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的狼狽樣,我爽快地低笑一聲,又撲上去對他拳打腳踢。我倆嘴裏都不幹不淨地飆著髒話,加上在樓道裏打得激烈,叮鈴哐啷的噪音不絕於耳,有幾家同層的住戶聽到響動開門看情況,見我們打得慘烈還見了血,立馬有人上前勸架。這個老畜生一見有外人在場,立馬裝成受害者的樣子,不再和我反抗,而是扯著嗓子幹嚎:“兒子!我是你爸爸啊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別打了別打了”他一嚎,就有人伸手要來攔我,我趁他裝可憐的這個機會對著他的腦袋又是幾拳,隨後在有人抓到我之前一步三台階往下跳,拔足狂奔逃之夭夭。“我的兒啊!!”“哎呀怎麽把你打成這樣!”“你的眼睛在流血啊!千萬別動,我給你叫120!”“他是你兒子?天殺的,他怎麽能把自己親爸打成這樣?”身後傳來大蜈蚣假模假樣的幹嚎,還有那些不明真相的好事者的閑言碎語。我呸了一口,奔下三層平台後,衝著樓上的方向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怒吼一聲:“你們全他媽去死吧!”吼完樓上麵裏安靜了幾秒,隨即響起了圍觀人群錯落的陣陣謾罵。我放聲大笑,頭也不回地跑了。這一仗雖然不幸負傷,但結果還是好的。那個老畜生也沒在我身上討到什麽好處,隻可惜我當時走得急,不知道他眼睛怎麽樣了,如果沒瞎就太可惜了。我不擔心他報警。他對警察有心理陰影,畢竟還有個強奸犯的案底在,他骨子裏流淌著惡劣的基因,這是時間永遠也無法衝刷幹淨的惡疾,他會在我離家的這麽多年裏一直規規矩矩地做一個老實人嗎?我是絕不信的。誰知道他有沒有再犯事,罪犯要是能輕易改正,就不是罪犯了。所以他絕不會冒險去找警察,不然他也不會經過這麽多年才打聽到我的手機號碼。我的新地址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想他短時間內應該是找不到我了。以防萬一,我換掉了手機號碼,重新開始我的家裏蹲生活,除非必要絕不出門。那張照片被那老東西抓得皺巴成一團,任我怎麽努力撫平,上麵那些白色的折痕都無法清理幹淨,有一道折痕正好夾在我和它緊貼的臉頰中間,形成一道格外明顯的分界線,撕裂了我和它。我越看心情越不爽,雖然我也搞不清楚這不爽到底從何而來。照片丟進抽屜裏,沒有再拿出來過。臉上和身上的傷口愈合,結痂,掉落,恢複如初。我常常在電腦前一坐一整天,窗外伸出的樹葉由翠綠轉為枯黃,再由枯黃化成光禿禿的枝丫,被白雪覆蓋,陽光灑下來,堆積的雪片融化成水,滴滴答答掉著眼淚,哭完了擦幹淨臉,枝幹上又冒出了嫩綠的新芽。我將視線從電腦屏幕移向窗外,一片粉嫩桃花瓣落在我的手邊上,含著濕潤的泥土草木香刮過我的鼻尖,我才愕然驚覺原來四季趁我不備早已輪轉過一遍,我搬到這個新家也已經足足一年。日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平淡,平淡地我連時間的流逝都沒心思去在意。大蜈蚣那邊沒有消息再傳來,對我來說,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如果非要從我波瀾不驚的生活中找出那麽一丁點不尋常的東西,大概就隻有我每天都會做的那個噩夢了。同一個夢境,做兩次已是稀奇,天天都夢到,實是咄咄怪事,匪夷所思。我總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每天醒來後身上都掛著一身冷汗,心髒像是被蟲子蛀空,隻剩下徒有其表的脆弱空殼。我記得夢境裏自己被蟒蛇纏絞而產生出的無邊無盡的恐懼,睜眼之後恐懼便褪色成了木然,身體和靈魂成了被撕拉到極致的橡皮筋,爆裂出微小繁多的裂口,快要崩裂了。後來我幹脆就強迫自己不睡覺,不閉上眼睛,這樣我就不會再做那個夢,不會再想到那樣東西。這一年裏迷上了喝酒,大大小小的酒瓶擺滿了一整麵櫃子。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差,但就是控製不住地想喝,倒也不會喝到斷片,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時候我就停下了。腳尖似乎踩在雲間上,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我喜歡上了這種滋味。有幾次喝高了第二天清醒過來,發現手機上多了幾條撥出去的未接電話,是我打給高望的。響鈴一秒就掛了,像極了騷擾電話。高望從來沒有接過,也沒有回撥過來,大概是真的很煩我,不想搭理我。我沒什麽話要和他說,所以我也不清楚醉迷糊的我打他的電話是想要問什麽。我和他唯一的關聯,隻有那個早已支離破碎的人偶。難不成我是想去問高望“你把我的人偶處理幹淨了嗎”這種問題,想想就覺得離譜。都一年了,肯定早就被他銷毀幹淨,什麽都不剩下了。除了在店裏買酒,我偶爾也會在網上買一些花裏胡哨的果酒,貴的便宜的都嚐上一口。今天又到了幾件快遞。我拂掉落在桌上的花瓣,起身前往樓下的快遞驛站。出門時,發現對門門戶洞開,搬家公司的人進進出出,這一家我記得我去年剛搬進來的時候是沒人居住的,看來我要有新鄰居了。我瞄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去了驛站拿到我的快遞,正要離開,機器後麵突然有人喊:“小藜?”我怔了怔,回頭看去,對上一個年輕人不敢置信的欣喜眼神。二十出頭的男生,高大帥氣,樣子好像有點眼熟,但我並不認識他。“你是?”“真的是你?”男生趕緊從裏頭跑出來,笑著露出八顆牙齒,“南藜?你叫南藜?我是陳鷹啊,你忘記我了?”陳鷹?我懵了一秒,想起來了。陳鷹,我之前遊戲裏認識的那個隊友,想和我麵基,被我找借口回絕了,我當時拒絕他時說的話不太好聽,後來我沒再玩過那個遊戲,和他斷了聯係,也就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再找過我。“我剛才看到你的名字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好有緣,這都能碰到!你居然就和我在同一個城市,真巧!我在這裏兼職,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陳鷹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我還一個問題沒問他,他就主動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擱以前那種年代絕對是個守不住組織秘密的大喇叭,敵人都不用盤問他他就什麽都交代了。“你想象中的我是什麽樣?”我本來不想搭理他,但聽到他說到這個又莫名起了好奇心。陳鷹撓撓腦袋,英俊的臉頰上染了點紅,說:“安安靜靜,皮膚白白的小男生。”這個回答還真是gay味十足。可惜和我一點不沾邊。我淡淡道:“那抱歉了,不符合你的想象。”“不不……我覺得你真實的模樣……”陳鷹說到這裏聲音小了很多,眼睛小心謹慎地在我身上上下一掃,囁嚅著道,“也挺有味道的。”味道?什麽味道?下水道的味道嗎?我懶得再理他,轉身要回去的時候,他跟著我走了幾步,想起還在上班,不得擅離崗位,急急拽住我的胳膊,隻輕輕抓了一下就鬆開了,這一下也足夠扯停我的腳步。他沒有扭捏太久,直白地問:“你……你上次說的話還算數嗎?我……你現在有男朋友嗎?”……這是寡多久了?我這樣的居然也看得上?“不好意思,不考慮,”我瞥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麵無表情甩給他一句,“我喪偶,守孝期。”抱著快遞回到住處,對麵鄰居的大門依舊敞著,搬家公司的人已經離開了,看樣子已經搬好了。我沒有興趣去探究鄰居住了哪些人,按密碼開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對麵的鄰居好像走了出來。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一秒鍾之後,手裏的快遞掉在地上,當啷一聲,我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快遞箱裏的酒瓶碎了,酒水滲透紙殼子,淌流一地。那人彎著一雙眉眼,五官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好久不見。”聲音,樣貌,比我這一年來的夢魘還要清晰。但,怎麽可能呢?是我親手把它放進了行李箱中,親手拉上行李箱的拉鏈,親手把它送走的。它不可能會有機會再次出現在我麵前。他臉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微微反著光,瞧不清他的眼睛。人偶沒有必要戴眼鏡。視線下移,我看到他放鬆垂在身側的手掌,手指、手腕上都幹幹淨淨,沒有任何人偶該有的接縫痕跡。……不是?不是它。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我擰起眉,後退一步,叫出了他的名字:“梁枝……庭?”作者有話說:好卡好卡,可算讓我卡進來了(淚崩)第36章 它是1%對於我的驚愕和意外,他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也沒有回應我,隻是默默站在門口,身後是門內映射出來的光暈,身形輪廓也變得有些模糊。他怎麽會在這裏?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地和我說話打招呼,這是忘了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了?臉皮真是厚的可以。屋裏沒有聽到其他的動靜,他似乎是一個人住。付倩呢?怎麽沒和他在一起?吵架了?估計是。不然他怎麽會放著好端端的新房不住,一個人搬到這裏來。仔細想想他結婚至今也已經一年多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足夠他暴露出一些問題,大概是偽君子的外衣終於被付倩撕下了。喜聞樂見。不過我也太倒黴了,好不容易甩脫一個麻煩,現在又來一個瘟神。還就住我對麵,真他媽的邪門。房租已經提前繳納了半年份,現在搬走我的錢就白花了,況且,憑什麽我搬?我先來的,凡事講究先來後到,要搬走也是梁枝庭搬走!蹲下身,我撿起啪啪滴水的紙箱子,很明顯裏頭的東西都碎了,我就沒有打開,直接整箱扔進樓道盡頭的垃圾桶裏。轉身回去時,梁枝庭還站在他房門口,視線往我屋子裏瞟。……我的房門打開著,能清晰看到我屋裏的擺設。我上前進屋,“南藜。”他似乎喊了我一聲。我頭也不回,重重把門關上,將他整個擋在門後麵。我以為梁枝庭會自發地識趣一點不來打擾我,可是晚上七點鍾的時候,他突然敲響了我的房門。一身寬鬆的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架著眼鏡,笑意盈盈:“我做了點飯菜,你吃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不得不說,他確實是擁有一副迷惑人的好皮相,可惜了,對現在的我沒用,我不是人,我是小畜生,我冷靜的可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哩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哩兔並收藏人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