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別急,我沒說不要你。”王謝趕緊安撫,“我不過是想著新館需要一個人幫著打理,抓抓藥跑跑腿之類,所以打算找個小廝或者學徒。另外,也是照顧你。”燕華臉色都白了:“燕華可以照顧好自己……”“這雙手,需要打斷骨頭重續筋脈,你包著兩手怎麽照顧自己?”王謝解釋,“我是這樣想的,新館開張以後,我們白天就在新館呆著,沒有病人的時候,我陪你,再找一個人,替我看醫館配藥。有病人的時候,我去看診,那個人呢就陪你聊天。等你眼睛好了的時候,就隨意看看書或者也幫我看著醫藥館。這樣安排你覺得如何?”“那,給少爺添麻煩了。”“不過,我在上午又想出了另一個主意。你聽我慢慢說。”王謝看見燕華又是一個皺眉咬唇,知他又疼了,可沒辦法,手下不能快也不能慢,這痛楚就得這麽受著,隻能跟他聊聊天,分散一下他的注意。“鼎新問我打算邀請那幾位客人參加新館開張,我寫了蘇家的名字,還有咱們的老街坊,李大伯他們幾個,最後請了裴大夫——記得麽,就是咱們在蘇家時,過來拜訪的那個老大夫。”“嗯,他想聘請少爺去他的醫館。”“我邀請他,其實是為了向他打聽昨天那位裴小姐,比如說多大年紀啊,喜歡什麽啊,具體什麽身份啊,是不是成家了啊等等之類。”燕華聽著聽著,剛軟下來的身體再一次僵硬,緩緩地道:“少爺……年紀不小了,也該成家了。”“燕華你果然聰明,我一說你就知道我的意思。洛大夫也是這麽以為的,我一開始說他都沒反應過來,還是我暗示兩邊門當戶對,他才琢磨過味兒來。”王謝很高興,但是沒忽略燕華瞬間的不自然。“不知那裴小姐芳齡幾許……品貌如何?”“十五六歲吧,人長得倒不錯,性子——你昨天出來晚了,她性子是挺急,不過心眼還是好的,挺想著濟世救人的。”“燕華……恭喜少爺……”笑著,眼淚從眼角細細流了出來。突然在療傷的時候,提起成家的話,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還是……失態啊。“很疼?”“不,不疼……”燕華擠出笑容安慰。“還說不疼,鼻子都堵了。”王謝嘴上不饒人,一伸手拿過旁邊濕潤的布巾,輕輕給他擦拭,繼續道,“我還沒說完呢。裴大夫被我這麽一問,肯定回去琢磨,但是你想,他是春城興安的館長,裴小姐是秋城興安的人,他們是同族,具體情況還不知,但也猜得出裴家醫道世家,實力雄厚,怎麽會輕易應允一個剛剛改過自新,什麽都沒有的窮小子?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慧眼識人,這位裴小姐還心高氣傲,認定我是庸醫呢,哪有痛快答應的。不管他是一口拒絕,還是拖延時間考慮,我到時候就尋個由頭,裝作惱羞成怒,和他翻臉。”燕華愣住:“翻臉?”“說他小瞧人,然後提出打賭,切磋醫術。”“少爺不是不喜比試?”“是不喜,不是不能。我會提出彩頭,這邊是我自己,輸了就聽他差遣,那邊也要出一個人,輸了就任我差遣。”“難道少爺是要贏回裴小姐……這會不會有些冒犯……”“他們肯定不會答應用裴小姐做彩頭,但是我就順勢提出,起碼要一個大夫。”“要大夫?”“就是昨天,裴小姐旁邊那個少年。”“那個‘容翔’?”“對,這才是我的目的,容翔現在不起眼,但是年輕,氣度好,看著雖然有些傻氣,可勝在單純,我覺得他在醫道上的成就不會差,人品也是不錯。嗯,相貌也不錯,眉清目秀的。”王謝最後一句沒有別的意思,他研究過,相貌好的人容易獲得別人好感,病人看著也能稍微減輕痛苦。燕華的指甲,不自不覺摳進了掌心。“少爺……看中他了?”“沒錯,看中了。”這“看中”二字有兩個含義,顯然兩人理解的完全不同。燕華露出一個苦笑:“少爺不是……不喜歡……男風麽……”王謝這時也很奇怪地道:“哎,明明昨天在這裏入針的時候,你不是覺得很痛麽,今天怎麽不痛了?燕華?燕華!”額頭上的針,微微滲出一絲血痕,王謝急忙旋起了針,指頭按上針孔。“……很疼。”燕華眉毛都要擰成結。“都說過了不要忍著,真是嚇著我了。再深一些,我都怕把你紮傻了。好些沒有?”“……沒事了……謝謝少爺……”就在聽到那句“看中”的時候,頭上的痛與心裏的痛相比,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還好及時裝作鎮定。“疼就要說啊。你剛剛問的什麽?”燕華剛想開口說“沒什麽”,就聽王謝道,“我看中容翔,跟南風北風有什麽關係?你聽我說,容翔呢,出身很普通,但是知道上進,醫術很紮實,人又老實,我要過來放在醫館多省心啊,完全不用教就什麽都懂了,比什麽小廝學徒都好多了——你問我不喜歡南風……男風……哦,天——”抓過燕華的手,掌心血肉模糊。後知後覺的王大夫兼王大少一拍腦門,燕華不對勁絕對不是因為頭疼,這是又揭了舊傷。因金針需要用酒浸,手邊就有烈酒,王謝倒了一些打濕布巾:“你手破了,我用酒擦一下。”擦過了手,繼續下針,然後灸艾。“燕華。老實說,這是什麽時候抓傷的?在我倆說些什麽的時候傷的?”“沒……” 燕華聲音微弱。“你啊,是不是又想岔了?”“少爺……”“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麽事,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麽事,你都是我的家人,我不會疏遠,不會離開。我立過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這樣過一輩子,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