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工作室的門還是城堡的門,以前泰倫總是沒有打開的勇氣,他怕門後的父親會斥責自己,怕離開城堡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但現在他才發現,這些畏懼在死亡麵前不值一提。“咦?”泰倫遲疑:“門怎麽……打不開?”明明沒有上鎖。祭魚:“我試試。”他將手搭在門把上,輕輕一旋。“啪。”門開了,刺眼的陽光一瞬間照耀進來,久不見光的祭魚幾乎睜不開眼睛。麵前的畫麵越來越模糊,天旋地轉,靈魂仿佛被抽離身體,在失去意識的上一秒,他看見距離很近的人影那是一個有著栗色頭發,綠色眼眸的男孩。--------------------第十七章 祭祀之後祭魚睜開雙眼。渾身骨頭散架似的酸痛,好像睡了很長時間,環顧四周褪色的牆壁,陳舊的地板,破碎的窗戶玻璃,漏洞的天花板。是城堡的……廢墟?撫過肩部,沒有傷痕。“之前是幻境。”祭魚裹緊身上白布,站起來。不遠處,是祭牛三人完好無缺的屍體。“他們是被嚇死的。”洛伊:“這裏就是幻境中城堡真實的樣子。”“你還活著?”黑鬥篷聲音突兀響起,帶著濃濃的不敢相信和狂喜:“我主終於等到了!”祭魚看向來人,低聲說“厄運之主的名字,是泰倫嗎?”神明候選者的氣息不可能被模擬,幻境中的泰倫雖然記憶年齡停留在過去,但一定是真實的。而屬於亡靈的幻境中唯一真實的存在,隻可能是他本人。一旦這樣設想,城堡中無邊無際的黑暗也有了解釋幻境來源於厄運之主的一段過往,當時年幼的泰倫雙目失明,幻境的視野自然不可能清晰。“你到底是誰?”黑鬥篷動搖:“封閉山村的村民不可能知曉我主……算了。”黑鬥篷放棄追問:“不管你怎麽知道的,是什麽人,都沒關係,隻要能讓我主解脫……”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那閣下現在解釋解釋?”祭魚沒在黑鬥篷麵前表現出畏懼,拂去身旁木椅上的積塵坐下。泰倫未在現實中出現,說明封印依舊發揮著作用。此時的黑鬥篷需要祭魚,並且沒有能替代的人選。這是羅矣底氣的來源。他故意在黑鬥篷麵前暴露出身份的違和處,就是為了讓黑鬥篷看不清底細,脫離祭魚是祭品的思維,以平等的姿態進行接下來的對話。側坐在木椅上的豔麗美人眉舒展著,眼睫微垂,看起來隨意極了,許是帶著病氣的緣故,即使背景是破敗的廢墟,看起來也毫不違和,反而奇異的融洽。“當然。”不出所料,黑鬥篷強壓著激動回應祭魚。如預言所說,有人會闖入神明的牢獄,將亡靈帶出。黑鬥篷算不清這一天等了多久。他沒有廢話,將所有事和盤托出:“我主被封印在幻境內,一直重複過去的某一刻,同時失去了所有記憶和能力。”“我走投無路時,一位預言家告訴我,未來解除我主封印的人將出現在萊茵頓。”“每隔二十年,幻境會不固定在城堡廢墟內打開,以我的能力,能投放四人進入,尋找破解之法。”“這麽多年,你是唯一活下來的。”祭魚:“泰倫……厄運之主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剛開始,羅矣和洛伊都以為厄運之主是城堡主,畢竟泰倫雙目失明,對父親滿懷孺慕之情,天真又容易感動。實在和殘忍詭譎,犧牲上千人成就亡靈的厄運之主相差甚遠。黑鬥篷反問:“你在幻境中經曆了什麽?”“永遠九點的鍾聲,四處遊蕩的活屍,被血藤寄生的溫莎……泰倫被迫殺死了他的母親,和我一路逃出城堡,打開門幻境就結束了。”“是那天。”黑鬥篷歎氣:“當時我還未追隨主人,隻是聽說”“城堡主是個為了永生研究禁忌魔法,被家族除名的原貴族,溫莎,也就是主人的母親,被他的英俊外表吸引,瘋狂愛上了他,兩人飛速成婚,不久溫莎就懷孕了。”“但其實一切隻是城堡主的騙局,他偷偷在懷孕的夫人飲食中混入魔法藥劑,把自己的妻兒當作永生研究的材料。”黑鬥篷咬牙切齒,顯然恨極了城堡主:“令他失望的是,孩子出生了,不僅沒有特殊之處,反而因藥劑影響失明,他備受打擊,不知因何心態把奄奄一息的妻子改造成怪物,對主人也不聞不問。”“直到幻境中的那一天和你遇到的一樣,研究遲遲沒有進展,精神崩潰的城堡主把城堡所有人都變成了活屍,不知情的主人擔心父親,進入工作室,看見了素未謀麵的母親,被迫殺了她。”現實中沒有祭魚,泰倫孤身一人經曆了一切。“……之後呢?”“主人沒能逃走,他避開失控的血藤和越來越多的活屍,卻沒躲過城堡主。”好不容易見到父親,泰倫情緒激動地詢問一切,下一秒被麻醉彈放倒。“主人的父親想將他轉化成活屍,但失敗了,當初的藥劑其實讓主人獲得了部分“亡靈”的特質,副作用是失明。”“於是,城堡主得到了最完美的試驗品。”“……”祭魚沒有說話,之後的悲慘遭遇即使不說也能猜到。黑鬥篷原地走了兩圈,還是開口:“這麽多年,恐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封印,你是這麽多年唯一的變數。”“如果沒有猜錯,從你打開城堡大門的那一刻,我主的封印就發生變化了幻境中的時間將重新流動,停靠在主人人生下一個重要節點,直到我主取回所有記憶,封印徹底破除。”祭魚:“什麽節點?”“主人變成亡靈時。”“我願意嚐試解開厄運之主的封印。”像是絲毫不在意被黑鬥篷作為祭品獻祭,祭魚回答輕描淡寫:“你能提供什麽?”黑鬥篷毫不猶豫:“過幾天你將被再一次拉入幻境,在這之前,我會滿足你的全部需求。”他語氣真誠:“同時,不惜一切代價保證你的安全舉個例子,就算被通緝的魔化教皇突然出現要你性命,我也會擋在前麵。”羅矣:“……”例子舉的很好,下次不要舉了。木椅上側坐著的祭魚淺淺笑了:“那我……”.西加鎮是帝國一個邊陲小鎮。它有多小呢隻有一個警察局,一個劇院,一個酒吧,一個帝國銀行和一個中央公園。雖然小,但五髒俱全,和所有普通小鎮一樣,也有聊不完的逸聞和老套的“鬼宅”傳說。“哦?是什麽樣的傳說?”路邊水果攤的攤主聽見有人接話,頭也不抬:“就是鎮南公墓後麵那棟城堡啊,聽說封印著殘暴的惡靈,半夜會發出慘叫聲,嘖嘖嘖,可不能靠近那裏。”說完,他下意識抬頭,頓時瞪大了眼睛。這外地人,也生得太漂亮了。祭魚皮膚白皙,長發與瞳孔顏色都很深,其實不符合帝國金發碧眼的主流審美,反而和東大陸族裔有幾分類似。但他氣質太特殊了,本應表現出的冷淡被輕揚的眼尾扭轉,帶著點漫不經心的隨性,即使穿著款式簡單的襯衫外套,手中還抱著笨重的黑色金屬箱子,依舊讓人移不開視線。“嘖。”不滿的聲音傳來,讓攤主回過神,這才發現這外地人身邊還站著個被黑鬥篷遮掩了麵容的身影。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種。“哈哈,抱歉抱歉啊。”攤主尷尬道歉:“兩位要點什麽?”黑鬥篷沒有反應,祭魚指了指水果,禮貌:“謝謝。”看攤主忙著裝袋稱重,黑鬥篷語氣不好地問:“這麽著急離開城堡,結果你就來銀行取個東西,還順便逛了個街?”“你可以不和我一起。”祭魚對黑鬥篷的不耐煩視而不見,漠不關心:“時間一到,我自然會回到封印幻境,不用擔心我逃跑。”“不行。”黑鬥篷想也不想答道:“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他突然反應過來:“你一萊茵頓村民,怎麽會在外界銀行存東西……算了,我不問了。”除了厄運之主,黑鬥篷不想關心別的,他知道自己其實不聰明,活過這麽漫長的歲月,腦力能節省就節省。接過紙袋裝的水果,祭魚撚起一顆咬了一口,語氣平平:“那行,正好我東西拿不下等會還要去藥鋪、鍛造屋,再找個旅館。”黑鬥篷略過後麵,皺眉問:“藥鋪?”祭魚笑了笑,毫不隱瞞:“我快死了,絕症。”“……”黑鬥篷愣怔:“哦。”……等終於在旅館中落腳,黑鬥篷設了個防護法陣就走了。祭魚關上門,打開一直攜帶的箱子,裏麵是公主加冕禮那天趁亂偷走的“冰封”藥劑製作器具。帝國銀行不記名存儲,隻以密碼為取件憑證,各地之間用傳送陣連接,非常適合羅矣當前處境。洛伊開口:“這麽一個小地方,藥劑的材料居然配齊了?”羅矣:“是啊,太不可思議了。”無人打擾,熬一通宵,明天就能將藥劑複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