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從小白身上找到了那根致命的銀針,你想必已經知曉回天乏術,這才沒有動作。”池州渡並未開口,但目光從一旁的樹上,又回到了齊晟的臉上。齊晟心裏鬆了口氣,放軟聲音哄道,“即便你不開口,我也知曉你不屑如此。”“你我朝夕相處多日,對彼此的性子也都清楚了些,難不成在你眼中,我便是會聽信旁人讒言的莽夫?”他帶著點哄人意味,輕晃池州渡的衣袖,溫和道,“比起旁人,我自然更信你。”更……信你。池州渡明顯一怔。他雖並未開口,但常年縈繞的冷漠自眉睫融化飄零,掙脫地動作也漸漸停了下來。馬車旁。兩名弟子眼觀鼻鼻觀心,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他們暗暗互相使眼色,裏頭是遮不住的震驚。什麽?!難不成他們方才中了什麽陰損的幻術不成!否則光天化日之下,怎會看見如此荒謬的一幕?齊晟像是察覺到什麽,淩厲的目光朝兩名擠眉弄眼的弟子望去,那二人立即收斂了神情,垂著腦袋不敢再有動作。他滿意地收回目光。就在這時,池州渡突然開口,與其說是詢問,倒更像是喃喃,“……信我?”齊晟還是頭一次見他明顯愣神的模樣,心尖像是被什麽一撓,酥癢發麻。於是他微微彎腰,平視著玄九的眼睛,溫聲道。“這是自然,隻不過如今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須得回去一趟。”“玄九姑娘可否試著信我一回?”齊晟笑起來意氣風發,邁步上前,越過了以往與玄九保持的三步距離,又極有分寸的停留在兩步之上。“劍宗的廚子手藝了得,我雲遊四海之際也時常掛念,姑娘可要隨在下回去淺嚐一番?”要事在身……那便是,薑家滅門案。池州渡眼神微變,抬首卻恰好對上齊晟明亮的視線,他頓了頓,鬼使神差地頷首。“好,好……”齊晟見他點頭,眉梢都是壓不住的狂喜,立即轉頭給兩名弟子使了個眼色。那兩名弟子雖說內心迷茫震撼,但反應倒是不慢,立即恭恭敬敬地將馬車移到他們跟前。“這位是玄九姑娘。”齊晟道。兩名弟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一行禮,“見過玄九姑娘。”池州渡點頭:“嗯。”齊晟正要伸出手扶他,就見池州渡身姿輕盈,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兩名弟子見狀下意識看向他。齊晟手指懸空,隻好順勢撣了撣袖袍掩飾尷尬,緊跟其後躍上馬車,末了還不忘回頭正色道。“靜心。”兩名弟子連忙道:“是!”齊晟進了馬車,卻見池州渡端坐著,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以往這位是不拿正眼瞧人,如今這麽盯著人看倒還真有點吃不消。“……可是有話想問?”他立即錯開視線,狀似隨意的坐下,掀開窗簾瞧了瞧。若仔細看便能發覺,齊晟的耳廓紅了半截。“無事。”池州渡淡淡地收回視線,閉目養神。見他這般齊晟反而鬆了口氣,放下簾幕話不自覺多了起來。“從雲鄔到魯山要兩日路程,不過若是走屍嬰山墳徑,便隻需一日,隻是此地陰邪,恐怕......”齊晟內心尚在斟酌,這屍嬰山墳徑是在荒山野嶺間的一處山路,幾十年前供鏢車往來,本是條四通八達的捷徑。但後來“縛魂子”鍾嘯奎橫空出世,憑借著一身歪魔邪道的本領名聲大噪,不少信徒拜在他門下,“煉屍縛魂”之術盛極一時,其中最為邪門的就是法術就是用出生足月的嬰孩獻祭,以怨煞之氣為內力。此法違逆陰陽,乃燃命的邪門路子,最終這幫人都業障纏身,下場一個比一個淒慘。隻是這座原本熱鬧的山最終也被遍地的屍骨染上了煞氣,林中生出了不少毒物,令人退避三舍,最終演變成有名的煞嶺。這是師父那一輩年輕時的傳言,齊晟也隻是道聽途說,但他人脈極廣,幾位名聲響亮的高手也曾向他透露此地的邪門。齊晟自然是不怕,但如今玄九與他一起,穩妥來說還是繞些路......“嗯。”身側突然傳來一聲應答。齊晟一愣,看向平靜鎮定的池州渡,語氣遲疑:“……你的意思是要走這山徑?”池州渡:“有何不可?”“姑娘想必也聽說過此地凶險。”齊晟正色道,“我並未去過屍嬰山,但不少好友都曾與我提起,此地遍布毒物,若稍有不慎便難以脫身。”池州渡捋了捋冥七的蠍尾。冥七在三百年前,曾被喚作“蒼東毒首”,似蠱非蠱,似蠍非蠍,生靈根,通人性。因其形似蠍,且尾極長,得名銀甲長尾蠍。銀甲長尾蠍認主,以符、血為引。可護主人百毒不侵,是保命的底牌,亦是殺人的利器,一時間引得眾人哄搶。銀甲長尾蠍本就稀少,經此一遭很快絕跡,他也是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冥七。許是身上的煞氣吸引到了它,便亦步亦趨地跟著,池州渡覺得有趣,就帶在了身邊。見齊晟猶豫,池州渡平靜道:“不會。”齊晟仍是搖頭,“毒是次要,隻是屍嬰山遍地骸骨死屍,若這些毒物沾染上的怨煞之氣入體,會令習武之人生出心魔,反噬其身。”“這地方陰邪,實在不敢拿姑娘冒險。”馬車上煞氣纏身的百年邪祟頓了頓,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無礙。”第19章 屍嬰山眼見齊晟又要長篇大論,池州渡打斷他道。“我去過。”“你去過也不……”齊晟搖著頭,下意識接茬。忽然察覺到不對,他一僵,緊接著拔高嗓音,“……什麽,你去過?”池州渡:“嗯。”“那可有傷著?”齊晟心裏咯噔一下,緊張的目光在對方裸露的皮膚上掃視,生怕看見什麽不易察覺的傷口,“你何時去過,有沒有遇上什麽毒物?”“未曾。”池州渡不懂他為何如此著急,想了想又補充道,“十分安靜。”安靜?齊晟心生疑惑,一時間不知他說的是危機四伏的“安靜”,還是真的安靜。不過見池州渡語氣篤定,也令他生出幾分探究好奇。齊晟思忖片刻後,掀開簾子朝馬車外兩名駕車的弟子道。“改道屍嬰山墳徑。”“是!”齊晟收回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扔了出去,“輕越給避毒丹,你們先服下。”“是,多謝宗主。”他隨口應聲,轉頭將手中的丹藥遞了出去,見池州渡不為所動,哄道,“穩妥起見,還是先服下吧。”池州渡無聲抗拒。這些對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堆苦澀無用的泥團。“玄九?”見他久不回應,齊晟在他眼前揮揮手。“不必。”齊晟早已習慣他的古怪,平和地問:“這又是為何?”池州渡指尖點了點冥七,冷淡的語氣裏夾雜著些許不耐:“總之無礙。”“哦~”齊晟拖長語調,掰起手指頭細數,“姑娘先是不畏寒,這會兒又不將毒煞放在眼裏,鐵打的身子不成?”他忍俊不禁,搖了搖頭隨口道,“畏寒與否倒還好說,這哪有人是不避毒的?”池州渡動作一僵。“你若當真不願也就罷了,我這還有......”齊晟退而求其次,收回手正打算拿出左輕越贈予他的解毒靈蠱,卻突然被什麽拽住,冰涼的觸感在溫熱的手上留下一道鮮明的餘韻。低頭一瞧,手中的避毒丹被人取走。他下意識握拳,卻也攥不住那抹一觸即離的涼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傀儡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羨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羨凡並收藏傀儡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