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說一句,唐宇婷的臉色就白一分,話到最後,她臉色慘白,貝齒緊咬,一雙杏目死死盯著他,卻是一句辯白也說不出來。


    展昭看著她的臉色,又看向白玉堂,不輕不重地喚了一聲:“五弟。”


    白玉堂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


    這一聲算是喚回了唐宇婷的神智,她闔了闔眼,深深呼吸,用力握了握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一些,“五哥哥……我、我不是有意的。”


    白玉堂沒有理她。


    “我的確,背著爹爹,暗中有了一些自己的勢力,但我並不想做什麽,隻是想有自保能力而已。唐家的女兒,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就隻能任由父兄擺布,出嫁別處,成為利益交換的工具……這次的事情,我的確是提前做了一些準備,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頓了頓,她一橫心,接道:“事實證明我做得沒錯,若是一開始就將人全部召回,說不定會讓人包了餃子,全軍覆沒!”


    展昭看著她,眼神雪亮,語氣卻依然不溫不火,“唐姑娘,我們很好奇,唐寒來襲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你們讓我驗屍的時候,我便知道了。”唐宇婷咬咬唇,不等他再問,便索性一股腦兒地全說了,“那毒不是凝碧,而是在凝碧的基礎上有了新的變化,凝碧就是二哥當年所製,這番變化,自然也是他的手筆。”


    白玉堂皺起了眉,“唐門不是一直宣稱,唐寒早已死了麽?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年……二哥他私闖生死閣盜取秘籍,被大哥發現,便叛逃出去,最終跳崖死了。”唐宇婷抬手拂了拂鬢髮,嘴角露出一絲諷意,淡淡道:“這是大哥回來對爹爹稟報的,家醜不可外揚,對外自然得編個理由。至於他的生死……我也是前幾年才得知他並未跳崖,而是被他的近侍唐安救走了。大哥大概是覺得丟了人沒麵子,所以連爹爹也騙了。”


    “那你知道他後來有什麽遭遇麽?認識了誰,從何處學得那一身詭異功夫,又怎會有這樣大的勢力召集這麽多人來襲?”


    唐宇婷茫然搖頭。


    “罷了……”展昭嘆了一聲,也不知是嘆的哪一個。一聲嘆罷,他眼神轉厲,語氣也冷了起來,“你本來有機會阻止,可你並沒有告訴你爹,也沒有告訴我們,而是暗中安排,冷眼看著幾方爭鬥,就靜靜地等在一旁——坐收漁利。”


    唐宇婷無可辯駁,也不欲辯駁,她神色沉靜,略微抬了抬下巴,忽然問了一句,“你可知,我為何會叫這個名字麽?”


    他們自然無法回答,她也沒有打算等他們回答,逕自說了下去:“我娘,原也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後來家道中落不得已委身青樓,就和爹爹認識了。爹爹那時年少風流,嗬,就替娘贖身,卻不敢將她帶回唐門,隻悄悄地另外買了個小院子,將她養在外室,偶爾過來坐坐散心,我和小宙,便是那樣有的。


    “這個名字當年娘依照唐家輩份為我們取的,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她希望我們此生能夠有足夠廣闊的空間自在生活,而不是像她一樣,少年困於閨閣、成年困於青樓如今又困於這小院,永遠也不得自由……後來爹爹嫌我這個‘宇’字不像個女兒,便又在後麵加了這‘婷’字,所以我的兄弟姐妹們姓名都是兩個字,隻有我是三個。”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斟酌著詞句,緩緩道:“令堂慈母之心,真叫人欽佩。”


    “嗬,慈母之心,又管得什麽用!沒有力量自保,還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唐宇婷神色一冷,厲聲道:“我們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在那方寸之地長到六七歲,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終於有一天,這事情被唐門知道了,於是爹爹便回來,說要帶我們姐弟回去,認祖歸宗。


    ——展大人可聽清了?他要帶走的隻是我們姐弟倆,因為我們是唐家骨血不可流落在外,至於娘……她不過是草芥一樣的青樓女子,怎麽有資格進入赫赫唐家!”


    展昭臉色微變,心裏隱隱有了猜測,“那令堂……”


    唐宇婷閉了閉眼,神色哀戚,低低道:“在我們離開之後的第二天,娘便自縊了。”


    白玉堂皺起了眉,心裏忖度著其中糾葛,沉默片刻,方試著問道:“所以,你恨唐門?”


    “我當然恨,恨這個門規森嚴什麽事都要那狗屁的麵子的唐門!我要把它背後的齷齪全部掀出來,讓世人看看這個金玉其表的世家門閥到底是個什麽鬼樣子!”唐宇婷麵色肅然,整個人似被冰霜籠罩,哪裏還有過去那溫婉可憐的模樣,儼然便是個殺伐決斷的上位者,冷然道:“破舊立新,我要親手再造一個唐門!”


    白玉堂點點頭,他是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對唐崢連帶唐門早已厭惡至極,此時不由得對這個女子另眼相看,語聲也緩和了許多,替她把話說了出來,“所以,當你知道唐寒回來的時候,就知道機會來了,暗中布置,最終扶持唐宙,坐上了門主之位。”


    “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為了娘親也為了小宙,我不後悔。”將心中藏了太久的事和盤托出,唐宇婷顯得輕鬆了不少,淡淡笑了笑,輕輕道:“如果哥哥們覺得我錯了,我是那種心機深沉的奸詐小人,我也無話可說。”


    白玉堂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轉頭看了展昭一眼,似在詢問他的意思。展昭看著那再也沒有之前天真模樣的女子,默然片刻,忽然笑了出來,“殺唐宏的不是你,殺唐崢的不是你,殺唐寒也不是你,真正死在你手裏也不過唐宜一個——她卻是殺唐崢的兇手之一,為父報仇自然也怪不得你。”他挑了挑眉,“所以,你什麽人也沒殺,什麽錯處也沒有,怎麽會是奸詐小人呢?”


    他一番話說得唐宇婷臉色紅紅白白,不知究竟是什麽意思,正無言可對,就見他臉上笑容倏然褪去,“隻是,展某還有一事不明。”


    唐宇婷心裏一跳,連忙打起了精神,就聽他聲音冷冽,“那一日你送我們離開唐門,我們中途誤闖唐宜的院子,知道了當年唐門內亂的事情——當時五弟他情況不對,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白玉堂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好像的確有這一回事,那天晚上路過那院子時,自己仿佛被什麽蠱惑了,無論如何都要往那兒去,這才撞破了唐宜之事,難道……


    唐宇婷臉色蒼白,低下眼簾,咬著唇半晌未答。展昭看在眼裏,神色漸冷,正要再說什麽,忽然被白玉堂伸手一攔,“貓兒,有人來了。”


    展昭看他一眼,又看看唐宇婷,輕哼一聲,眼底帶著些厲色,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白玉堂看他模樣,長睫微微一顫,抿了抿唇,低低道了一聲,“算了。”


    展昭看著他半晌,終是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拂袖而起,也不見如何動作,一閃身已躍出院外,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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