌上端有個小小的牙印。他眼睜睜地看著路峻竹衝他挑釁一笑,然後說出了剛才還沒說完的話。“謝謝您,老爺爺。”“沒事沒事,看你們穿得溜光水滑的,不是村裏人吧。”老人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兩人,“來走親戚的?”路峻竹說:“不是,我們聽說倉才村的仙家很靈驗,特地來拜一拜的。”“是嗎?原來我們村還出名了呢,你們是拜完就走還是留幾天啊?”“這裏風景不錯,想待幾天。”“有地方住嗎?唉,要不是我兒媳婦現在懷著孕實在不方便我就讓你們去我家住了。”江嶼澈擺了擺手,“不麻煩您了,我們隨便找個地方住就好。”老人一驚,“謔,原來小夥子會說中文啊,我以為你是洋人呢。”一陣噓寒問暖後老人步履蹣跚地往供台去了。見他走遠江嶼澈把手上的牙印放到路峻竹手上質問,“你咬我幹啥?”“我就知道老畢登不是什麽好詞。”路峻竹瞥了他一眼,“下次你再騙我,我咬得更狠。”兩人正說著,供台那邊突然傳來巨響。江嶼澈轉頭去看,發現剛才那老人跌坐在供台旁,他手裏的拎著大米撒了一地。他趕緊幾步跨過去扶起了老人,“您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老人麵如死灰,身體抖得和篩子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供台上方。江嶼澈順著他的目光去看,供台上麵擺著一枚小小的銅錢,他記得有字的一麵應該是陰麵。“你在算卦?三個銅錢拋六次才能起卦,你這才一個,能當什麽事啊,看來這灰仙也不太會算卦嘛。”路峻竹隨手拿起銅錢,拇指稍稍用力,銅錢便飛速旋上空中,等它穩穩落在虎口處,他把手伸到了老人麵前,“你想要陽麵對吧,我給你拋出來了。”見他這樣老人魂都要嚇丟了,趕緊掙開江嶼澈,把銅錢從路峻竹手中搶過,誠惶誠恐地放回供台上,頭磕得叮咣響,給江嶼澈看得一愣一愣的。“灰仙莫要怪罪,莫要怪罪啊,這是年輕人不懂事……”他哆哆嗦嗦地把銅錢放回了供台上,又拜了幾拜,還拉扯著路峻竹的衣角讓他也跪下來。“你剛才的做法可是衝撞灰仙啊,趕緊和他道歉,不然你就要倒大黴了!”“您起來吧,灰仙寬厚,不會怪我的。還有就是我運氣一向不錯,如果能倒點黴中和一下也沒關係。”話雖這麽說,可路峻竹臉上不帶一絲恭敬,甚至還有些鄙夷。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麽,他支著身子想要起來,不過大概是剛才嚇得狠了,腿腳酸軟,起了幾次硬是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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