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睿禦低著頭,望著手裏的茶杯,大拇指輕輕蹭著杯口。“夜鬼在東華獲得一些消息,我要去證實一下。”


    德烈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回去所麵對的隻有痛苦,愛人的死亡,朋友的背叛,家園的毀滅,眾叛親離。


    “禦兒,你這次回去,不僅隻為了找他吧?”知子莫若父,“你想怎麽處理百裏流暢與百裏流香?”


    陸睿禦抬頭,臉帶微笑,“義父不用擔心,孩兒定會好好款待他們的。”


    “唉。”衛禦劍又一次嘆息,當初這孩子隻看重感情,無心權利,可如今他每行一步無不是站在利字之上。


    ☆、第 91 章


    聽完泫匯報義父與師父的情況,陸睿禦玩味兒望著泫,“你沒問問冷雨那木頭有沒有想你?”


    泫翻了翻白眼兒,“爺,屬下的私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關心下屬是本侯分內之事,泫,其實……不行就用藥吧。”陸睿禦低笑著,“爺我準了。”


    泫很無奈,但知道陸睿禦是為他們著想。冷雨那人性格執拗,認為當年絕穀之事,全是他沒有保護好主人,自己產生了嚴重負罪感,所以當年他全身的燒傷沒有得到有效治療,如今還會隱隱疼痛。


    告退後,泫很想去看看冷雨,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從小被訓練成殺手,本無心無情,殺過諸多無辜之人,心裏也沒有過自責與愧疚,所以他不知如何去勸慰冷雨。


    能與冷雨相識,也多虧了他家侯爺。當初他是宰相王節手下孫輝訓練的一名殺手,而陸睿禦是他的一個任務。


    那夜,長垂及地的細雨漸弱,形成雨霧穹廬,瀰漫在整個月都。這是行動的最好環境,如此氣氛也為他添上某種神秘。潛入太子府,找到目標所在之處,屋內,青燈如豆,孤火熒熒,書案上的少年,低垂著頭,呼吸平穩緩慢,已經沉睡,而且他身邊無其他人,絕對是下手的好時機。他慢慢靠近微敞的窗,撫了撫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再次確認他的武器。突然身後出現一股強烈的殺氣,自己後頸被人掐住,腦袋隨時都有可能被輕易摘掉。再看窗內伏案少年,已不知蹤影。就在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惶恐之時,那少年平淡的聲音問道:“誰派你來的?”


    他並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他回不回答都會死。可是他猜錯了,他沒有死,被放了。而且少年對他說,除了主謀之人,不要其他人的命。


    他不信自己會失敗,所以又嚐試了一次,那日是某官員家裏宴請諸侯,碰巧這官員喜好聲色,他偽裝成舞姬潛進宴會,伺機而動,就趁舞姬敬酒之時,不著痕跡跪在陸睿禦身側,給他的酒裏下了毒。陸睿禦剛剛端起酒懷,未飲,手一伸把他拉進懷裏,一副yin猥之樣,對他低語:“毒對我沒用的。”他暗驚,怎麽被識破的?這次,他承認任務失敗了,咬開一直含在牙後處的毒囊,微微一笑,他想他終於可以解脫了。隻是陸睿禦也在笑,白皙的手指撫摸他的臉,掐開他的嘴唇,塞進藥丸,他沒死成。隻聽他在問:“為什麽要死呢?”可不死怎麽辦?作為殺手,任務失敗,被抓或是回到組織裏,結果不都是死,這樣死掉身上的痛苦也少些。可是他又說:“既然那樣,如果我把派你來的人殺掉,你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他當時睜開眼睛想要看清少年的表情,可是視線開始模糊了。


    再次醒來,他見到冷雨。冷雨上半身有大麵積燒傷,本已結痂的傷,因照顧自己而裂開,流出鮮紅的血。他是殺手,在刀尖上討生活,組織裏每個人都是冷血而無情的,隻要照顧好自己的命就好,管不了別人的死活。所以看到傷重的冷雨忍著痛,盡然還來照顧自己,讓他一時間產生了感動之情。


    平常情況下陸睿禦很愛開玩笑,但他卻真的是個恨角色,殺人不用刀,一甩手,接近他的人就一個接一個倒下,七竅流血而亡,組織裏三十幾個人,除了他以外,最後隻剩下沒有還手的ju心,還有為交任務晚歸的夜鬼。俞雙虛則是夜鬼的任務,據說他曾是某忠臣之後,被宰相陷害,那晚,夜鬼把他抓回給頭領交任務,可頭領已死了,他的任務也就自動取消了。而雙虛認出了陸睿禦,死磨硬泡非要跟隨他,他與夜鬼他們三人也無處可去,思量著陸睿禦身懷絕技及他在西月的地位,想想跟隨他也不是件壞事。其實,最主要的是他還想見到那人,雖然他已經麵目全非,但他有一對溫柔的眼睛。而這幾年來,陸睿禦用實力讓他們臣服,也用行動證明他是個難得的好主子。


    原來有了情,心裏會一揪一揪的,也會興奮而快樂。泫輕嘆,他喜歡這種感覺。


    210年夏未,西月國君派衛侯與李禦史出使東華都夷國,借慶賀東華都夷國皇帝六十大壽,想與東華建立通商貿易,此次出使人員一共176人,禮物10車,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從月都出發了。


    對於李禦史來說,衛侯他並不陌生,當初他們都是太子的人,而且那次智鬥宰相王節之事尤其讓人記憶深刻。當時,皇上剛剛繼位一年左右,王節大部分勢力被衛侯一一擊破,他可能感覺到自己仕途前程已經窮途末路,便裝死脫罪。


    那時,國內的政局慢慢平緩下來,可宰相王節家中突然傳出王節病逝的信息,皇上大感可疑,便命他及另兩位官員和衛侯一起去祭拜王節。王節的子孫們披麻戴孝跪在停屍的大廳內嚎啕大哭,傷心至極,靈堂上的棺槨用兩個供桌架著,前麵放的小桌上擺放著白燭,白燭下供奉著茶點與美酒,上前一步,便可清楚看到躺在棺中的王節,臉色蠟黃,一身入殮的葬服。他們均以為王節是真的過世了。可侯爺相當聰穎,看出王節詭計,他敬上香後,走到王節棺旁,招呼人來為棺槨上蓋,並摘掉供桌上的白蠟,繞著王節的棺槨悲傷道:“宰相真是一身清廉,臨終後都沒有享受到。看這棺都被蟲蛀了,唉。”邊說邊往那棺槨上滴蠟油,封住上邊好似特地留下的小孔。王節家人的臉色巨變,但沒人敢說話。侯爺又道:“李上卿,宰相這勤儉愛民的精神一定要上報給皇上,記入史冊,教導百官。吉時已經,讓死者早點入土為安吧。”一招手,上來四大漢把這棺槨釘上粗釘,待發喪的人抬起棺槨,在場之人都清楚聽到棺槨裏捶打聲,心中已經明了,卻沒人說話,就連王節的家人們也沒一個敢吱聲,默默看著宰相被抬出府去。王節就這樣被衛侯活埋了,而後其家人也被間接發配,王節的殘餘勢力也跟著不攻自滅了。


    李禦史掀起車窗簾,望向前麵的馬車,這次東華,不知他們的侯爺又會做出什麽讓他驚奇的事來。


    而馬車內的陸睿禦又一次不自覺撫上頸間的獸牙,眼神一直望著窗外發呆。那顆獸牙跟隨他很長時間,拴它的繩子也換過兩根,這次,他特地請了個金匠師博,加固了獸牙根部繩子的連接。


    東華都夷國,他,陸睿禦,要回來了!


    ☆、第 92 章


    在一副麵皮上描繪完最後一筆,陸睿禦把它遞給泫,“此去東華,泫要戴上這個,協助我辦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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