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拘謹地臥在池州渡懷中,一動不動。池州渡垂首看了兩眼,隨手將它放到地上,小白遲疑地往後退了兩步,緊接著撞上一雙黑靴。齊晟撈起橫衝直撞的雪貂,被踩痛鎖骨,輕“嘶”一聲:“你這小家夥還挺會看人下菜。”齊晟勉強用一隻手固定住小白,而後摸索著從懷中取出一支簪子,自然地插入池州渡發間。白玉雪梅簪與紅衣相稱,齊晟眼神一亮,由衷感歎:“這白玉簪真適合姑娘。”池州渡反應平平,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齊晟早已習慣他的反應,一邊抱著小白,一邊拿起一旁的銅鏡放到池州渡麵前。“你瞧。”他繞到池州渡的後方一起欣賞。池州渡漠不關心地抬眼。銅鏡之中映著兩人的臉,有些許模糊。齊晟見色忘友,隨手將小白扔下地,在後方仔細地為池州渡調整簪子。“這簪子是我從盲翁那尋來的。”齊晟小心地擺弄著,在他耳邊絮絮叨叨,“他左右用不上,我便用了旁物與他交換,此乃藥髓白玉簪,據說家先祖的夫人身子骨虛弱,他便費盡心思造出了這支藥簪,隻要帶在身邊便能滋陰補血。”他說著頓了頓,“隻可惜造化弄人......這才一直傳了下來,我想起姑娘體寒,便握著簪子朝西拜了三拜,謝過家先人恩惠。”“我說過,我並不畏寒。”池州渡眼中毫無波瀾。齊晟的動作慢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是啊。”“隻是在下關心則亂罷了。”穿堂風中也沾上了一縷落寞。鏡中人未曾抬頭,大抵是忘了銅鏡的存在,手指溫柔地拂過玄九烏黑亮麗的發絲。像是極為診視一般。玄九的容貌百年來並無變化,隻是百年前從未有人這般誇讚過她。白玉簪沒入發間,帶著鮮活的餘溫。這具與塵世格格不入的傀身,此刻有了留在人群之中的理由。池州渡盯著眼前的銅鏡。目光卻不知何時悄然偏離。第16章 啟程上“哎呀,真是打擾了......”突然,門外傳來一聲窘迫地嘟囔,打破了屋內微妙的氣氛。齊晟立即收回手,晃悠到別處輕咳一聲:“閆夫人,不知何事勞您前來?”“公子言重了。”閆夫人連連搖頭,這才從好奇中回神,將手中的信封遞了過去,“方才我從外頭回來,恰好碰見兩位氣度不凡的郎君,我好奇之下便詢問了兩句,這才知曉那二人是來尋齊公子的,我本想邀請他們進屋與公子一敘,但那二位說尚有急事,便先走一步了。”“於是留下了這封信,托妾身交由公子。”齊晟聞言眉心細微抽動兩下,心中隱約泛起不詳之感,旋即朝閆夫人道。“有勞閆夫人了。”“公子哪裏的話。”閆夫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了個轉,識趣地掩唇一笑,行禮告退,“既然東西已經送到,那妾身就不打擾了。”“閆夫人方才回府想必也乏了,在下便不多留了。”等到閆夫人離開。齊晟麵上淡定,內心卻忐忑地捏緊信箋。那兩位公子恐怕就是他劍宗弟子,應當是擔憂暴露他的身份,這才編了個借口。小魚這次並未用“羽信使”傳信,而是直接派了人過來……恐怕是出了什麽事。好在玄九想來對旁物漠不關心。齊晟見他一言不發地繼續畫符,便清了清嗓子,抬手展開信紙。這一看,他的神情逐漸嚴肅。“薑家......”他不自覺喃喃出聲。正在畫符的池州渡一頓,緩緩抬眼。齊晟此刻心中有事,沒察覺到他的異常,兀自擰眉愣神。薑家的事過去數日,竟然三宗聯手都查不出真凶,加上魚靈越信中提及,近來各大門派之間隱隱有動亂的跡象,在影宗的攪和之下愈發放肆。看來他不得不回劍宗一趟,隻是......齊晟從思緒中脫離,有些為難地望向池州渡,誰料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冷淡的眼眸。“......玄九?”他心中一驚,遲疑著開口。池州渡沒有理會,而是望向他手中的信。齊晟下意識攥緊了信紙,心中暗自權衡,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如今他必須回一趟魯山,若繼續隱瞞身份,那便隻能與玄九告別。這些天他曆盡千辛萬苦才讓玄九勉強適應自己的存在,若是就這麽離開了,玄九忘了他是小,就怕他到時候連人影都找不著。可若是主動攤牌,也不知她會不會因此動怒。齊晟斟酌片刻,默默走到池州渡跟前。“玄九,我......”池州渡盯著他。齊晟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想了想又微微蹲下身,語氣輕柔道:“其實我......”“齊晟。”池州渡冷不丁道,“劍宗宗主。”齊晟以一種紮馬步的姿態愣在原地:“什麽?”他與玄九沉默地對視片刻,猛地起身。“你怎麽知道?”他此前一心鑽研劍術,非江湖紛爭並不出麵,也是近來才略微放下心中的執念雲遊四海,將宗門交由心腹弟子打理,知曉他模樣的人應當極少才是。池州渡望向他腰間的劍:“赤陵劍,黑金赤紋,模樣並不出挑,但是柄傳世寶劍。”這劍百年前便存於劍宗寶庫,再未現世,直到師父將此劍贈予他。齊晟摩挲了一下腰間的佩劍,喃喃道:“你竟然認識這柄劍。”這劍的外觀與諸多寶劍相似,所以他一直以來也隻是潦草地遮掩。池州渡頷首:“我與關鶴相識。”“......姑娘偶爾倒真是幽默。”這柄劍是百年前關鶴劍師所鑄,而這位大名鼎鼎地鑄劍者,早就葬入黃土,化為一堆白骨了。不過見池州渡並沒有動怒的意思,齊晟終於鬆了口氣,他緩了緩,正色道:“隱瞞身份是在下不對,還望姑娘諒解。”“......嗯。”池州渡聽聞那句“隱瞞身份是在下不對”,垂眼望著玄九白皙纖細的指節,撫摸冥七尾巴的動作慢了下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齊晟懷揣著私心開口,“想必姑娘也已經聽聞前幾日臨城薑家滅門慘案,這幕後真凶的手段著實詭異,數日下來竟毫無進展,我如今不得不回一趟魯山,不知姑娘可有興趣與在下一道。”薑家、滅門。池州渡眼中閃過寒意,鋒利如刀。突然,耳畔又傳來一聲。“與姑娘相伴多日,著實不舍,也不知放你這一走,還有無相見之日了。”齊晟嗓音逐漸夾雜了些落寞,若是頭頂長了耳朵,想必此刻也耷拉下來。灰蒙陰翳的日光透過樹梢,視野明朗了些。池州渡默不作聲端詳了一番齊晟臉上失落的神情,又垂眸望向抱緊他指尖不放的冥七,頓時了然。“好。”他點點頭。藥寶與不朽春桃在手,加上冥七,足矣平衡體內煞氣循環。池州渡兀自回憶魯山附近寬敞的山洞在何處,對齊晟欣喜若狂的碎碎念置若罔聞。眼見對方又變成木頭人,齊晟無奈地歎息,隻好湊到他跟前囑咐。“我先去與盲翁道別,姑娘收拾收拾,今日我們便啟程。”池州渡:“嗯。”第17章 啟程下盲翁年事已高,雖說山下有位後輩幫襯,但總歸有不周之處。齊晟本打算讓兩位弟子暫且留下修行,恰好雪山寒苦,也能鍛煉人心性,一舉兩得。誰料盲翁並不領情,連連擺手拒絕,“行了行了,老頭子我沒那精貴的命,一個人習慣了,落得個清淨,有小卓幫襯著足矣。”小卓是那位山下的後生。雖說盲翁並未明言,但齊晟也猜到恐怕二人是師徒關係,於是不在強求。他從弟子手中接過錦盒塞進盲翁手中,歎息一聲,“好,也是齊某唐突了,那在下的一點心意,老且收下吧。”那錦盒被人打開。盲翁雖說眼盲,但嗅覺卻異常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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